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踏雪寻梅豆腐

1、序

　　人命草芥，这是所有人在幼年就被教导的箴言。并非是对人的讽刺，而是人类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真理，里面是对每一个新生儿的劝诫与祝愿。
　　这条从外十八城通往缓冲区的土路空荡荡的，在连年的车轮碾压下，只有衰败的野草还在挣扎。三驾马车正在前行，前后都包围着骑兵，不同于低调厚实的马车，拉车的马全身被幽蓝色的火焰包裹，骑兵的马亦是如此。不同于那些养做家畜的凡马，这是正儿八经的幽魂马，是被驯兽师从幽冥界带来的烈马，他们拥有矫健的力量和速度，在幽暗滋生的夜晚反而会获得加护。这种马是中上层阶级必备的良马，性价比最高。
　　虽然这段路少不了怪异生物的侵扰，但是缓冲区将至，人类花费了数千年的心血，建立的人类城邦就在眼前了，周围驱逐的规则力量在不断加强，这几日，基本上看不见什么怪异生物了。
　　“我们还要多少时间才能到？”一只荧荧纤细的手从中间的马车里面伸了出来，浅浅撩开了厚厚席子，阳光透入车内，映照出女子姣好的面容，天蓝色的眸子像是在发光，浅褐色的头发被蓝色的发带扎在脑后，露出白皙纤长的脖子。她神色冷淡，语气也是淡淡的。
　　“大概还要半天时间，肯尼斯家主。”伴骑在马车身边的骑士说到，他是这次护送任务的队长，而这位女士就是外城十八冠之一的，艾莉森·肯尼斯，也是这次外城驻守任务的轮值家主。而这次是她驻守外城二十三年以来，第一次主动要求到中心城议事。
　　动用了紧急程序后，她就直接踏上了返程，没有带走任何援助。艾莉森本身就拥有16阶的能力，骑兵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更快速的开路。
　　艾莉森放下了席子，马车内部又变的昏暗起来，只有星屑一样的金色浮光飘荡在四周，时而组成繁复的图案。艾莉森对面幽深的黑暗中，传来令人不安的咯吱声。
　　“到来，束缚你的枷锁。”艾莉森从一旁取出一只试剂，里面装有暗紫色粘稠冒泡的稠状物，将它打开，倾倒在马车地板上，伴随着她的咒语，瞬间化作长蛇一样，冲向了对面，在看不见的黑暗中，发出牙酸的咯吱声。
　　骤然间，马车内部阴冷黑暗的气息少了几分，艾莉森对面终于模模糊糊的显现出了它的身影。它拥有难以想象的形体，像是无数被碾成肉泥的生物被强行粘合在了一起，他们被星屑组成的法阵约束着，像是淤泥一样翻腾在空中，无数条锁链紧紧的束缚着它的外围，时不时发出吱吱作响的碰撞声。你可以在它身上看到无数生物惨叫着的脸，正对面就是三个女人被融合在一起的脸，她们似哭似笑，那个由三个嘴组成的畸形的三角形口器中，时不时发出低喃。
　　不过马车里面寂静无声，似乎那些来自怪物的嚎叫只是一场默剧。
　　“别挣扎了，拉奥，或者我该称呼你们，拉奥姐妹？”艾莉森说到，从随身的皮箱中拿出一本皮革制的书，从夹有一张硬式书签的地方打开。
　　“这就是他们这群傻瓜们想出来的冒险书，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这样命名的意义，但毕竟就是他们才创造了现在的和平。不过我确实听说它被叫做执法者之书更多一点，或者说通缉书？”艾莉森说到，她正看着的那一页，左上角的油彩是三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右边写着拉奥，下面跟着密密麻麻的字，内容由无数人共同构成，写就出这三个叫拉奥的女人的事情。
　　“天生的暗影能力者，在你们上一次作案，也就是12年前，在缺少媒介的情况下，将36个婴儿炼化，做成怨婴来补充，以便你可以打开8阶的大门，根据感到的执法者的记录，你们应该是成功了，但是这怎么解释你出现在了交界区域，并且成了这个样子？我觉得你们主动信仰外神的可能性不大。”艾莉森冷酷的说到，无视了面前拼命挣扎的怪物。
　　“我的学生，其中有一个，对邪术的研究非常精深，我在她哪里看到过无数邪物，而你最多只是被感染了，但是奇怪的是，基本上所有的邪物都还是保有一定的理智，又或者说是支持他们的信念，都是可以交流，或者说是做出回应的。”艾莉森这才看向那团怪物，就在刚刚，它忽然之间就停止了挣扎。
