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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月暗花明笼幽梦 ...

  •   *主鸣樱,略佐樱,含鸣雏;婚后背德,黑鸣;

      *本章为顺叙章节,含回忆篇章

      满山遍野的绿草如浪,在风中闪着缎子般的光,那夺目的绿一波追着一波,一浪翻过一浪,在雏田慌乱的呼吸中,拂乱她蹦宕如鼓的心跳。

      鸣人伏在她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迎面扑来,敏感的她几乎要溺毙在他伟岸的影子里。

      她有些后悔又有些窃喜自己这冒险的举动。也许是习惯了鸣人对她的好脾气,她竟大胆地邀请他去白岚山顶观看自己亲手驯养的猎隼。日向家族素来有驯鹰的传统,而她钟爱的那只银羽猎隼,是女忍自幼放养在山林间的猛禽,它性子孤傲凛冽,从不亲近旁人,唯独能听懂她的指令。

      鸣人双臂揽头,听话地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登上了这座耸高入云的白岚山山峰。谁知马虎的她却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只听轰然一声爆响,四周无数飞镖如旋风般疾射而来,鸣人一个闪身将她扑倒在地,浑身气浪迸发,霎时金石击撞,声雷滚滚,男忍瞬间将密如蝗浪般的暗器震飞了去,四溅的铁星闪烁,利刃划破了风,尖厉的啸声呼呼过耳,刮得她脸颊生疼。

      他保护地将她压在身下,她浑身发烫,奇花异草的包围下,一切风声、器响、叶鸣、鸟语、花香、草味统统轰轰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他浓烈似苍柏般的男子气息将她全部笼罩,男忍宏伟的身影叠在她身上,她眼睫颤栗,似羞似醉,几欲晕厥,已然忘记了呼吸。

      他们诡异地保持了几秒这样暧昧的缄默,她不敢抬眼看他,她感觉自己全身像一只被火炙烤的番茄,再一秒就会在爱情的烈焰中爆炸。然而鸣人的神情却庄重得接近肃穆,他一言不发地审视着她,缓慢地收回了撑在她耳畔的双臂。风息慢了下去,绿浪仍就一波一波地翻伏而过,她的心跳渐渐恢复。雏田有些失望地偷瞄过去,这才发现垂目倚坐的男忍手臂沁出了刺目艳丽的血水,他受了伤。

      雏田小声惊呼,愧疚无比,赶紧撕下裙摆的一角为他简单包扎。男忍爽朗地表示这点小伤并不碍事,她低着头,眼看那鲜血止不住的渗流而出,浸湿了她撕下的藤紫禅染绸纱,无能的泪水溢满了眼眶,她只恨自己不会医术,坚持要他去山脚的府邸处理一下。

      当时她有些悲伤地想,如果是那个女孩的话,恐怕说话间就已经将他治愈了吧。

      愚钝的自己,尽管有一颗全然奉献的心,却没有那种天赋,也缺乏吃苦耐劳的韧劲,家族更不允许她选择医忍那样艰危的职业……

      女忍纤白的双手捂住脸,不小心哭了出来,鸣人一吓,忙摆手说自己没事,低声安慰着她。

      宏伟的漆门轰然打开,巍峨的青瓦建筑在翠竹萤花的掩映中耸然而立。雪白的纸门一扇扇拉开又合拢,低眉敛目的仆人在夕阳的余晖中垂手侍侧,齐声恭谨地叫她大小姐,雏田颔首直入。身穿黑色暗纹和服的管家神情倨傲地向鸣人弯腰行礼,他提着灯笼,引着二人在迤逦的朱红长廊里蜿蜒穿梭,来到了正殿旁的侧院。

      鸣人打量着四周,只见殿宇幢幢,幽篁森森,飞檐高挑,数盏风灯挂于屋顶,轻响如珠玉落盏。廊下悬着绘有日向家纹的白帘,随风息息飘动。仰目望去,屋顶皆覆以琉璃青瓦,叠叠层层,威仪如山。

      雏田引他在一处阁亭处坐下,神出鬼没的仆人躬身送来伤药又消无声息地退下,女忍螓首低垂,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洗伤口,敷上创药,再不甚熟练地替他缠上绷带。晚风柔柔拂面,飘飞的柳条在光润的湖面点缀些许波纹,亭子边的潭池中锦鲤浮游,水色澄澈如镜,倒映着橘红的云霞与女忍绯丽的颊边。而水面上鸣人的侧脸,被松川鲤浅橙色的尾鳍给击碎了,许久都拼凑不起。

