《剑与玫瑰.命运之子》谁拾杨花雨中

2、游吟诗人

　　六年后，在丝格曼王国北方遥远的科罗拉王国。有一个落魄的游吟诗人，在衣衫褴褛的孩子们中间演说着骑士传记。

　　“我们虔诚无畏的圣骑士杰克，在光明神的指引下，在黑女巫临死前的诅咒枯竭完他的鲜血之前，终于走出了黑暗森林。
　　他伤痕累累的身躯早已没了知觉，他艰难的把圣剑举起在胸前。他朝向黎明，向即将到来的光明虔诚的祈祷。他以光明之神的名义，再一次冲破了黑暗森林，战胜了邪恶的黑女巫。
　　不过他的伤太重了，这次很可能会死去，永运永运的死去！……”

　　诗人将锈迹斑斑且明显不太笔直的细剑无力的举在胸前，演绎着传记里的骑士。他懒散的眼神盯着孩子们的反应，感觉气氛恰当了，才继续开口说道：
　　“等等！你们先不要哭，启示录中记载着拯救圣骑士的办法。只要有圣徒为他虔诚的祈祷，天国的天使就会带着圣水降临，治愈我们神圣的圣骑士杰克。
　　恰好我在科尼西亚认识一位圣徒维特尔，他有着虔诚的信仰，而且他也非常的善良。只要你们愿意付出一些财物证明你们的诚意，我想他肯定会为我们神圣的圣骑士虔诚的祈祷。
　　而且不得不说，这还是一个赎罪的好机会。启示录中说救助修道士和骑士是通往天国的捷径，只要你们赶快去找圣徒维特尔，把那些使人堕落的钱财都交给他。我向你们保证，不仅你们的圣骑士杰克会得到救治，你们也会因此而得到救赎，得到通往天国的金匙！”

　　游吟诗人不擅长舞蹈，也不懂多少诗歌，更不会编排韵律，一切都枯燥无味。只有谈及给圣徒维特尔报酬的时候，他才努力挤出了一点精神。
　　不过还好，那些孩子们似乎并不在乎枯燥的氛围。他们听的津津有味，完全沉迷在离奇的骑士传记中，不停的问游吟诗人一些问题。
　　“亚瑟哥哥，圣骑士杰克为什么白天不去挑战黑女巫，非要晚上去那么危险的黑暗森林？”
　　“哥哥，为什么每个骑士都叫杰克啊，有没有叫普洛戈的···”
　　“哥哥，我长大也想成为一个伟大的圣骑士！可以吗？”
　　“亚瑟叔叔，为什么你的故事里没有公主啊？我要听公主和王子在一起的故事···”

　　听到有小孩子叫他叔叔，这个原本坐在小木箱上，连诗琴都懒得拨的吟游诗人突然联想到了自己大龄且未婚的可怕事实，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拎着木琴，愤怒的瞪着那个只有四五岁的淡黄色卷发的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很生气的喊到：“你叫我什么！我有那么老吗？我还没有婚娶，而且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再叫我叔叔小心我···！”
　　生气的游吟诗人说着就抡起小木琴吓唬着孩子，但看到那个小姑娘怯懦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就赶紧挤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
　　虽然游吟诗人极力想要控制局面，但那个胆小的小姑娘依然“哇啊···”的一声大哭就跑回家去了，搞得诗人十分的尴尬。

　　诗人努力挤出下贱的笑容敷衍着望向这边的人们，希望他们不要计较自己和孩子们的玩笑。
　　等女孩回到家里后，很快就有个邋遢壮汉从她家里冲了出来，举着一把斧头怒吼着冲向游吟诗人。而她的妻子则是使出全身的力气拉着他，不让丈夫惹出大麻烦。

　　年轻的游吟诗人好像见多了这样的场面，他伸手扶着曾被人打断过的瘸腿，不紧不慢的起身在小村子里的破旧木屋间逃窜，嬉皮笑脸的向看热闹的人们打招呼。在人们的嘲笑和阻拦中等待壮汉平息怒火，或者被抓住，狠狠的揍一顿。
　　着急的女人看劝不住自己的丈夫，只能坐在地上痛哭，直到愤怒的男人在村庄中找不到杰克，才拽着妻子的头发回家泄愤去了。

　　仓皇逃窜的游吟诗人终于摆脱了危险，捂着疼痛的伤腿，长长的喘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孩子们之间。他坐下随手摸了摸干燥的喉咙，满手的丝滑。的确是该刮刮胡子了，不然开个玩笑都吓到小姑娘。
　　诗人弯腰从自己之前坐着的小木箱里翻出一把裹着麻布的小刀，还有一个贵妇才有的银质小圆镜子。
　　他郑重的关上小木箱，并坐在上面，把木琴放在身边。他一面对着小镜子用小刀在脸上比划着，一面向周围的孩子们解释着那些早已变了味的骑士传记。
　　“你们这些小家伙，不知道就不要瞎问，要是在城里会被人笑话，很丢人的！先说说为什么每个骑士都叫杰克吧。”

　　诗人自恋的欣赏着小镜子里的自己，那深邃到忧郁的眼窝，很完美！深棕色的眼睛虽然没有蓝色的眼睛那么靓丽，也没有黑色的眼睛那么神秘高贵，不过配上自己那略带忧郁的眼角，却是别有风情。
　　那不是很笔直的鼻梁，没有过分的高挑，也没有过分的精致。是一种随和，低调的优雅。
　　消瘦的脸颊透露着游吟诗人的落魄，他努力挺胸抬头挤出了一点气质，看起来似乎好多了。