　　“我们，被融化，被期待，我们，渴望，结束。”正中间的那张扭曲的脸翻到了正面，三角形的口器中时而探出三双尖尖细细的舌头，但是声音却断断续续，从这团肉泥的底部传来。
　　还有一只淡蓝色的眼睛，艾莉森注意到了，那只眼睛拥有淡淡的闪光。
　　“你期待结束？”
　　“我们，强大……我，我们……我，死亡，我们，不！”怪物在一瞬间激荡起来。法阵被触发，它又开始了无声的嚎叫。
　　艾莉森没有再说话，这已经没有了意义。保下它非常简单，这就是特权，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要义之一就是强大。
　　如果它可以提供更多关于交界区域信仰的消息，说不定她可以给它一个干脆的死亡，但是既然毫无意义，那就正好可以拿去做那些研究院疯子们的小白鼠，既然有玩弄生命的恶意，那就做好自己被恶意包裹的准备。
　　说不定希贝儿还要去和他们抢，要不干脆给她？艾莉森想，毕竟这个怪物的那只眼睛还值得拯救。
　　“真的会给我们出难题呐，人类法则。”艾莉森说到，正好结束了在冒险书上的记录，并且点击了结项，这页纸瞬间变成灰色，上面悬浮着审查中的字样。
　　这些都是琐屑，艾莉森看了一样自己的皮箱，那里面的那个东西才是大头。伯努科的玩偶娃娃，这个该死的绞肉机，六十年前出现在布托兰帝国，也就是矮人要塞，吞掉了六十七万的矮人，如果不是恰好献祭了一个8阶的矮人，那估计数量要和上一次出现在鸟人哪里一样，死了有一两百万吧？
　　真的是太倒霉了，不知道今年又要在人类这里吃掉多少人呢？我记得上一次我们遇到这个也是献祭的吧，啧啧，还有一个人死活不愿意，但是又能怎么办呢？话说他当时下的那个诅咒还挺有意思的，可惜了，如果他修习过诅咒学的话，那到是有可能成为恶咒。
　　我记得后备人选已经确定了很久了吧，不知道这次要给谁记录一个外派工作失踪。
　　“艾莉森家主”有人敲了敲马车的木门“我们已经到缓冲区的附近了。”
　　“好的。”说着艾莉森晃动了一下左手，将皮箱收入手串中，同时召回了包裹着拉奥姐妹们的一部分锁链，然后在起身的瞬间将整个马车用液体刺穿。在马车的残渣的烟尘中，她操控血液把所有躲闪不及的人直接赐予了死亡。
　　“不愧是亡灵master，无咒法术也那么厉害。”
　　“我其实以体术见长，如果不是应为哈德桑这只狗……”艾莉森说，语气平淡，重新用血液包裹住那团肉泥。
　　她问道；“你喜欢什么死法？毕竟放你活着真的对不起这些护卫，他们晚上做的菜味道很不错。”
　　烟尘中说话的人没有再说，只是下一秒就出现在艾莉森背后拿着短刀猛刺。
　　艾莉森只是偏开了身体，然后瞬间就消失在偷袭的人面前。
　　“年轻人，虽然你已经学会了不说废话，但是明白差距，这个时候逃跑才是真理。”当偷袭的人发现她时，艾莉森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右侧，并且用权杖直接把他刺穿。
　　这个偷袭的人无法捕捉到艾莉森的动作，她甚至还有闲心从手串中取出家族权杖。
　　“不错，还会设计触发式血法术，还是反向反哺式，直接平摊伤害，可惜了，我给自己全身上下都加上了破咒效果。”艾莉森看着正在喘息的人，又或者说是半精灵。
　　“还有一点，我知道你连着通讯装备。黎明，我的态度你们不用再试探了，我唯一最在意的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人类帝国。但是这次的事情我会记着一次，我会杀掉15个你们的人，毕竟你们刚刚杀了我十六个护卫。当然，我只是告知你们，如果再来我这里犯事，我不介意为人类帝国除掉一点杂草。”艾莉森甩掉了权杖上的血，一个响指，一团团深蓝色的火焰出现在残骸上面，那个半精灵的尸体猛烈的动起来，但是这可是幽冥界的鬼火，只会在没有存在之物时才会熄灭。
　　“假死的不错。”艾莉森认可的说到，这可是人类帝国年轻人少有的觉悟了。但是谁让他只是一个消耗品？
　　不要应为这件事让我不能准时赶到啊，她想，如果迟到了，就拿黎明的首领来填这个伯努科娃娃吧，我记得他好像刚刚到12阶，应该可以少死很多人了。
　　阳光已经开始下移，不过艾莉森已经可以看到在远处缓冲区的城门了。
　　真的讨厌禁空的地方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