      少顷,雏田领着鸣人走向花草纵深的青石甬道,她蹲下来,指着石灯笼下掩着的一处小小神龛,告诉他那里埋着宁次哥哥在她裳着那年送给她的一只白眼山雀木雕,她常在这里祭拜他,为他祷念。

      鸣人沉默着单膝跪下,右手扶摸着那冰凉的神龛底座,风拂过他鎏金般的额发,仿若风吹麦浪。斑驳而摇动的山枫影子遮住了男忍的上半边脸。

      少女静静地伫立在他身侧,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树丛间传来一声北红尾鸲的啼叫,男忍倏地抬起眼睛,目光如电,复杂地凝视着雏田,嘴唇翕动。

      风儿还未来得及送去他几欲出口的话语,鬼影般的管家已瞬间闪现在他们身后,垂手说家主要见鸣人。

      日向宅邸的中轴直通正殿,鸣人沿着长廊拾阶而上,步步逼近那恢弘的楼殿。晚雾幽起,华美的院落被一层薄纱般的白气笼罩,缭绕不绝地自人面前拂过。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在修剪齐整的枯石山水间,几枝怒放的樱花在雾气中斜倚着石灯,花瓣沾露,似滴未滴。

      日向日足的脸隐在铜鼎瞪着血眼喷出的袅袅轻烟里,傲慢地邀请鸣人在场院里习术射箭。

      雏田有些尴尬于父亲无理的要求,又不敢忤逆,只低头请愿道:“鸣人君手臂刚受了伤……”

      日向日足轻笑,“区区暗镖伤不了我们的预备火影大人。射箭是日向家族百年来的传统,习箭练得不仅仅是技艺,更是对男子气节与力量的磨砺。请吧。”

      她心惊如雷,父亲如何知道。难不成今天中的埋伏是父亲刻意所为?他竟派人跟踪他们?可为什么?是为了测试鸣人的能力?为了考验他对自己的真心?是为了引自己带他回家?抑或都是……

      惊愕间,雏田瞅见鸣人已一言不发地弯身拿起那犀角描金的乌漆箭弓,男忍未曾调整姿势,直接双手搭弓,右臂将弓拉得犹如一轮满月。

      “火影补佐阁下,你近日护送小女归家的次数,已多到让族人议论纷纷。”

      日向日足悠然开口,鸣人无视雏田那嚅嗫的劝阻声,他右手搭上箭翎,弓弦绞在手指上,勒得极紧,勒得绞进了肉里。

      “日向家的长女日日与男子独处幽逛,传出去恐怕连分家都会质疑宗家的教养。”

      竹叶上的露水滴入湖面,一只赤眼蜻蜓陡然窜起。雏田的肩膀发颤,鸣人眼眸微眯,瞳色深沉。

      “若无正当事由,请你不要再与小女见面。小女因有损家族荣誉,当以儆效尤,施于一年的幽居反省——”

      雏田猛地抬头,她这才明白,父亲是在逼鸣人表态,她感到一阵羞耻的辱弄恶流从头顶浇透她全身,了解鸣人不驯脾性的她更害怕父亲的此举会将他激怒。只见男忍右手倏然一放,雪白的羽箭疾若流星,啸声尖利,闪电般射穿了远处的鹄心,如一把锥心飞刀般钉死在箭靶后的一棵细叶白松树上,尾羽震颤,箭镞上寒光迸闪。

      “……我本就是以结婚为前提,与雏田见面交往的。伯父切不可因此惩罚雏田。”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男忍轻飘的话语如利箭一般刺穿了她的心脏,她如坠梦中,呼吸都停止了。

      “哦?是这样吗?小女竟未曾跟老夫提及,身为宗门长女,竟私下与男□□往,这是大大的不慎不敬。淑女与男性友人的交往,需得到父母的批准,否则也必受到家规的惩戒。”

      “是晚辈不对,晚辈对雏田的心意深蕴已久,只是未曾表明。”

      少年一把掼下长弓,大步流星走到雏田面前,执起了她的手。

      “雏田,……你愿意让我照顾你吗。”

      她已不记得她是如何回答的,面上露出了如何的表情,身体做了如何的反应。她只记得自己在父亲的朗声大笑中魂魄惊飞,她的灵魂飞走了,升腾了,风儿托着她旋舞萦转,她飘飘然踩在橘红的云朵上,晕晕乎乎地盯住鸣人握住她的那只手。

