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疯破浪》吴若离

79、第 79 章

　　拐带持续到第四天，许嘉琦看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微妙。
　　越看越像歉疚，看几个小时孩子而已，不至于吧？
　　夏加一主动安慰他：“没事，她很听话，我们玩得很开心。外婆身上不舒服，多休息两天也好。一会我还带她走，行不行？”
　　许嘉琦表情复杂地点头，刚转身就在叹气。小耳朵在他脚上一踩，然后嬉笑着跑到“闺蜜”这边嘲笑老父亲：“我爸爸放了个屁！这个不响。”
　　办公室里几人都笑起来，许嘉琦作势要收拾她，小耳朵往夏加一怀里一扑，牢牢地抱住保护伞。

　　舞蹈课的时间安排和她们的上课安排不一样，很快，老师们都起身去教室了，只留了他们三个。
　　小耳朵知道爸爸是纸老虎，爬下来拿笔，开始画正在天上飞的白云蛋糕。
　　许嘉琦看起来纠结得很，夏加一小声问：“是要借钱吗？说吧，没事，他放了卡在我这。”
　　“不是！”
　　他不敢对上她的视线，抠了抠头顶，终于拿定主意，打开抽屉锁，拿出手机，操作两下，递到她面前。他顺便抱走了小耳朵，把她搬到自己的工位上，快速哄了两句。
　　小家伙专心创作，没闹。
　　他紧张地转头去看夏加一，没有他预想中的暴跳如雷，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一眼就可以看完的照片。这大概是暴风雨之前的高压平静。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低声说：“抱歉，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说几句，但这个事吧，不管怎么说，都不对劲。其实他跟你，也挺好的，我看你们相处，很温馨，很有夫妻那味。就是……啧，唉！确实是他们不对，我的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先跟我谈谈，我去跟他说。不管怎么样，你是最无辜的那个。”
　　“麻烦给我两张纸。”
　　“哦，不好意思，马上。”
　　许嘉琦手忙脚乱找到廖灵珊桌上的抽纸，全放在她面前。
　　夏加一抽了一张，盖在眼睛上，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终于流出来了，我还以为要干旱到底呢。”
　　许嘉琦更不知所措了，干巴巴地解释：“怪我不该多事。她没跟我说是去那边，只说身上不舒服，要请几天假。唐怊也没提。我看，也许就是凑巧碰上了，这个节火了很多年，以前他们也去过。啊不是，我是说，我们这些人，都喜欢这种氛围，纯粹是巧合。”
　　“谢谢你。”
　　至少他没有偏私帮忙隐瞒。
　　一直垂着头，耷拉着肩，真可怜！
　　许嘉琦真心后悔了——是不是留给唐怊来坦白会更好？

　　夏加一抬手一划，退出放大照片。这是“霜丛如旧芳菲”昨天发的朋友圈，九张照，其他都是人群或者舞台，C位是这张合家欢：由远及近依次是他，唐小姐，还有笑靥如花的她。
　　他望着斜前方，看不出在想什么。唐小姐和梁小姐亲如母女，甜甜蜜蜜地挽着，头挨头，不知道在说什么。出钱出力、鞍前马后的甘先生不配入镜，连只胳膊都没出现。
　　每当她感觉自己还能再战一场的时候，老天爷就凭空劈下一道雷，轰得她耳鸣目眩，又不得不清醒面对。
　　真他妈的受够了！

　　她拿起手机看一眼，站起来说：“小耳朵，要上课了。”
　　许嘉琦追了两步，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加一木着一张脸提醒他：“没什么，等他回来了再说。总不能跨国吵架吧？”
　　“好，到时候我也出个面。”
　　夏加一摇头，扬起嘴角说：“一会我直接带她走了啊。”
　　“那个……要不……”
　　“四点半来接，晚上我有约，不管晚饭。”
　　“啊？哦哦，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接下来的日子，人家照常上课下课，该笑的时候笑，该闹的时候闹，并且继续帮他看孩子。唐怊那边也没信，风平浪静的。许嘉琦以为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不由得感慨这孩子真稳重。所以当28号唐怊打电话来问他要人的时候，他也懵了。
　　“早下课了，11点走的，说是今天要多做几道菜给你接风，所以不方便带我家耳朵。”
　　对面沉默，小耳朵在旁边狂喊爸爸，许嘉琦马上追一句：“是不是开错车了？这几天我跟她换着开，可能记混了。”
　　“没有，楼下没车，家里没人，电话打不通。”
　　许嘉琦心里一咯噔，慌得结巴：“不……不是吧，难……难道是因为那事，生气躲出去了？”
　　“什么事？”
　　“照片，就那张照片。”
　　“什么照片？快说。”
　　“梁霜发朋友圈那张啊，我觉得你们这样做有点不厚道，再怎么样，也该先和她说清楚再那个。珊宝打电话来，骂了我十几分钟，阳阳也劝我早点提醒她，好有个心理准备。这不……哎呀，我没忍住，就说了。当时她没说什么，不对，她说等你回来再说，我以为她很冷静。喂，喂……”
　　电话被挂断，很快又重新拨了回来。
　　他一接通，唐怊就怒吼：“把那什么该死的照片发过来！”