　　极度自恋的欣赏了一番后，他才开口解释道：“先说说为什么我的每个故事里，英勇的骑士都叫杰克吧！
　　圣骑士杰克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骑士，他虔诚睿智！他英俊高贵！他战胜了无数邪恶的黑巫师，他救助了无数可怜的人。他是光明之神赐予人间的神迹，只有他才值得我诗颂赞美。
　　至于想成为圣骑士，那很简单，只要向圣徒维特尔证明你的虔诚就行。把那些污染你灵魂的钱财都给他，他会给你指引救赎之路，让你成为圣骑士！
　　至于那些黑女巫嘛…！嗯…！要不我看就这样好了。
　　太阳是光明之神的眼睛，在光明之神的注视下一切恶魔都会灰飞烟灭，所以他们只敢晚上出现。这个我记得之前告诉过你们，为什么还要问！”

　　拿着小镜子孤芳自赏的游吟诗人一边敷衍着孩子们，一边在小镜子里留意着小村子里的大人。
　　当发现没人注意自己的时候，游吟诗人悄悄的从怀里抓出几块指头大的焦糖，对着瞪大了眼睛的孩子们疯狂的使眼色。
　　这些甜美的焦糖被教会认为是罪恶的源头，会引诱人堕落。没有教会的许可就不能买卖和享用，否则就会被教会责罚！
　　看到焦糖就满眼放光的孩子们也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手脚利落的从破旧的衣服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一大团柔软的羊绒换走了一块焦糖，游吟诗人落魄的脸上瞬间就绽放起了笑容。也只有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才肯偷拿家里的财物换取游吟诗人手中的焦糖。
　　一小袋麦子，几枚铜币，几小块从修道院偷来的铁渣，都从游吟诗人手里换到了甜美的焦糖。
　　孩子们迫不及待的将焦糖塞进嘴里，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远处墙角监视异乡人的修道士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他在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阵混乱，回过神来却发现一切正常，应该是自己眼花了。

　　看监视自己的修道士没有发现，游吟诗人才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小镜子里的嘴角画出一个优雅睿智的弧度，完美，边角分明有气质。
　　不过这些完美的东西凑到一起，怎么就…，看着不舒服呢？
　　算了，命运是残忍的，有些看下去了！”

　　出售完焦糖的诗人一边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和诗琴放回木箱子里去，一边想着上次在情人那里偷听到秘密。听说离这里不远有一个叫亚尔维斯堡的小镇子，今晚有一个盛大的宴会。
　　宴会对游吟诗人来说不可错过，去表演的话说不定会得到丰厚的赏赐，是诗人维持生计的重要途径。

　　正在诗人收拾东西的时候，旁边的房屋后走出一个微微有些胖的女人，她正是刚才阻挡丈夫来追砍杰克的那个女人。
　　她看监视诗人的修道士离去，就躲在墙后从裙子底下掏出一只烤鸡向诗人炫耀了一下，眼神迷离的看着诗人。
　　诗人对她有点印象，他们之间曾经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不过诗人似乎已忘记了她的名子，只依稀记得那段爱情在村外的野草丛里坚持了不到半个钟头。

　　诗人咽了咽口水，内心挣扎着。虽然诗人很饿，但想到要是再耽搁半个钟头，估计就赶不上宴会了。
　　最关键的是，她的丈夫是个酒鬼，已经追着杰克砍了好几次，简直是一场噩梦。
　　总之诗人没有为一顿美餐而背叛自己，他挎起自己的小木箱，将劣质的细剑很别扭的插进皮鞘，给了女人一个非常绝情的眼神，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残忍。

　　告别了伤心欲绝的女人，诗人十分满意的离开了这个小村落，在心里细数着最近的收获。走远后回头看看没人追来，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其实他叫杰克，出来谋生计的时候也自称亚瑟，他今年二十岁。当然，他不是那个骑士传记里的杰克，不过他嘴里的骑士都叫杰克。
　　按杰克偷听到的消息判断，从这里到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到那个叫亚尔维斯堡的偏僻镇子。
　　考虑到今晚可能需要在宴会上展现出诗人的风度，为尊贵的客人表演，所以趁中午暖和找条小河洗个澡，当然是必不可少。
　　顺便脱掉破烂的流浪衣服，换上自己小木箱里的诗人长袍。

　　虽然杰克因为瘸腿不能舞蹈，也没有与生俱来的优美的歌喉，可穿上诗人的长袍就有了进入舞池的资格。
　　说不定能扮演一个小丑，如果能逗开心宴会上的客人，就会得到宴会主人的打赏。让拮据的生活稍微有点起色，给情人杯中添上新酒。

　　就这样，一个瘦弱的身影，拖着一条不协调的腿，腰间挂着只有象征意义的细剑，在秋天的野草中大步前行，唱着自己编写的歌谣。
　　“我不知你在何处，云雀告诉我还需寻觅。
　　我曾把歌谣托付给溪水，它会随你一路欢笑。
　　我也把诗句托付过晚风，不知它是否吹响过你的窗门。
　　我不知你为谁倾心，他迟迟不见踪迹。
　　是远方王子，或是白马骑士。

　　你是否在古堡中叹息，红叶不愿落在你的心间。
　　鱼儿迟迟未动，风儿追着蝴蝶。
　　我不知你在何处，转眼飘落漫天白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