      恍若梦中的雏田侧坐在石阶上,衣袂飘卷,纤美的手垂在幽碧的潭池中,感受清凉的泉水流过指缝,几条调皮的鱼儿轻啄她的指尖,她无心赶弄,只是遥望着金钉饰丽的宏伟院门。那扇朱红的门扉紧闭,父亲正与她未来的丈夫在里面商谈政事,而日向家的女人一向是无权旁听的。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似传来一阵砸破碗盏的玉石碎声,她惊惶站起,院门轰然打开,矗在门口侍立的仆人即刻鱼贯涌入,又被厉吼滚出。她望见桀骜的金发男忍神态自若地自门内踏步而出,转瞬已闪立在自己面前。

      鸣人神色如常,对着她温柔一笑,他握了握她来不及擦拭的润湿的手,

      “我明天再来看你。”

      语毕,转身跟着一位提灯引路的仆人扬长而去。

      雏田踮足遥看着那一簇引他离开的笼灯在长廊里曲折复道,一灯如星,划出如水痕一般的萤白光线,她痴痴望着,直至那缭绕的萤光尾巴完全寂灭,才应了管家一声,缓缓移步走进正殿。

      父亲在家徽前背手而立,她许久没见过他如此动气的样子。父亲的胸膛起伏不定,平时端宁威严的胡须都气得微微颤动,一双大手拍得梨木震裂欲碎,他厉声告诉她那毛头小子张口就要求自己废除分家与宗家的门级划分,并即日取消“笼中鸟”咒印的强制施加。鸣人给了他五个理由,第一,战后木叶迈入长期和平,白眼被争夺的风险降低,“笼中鸟”保护宗家的原始目的已失去必要;第二,木叶即将通过立法,禁止任何家族对成员施加咒印类的血继限制,个人自由将纳入忍者权利范畴;第三,本次改革理念已获得碾压式的民意支持,日向一族若坚持旧制,将被视为“压迫者”,丧失民心与盟友支持;第四———父亲说到这里,手下又重重一拍桌案,那餐盘上的桃色锦玉和果子“蹭”地蹦起———他漩涡鸣人不可能接受自己与雏田的子嗣依旧受到血继咒印限制———

      雏田悚然一震,心里涌起又惊又惧又甜又酸又苦又涩的复杂感受,父亲负手在院内踱来踱去,狂暴的雷霆眼光觑她一眼,接着冷声道,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理由,当时那金发小子目光如炬地望着自己淡淡一笑,说如果日向日足坚持己见,他作为七代目预备火影也可直接用六道之力,强制灭除日向一族的咒印———

      父亲一脚踢飞了场院里盛满了羽箭的镂空楠木箭壶,霎时箭簇四飞,溅落湖中,惹得鱼群轰散,水面激荡,他拍着双掌对雏田恨声道,

      “很好,你找了位了不得的丈夫!”

      雏田不敢答话,她只是垂着头,女忍骇讶地望见湖面上波荡的父亲的影子如此陌生苍老,父亲高大的身影竟有些佝偻,她惊愕于他早生的华发,他枯槁的面容,他无能的愤怒,父亲似乎在瞬间老了下去,她望见他颤抖的双手在身侧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倏地,父亲转过身子,向她投来短暂而深沉的一瞥,啊,那样的目光,那样的目光,那样端凝而幽深的目光,那是…她自幼渴望的、父亲期许的目光。

      虽然痛恨,但她知道,父亲很是满意这个女婿。

      软弱懦怯的宗门长女,终于在最后一刻没有再让他失望。

      她与鸣人的子嗣将继承和背负日向一族的荣光。

      父亲的目光穿透她的身体,望向她的腹肉,望向她体内涌动的血脉,望向死生后那遥远的未来。

      她知道,父亲已经开始期待了。

      可是父亲怎么没有想过,弱小的她凭什么征服那样强大的男人。

      或者父亲想过,他只是不在乎。

      雏田划亮一只火柴,她侧着头,那摇曳的、橘红色小三角旗映照着她空明的白瞳,女忍柔美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垂眸俯看着客厅餐边柜上那古旧的七班合照,她伸手点燃了突然折断的线香。

      她想起鸣人与她即将完婚前的一晚,那是一个宁静而美丽的春夜,他们在木叶湖畔的漫天星空下漫步,鸣人爽朗而温柔地笑着,安静地听她谈论婚后新居的客厅窗帘是选用珍珠白绸还是月蓝和织。