　　穿外套的行李箱走了，鞋盒子化妆箱在；便宜的帆布包消失了，3个CHANEL并排摆在床上显眼的位置；漂亮的裙子全在衣柜里，新鞋子一双不少；抽屉里的钱没动，保险箱里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拿走了。
　　她来得寒酸，又落魄离开。
　　拨电话永远是接不通，微信发过去带叹号，联系七姐，一问三不知。
　　两人沿着来去的路线找了几遍，一无所获。
　　许嘉琦很自责地说：“怪我这张嘴，晚几天再说多好。你们两个……唉！早听我一句劝，就不至于伤害她了。”
　　唐怊将手机随手一扔，任它磕在二号音响上再坠地。
　　“许嘉琦，要是我老婆找不回来，我弄死你！”
　　“欸，不是，这事确实怪我，但归根到底，是你们的问题吧？本来很好解决的事，你们非要弄得这么复杂。”
　　“立刻解聘，我再也不要在任何地方看到她。”
　　椅背受的这一击重拳，惊得许嘉琦心口疼。
　　“你是说……你不是自愿的？”
　　“你是不是永远听不懂人话？”
　　“不是……”许嘉琦倒吸了一口凉气，愣了一会，总算找回节奏，懊恼地问，“那照片怎么回事？还有那婚房……”
　　唐怊弯腰捡起电话在接，他自觉闭了嘴。
　　“既然你那么喜欢她，行，那我们脱离关系，你跟她过好了。以后有事找律师，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放完话就挂断，“妈”再打来，他直接关机。
　　他抱头思考，看起来痛苦又慌乱。
　　许嘉琦总算闹明白了——人是他妈叫去的，不是他，难怪照片里相亲相爱的是这两个女人。

　　她打定主意要躲开他们，从29号起，再没去过艺校。
　　他换了号码打给她，照样是无法接通。唯一一次亲属会面，因为闹剧频发，他没有及时添加那位大哥的联系方式。他对她的交际圈知之甚少，唯一认识的朋友七姐，压根不知道她离家出走了，反过来问他要人。
　　某次闲聊，她提过齐江楷开了家不大的店，卖电脑兼职维修，可惜没提到位置和品牌。十几家电脑城，一家家翻完了，也没看到熟面孔。靠这个找到人的希望太渺茫。如果公开在网络上寻人，只怕会让她藏的更隐蔽。
　　她跟家里关系不好，肯定不会回去。幼儿园正值暑假，他去了三趟，那里都关着门，只能等开学。
　　然而好不容易挨到了八月底，总算看到幼儿园开了大门，进去转一圈，老师们都在忙打扫，但这里面不包括她。他特意找到有过一面之缘的园长，对方带着遗憾告诉他：“她月初提的辞职，唉，脾气好，性格好，小朋友蛮喜欢她的。我劝她再考虑考虑，她说很不方便，来不了。我叫思思问一问，一样的回答，我还以为是要结婚了呢。”
　　唐怊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但他还记着最后一丝希望，客客气气问：“她还是用工作号联系吧？”
　　园长点头。
　　唐怊心里有了数，认认真真说了谢谢。

　　他回到车上，从手扶箱里摸出旧手机，点开新建的微信，填写资料，选择头像，对照这边联系人里的微信小号添加好友，备注：馨荣幼儿园家长。
　　他紧张地等着，好在几分钟以后，好友通过了。
　　一二一：不好意思，我没在那工作了，有事的话，请找园长。
　　她将“馨荣幼儿园颜园长”的名片推了过来。
　　乐乐妈：有点遗憾，本来想问你这学期在哪个班。听别人说这里的老师特别好，她家孩子最喜欢你。
　　一二一：谢谢，不好意思，身体不好，辞职了。
　　乐乐妈：冒昧问一句，是哪里不舒服？我有个朋友在医院工作，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咨询一下。
　　一二一：已经去过医院了，谢谢您的关心。
　　乐乐妈：那好吧，如果一一老师回幼儿园了，辛苦告诉一声，我们争取换过来。
　　一二一：好的【笑脸】

　　他盯着聊天界面出神，无数次想直接问“你在哪里”，但他知道后果是什么，点进她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
　　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她平安。但心里的担忧还有很多，只有她自己的时候，她抠得能写进书里传世，600的房租都超过她预期，天知道她这次会住到什么地方去。
　　他想了想，开始编辑文字发朋友圈：供水公司整租1房1厅带简易卫生间，租金500，押一付一。
　　另一个手机在拼命响铃，他将这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仍不放心，一边接电话，一边盯着它。
　　这边催得急，那边毫无反应，他不得不发动车子先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