      “都由你。”他侧脸望着她低声说道。

      雏田的心仿似刚刚发酵好的清酒,欢乐地滋滋冒着泡泡。

      忽地,他们迎面撞上了刚从他国研习回来的卡卡西。

      银发男忍眯眼打趣着鸣雏二人的婚事,鸣人挠头一笑。卡卡西感叹道真没想到鸣人竟是他徒弟中第一个结婚的,鸣人打着哈哈,笑问卡卡西是为了他临时赶回来的不成,卡卡西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郑重道那是自然,鸣人一把揽住男忍的肩膀说咱师徒这就去就喝一杯。卡卡西却道今天不行,他已经跟别人约好了。鸣人问是谁比老师的得意弟子更有面子,银发男忍昂着脑袋,弯着眼笑得眉目舒朗:当然是我最宠爱的女弟子啦。

      雏田不想感受到的,她有时真痛恨自己的这种高敏。鸣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搭在银发男忍肩上的五指张开了又合拢,合拢又张开,然后再度握紧,似乎极度克制才挤出貌似平淡的一句:

      “哦,小樱也回来了吗。”

      银发男忍还未开口,雏田霎时便感觉鸣人的查克拉气浪猛地暴涨,她许久未用的白眼技能被他激得瞬间打开,太阳穴上青筋将凸未凸,她看到他浑身的热血都涌上了心房、漫过了脑袋,血脉在肌肤下疯狂跳动,呼吸急促,瞳孔骤然缩紧。

      雏田顺着鸣人仰望的角度看去,只见远处影影绰绰的一棵樱花树上,立着一位纤高挺拔的暗忍身影。

      暗部深灰与墨黑交织的紧身战衣在夜色中匿如鬼魅,雏田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那人胸前系着银色的轻质护甲,在月色下泛着神秘的柔光,双腿双臂均缠有绷带,在团簇的枝虬边隐隐勾勒出优美的凌厉线条,肩头斜披一张暗部专属的短斗篷,衣袂在风中飘绝,露出了侧边绣着的细密封印咒纹……雏田的视线缓缓上移,一把细长的太刀竖插削背,刀柄上繁复的花纹延至鞘里……再上移,迷蒙的夜色中,锦簇拥盛的樱花上浮着一张冰冷的狐狸面具——白底朱纹,狭长的血红眼缝勾勒出上挑的冷意,露出一双冷冽如霜的沉静绿眸……

      是她。

      “咻”地一声,女忍从树梢尖轻盈落下,转瞬间便飒立在他们面前。雏田这才注意到她头发留长了,粉色的发丝及肩,犹如暖玉泻云,不时扫过她莹白的下颌。女忍发顶落下了几瓣樱花,衬着那柔软的发色,竟分不清是花是发。

      雏田不由得松开了些与鸣人牵握的手,她极力压制着白眼的释放,她不想再感受他体内奔腾的汹涌,那汹涌正狞笑着嘲讽她这个即将过门的妻子,嘲笑她未婚夫那样的冲动、那样激荡的脉搏和心跳竟属于另一个女人。

      鸣人低声问:“小樱……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暗部?”

      女忍轻轻一笑,纤手帅气地揭掉了那张冷绝艳美的狐狸面具,露出傲丽清美的一张面容,明明姿态姝盛,锋芒毕露,齐肩的长发却又为她平添几分柔美,她昂首与他对望,肤光胜雪,粉发如樱,整个人宛如冰雕玉琢一般,隐有华彩照身,光看一眼就让人摄魂夺魄。雏田并不是自怜爱美之人,此时也只恨自己不生得更美一点。

      然而女忍并没有答话,只是欠身淡淡恭喜二人的婚事。

      鸣人死盯着她也没再开口。夜风席席,卷起地上散落的樱花瓣翩然起舞,行成一股极小的粉色漩流,将四人团团包围。卡卡西打破这诡异的寂静,笑道,

      “小樱不愧是五代目最得意的弟子,巾帼不让须眉,自己申请去暗部历练一番,如今刚在根部考试中拔得头筹,成功当选A队的新任队长,老师正要与她庆贺并酒呢。鸣人,女忍者帅起来可不比男忍差啊,为师早就说过,小樱是最有男子气概的女忍者。诶,雏田,不介意鸣人跟我们……”

      春野樱嘴角微沉,徒然打断了卡卡西未尽的话语,“老师,明早我还得出任务,再不走我可就直接回家啦。”

      卡卡西顿了一下,哈哈笑道小樱脾气还是那么坏。两人身形一闪,眨眼间,已并肩踩立在悬高的樱树枝上。

      “……小樱!”

      他忍不住脱口叫她,星辉倾泻如银的那一晚啊,他不自觉已经全然松开了自己的手,他在自己身边叫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雏田的心不由得一抽。在前方踏枝踩叶的女忍闻声驻足在一棵槭树尖上,她没有回头,只是背着他们微微颔首,便疾若流星般与银发男忍消失在这瑰丽的夜色里。

      他久久地望着女忍消失的方向,久久地不发一语。

      暮春的樱花瓣如碎裂的心一般纷扬飘洒,轰然淹没了雏田全身。她怜爱而妒嫉地望着怅然若失的鸣人,她没法怪他,没法怨他,甚至没法恨他,因为他连掩饰都没有,他也根本不屑于撒谎,他的心思如此昭然若揭。自己才是明知他心里装着而且是只装着那个女人,还可耻地卑劣地欣喜地哭着答应了嫁给他。

      雏田手里的火柴熄灭了,发出辛辣刺鼻的硝石黑烟,她的脸在线香与硝烟的气流中扭曲、消散了。

      她把那张陈旧的七班合影轻放回桌上,门口忽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原来是博人又在学校惹事了,现通知她赶紧到学校里去。

      她叹了口气,匆匆收拾了下便出了门。

      雏田一进学校便看见了鼻青脸肿,浑身脏污雪痕的博人正蹲在操场的墙角处,一脸无谓地听着老师严肃狠厉的规训,顺着孩子执拗的目光望去,迟钝的她才发现高台的树下站着一位不可忽视的黑袍男子,她心神一跳,竟是宇智波佐助。

      那位踪影神秘的曾经叛忍,单臂抱着女儿笔直屹立,墨黑的头发和厚重的黑色大氅被强大的查克拉气浪涌得在寒风中猎猎飞卷,露出俊美如天神一般的冷峻面容,他跟春野樱一样美得摄人心魄。

      雏田与宇智波佐助的交集实在是少,不过她犹记得与他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年幼的她首次随父亲参加贵族间的秋季祭典,佐助作为警务家族代表的点灯者,小小的身子笔直伫立在夜幕中,一口气凝息成焰,一记豪火球横贯半空,火焰像涌动的蛇,在空中翻滚,径直扑向鱼贯并列的高空悬灯,木靶和灯笼一排排被火球引爆,喷出大片大片的赤红火浪,映红了半边天穹,瑰丽的夜晚仿若被少年点燃,如幻似梦。她躲在父亲的袴摆后张大了嘴巴,震惊于这个同龄的清秀男孩居然能驾驭火焰……

      雏田不敢直视那双鬼魅般的眼睛,却看到佐助对她礼貌地微微颔首,她赶忙躬身回礼,女忍收敛心神,疾步上前问询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了解博人是莫名打人的始作俑者后,雏田便捺着博人让他跟老师和同学道歉,可博人倔强地昂着脖子,抿着唇就是不说话。坐在父亲手臂上的佐良娜向他瞥来傲娇而轻飘的一眼,男孩的蓝瞳瞬时闪了一下,他垂着眼睛走到女孩父亲面前,小声道:

      “我承认我不该回手推你的,佐良娜。”

      “如果我无意弄痛了你,那么我跟你道歉。”

      女孩扭过头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摘下碎裂眼镜的稚嫩脸庞清秀幼美,已可窥见未来的天人之姿。女孩圆润的黑瞳晶莹似两丸饱满的黑水银,她用甜美稚气的童音傲然说道: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需要道歉的人是翔太。”

      “……我不可能跟他道歉。”

      “那我以后就不会跟你玩了。”

      博人望着她,双拳紧握,小小的胸膛起伏不定,咬牙道:

      “不玩就不玩!”

      女孩不理他了,手臂更紧地缠绕住父亲的脖子,把小脸埋在男忍领口处温软绒密的风毛里。

      佐助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向众人略微颔首,便带着女儿率先走出了校门,高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雏田蹲下来轻声劝诱博人,打架是不对的,只要承认错误就还是好孩子。博人大吼一句你们凭什么教训我!你们这些大人才是坏人!!便如旋风般冲了出去。

      雏田追了好一阵才在街角处捉住了在暴风雪中狂奔而不慎摔倒的博人,她还未开口,男孩已扑倒在雪地里嚎啕大哭起来,她慌忙将他揽入怀中,男孩抱着母亲的双腿哭得撕心裂肺,不明所以又问不出原因的雏田被孩子骤然崩塌的泪水惊得心头混乱,她无比心疼地擦拭着男孩肮脏青肿的稚嫩脸庞,纤手不断拂去他滚宕而出的豆大泪珠,一阵难以用言语描述的苦涩扼紧她的喉头,她哽咽着无法发声,险些堕泪,只好将幼子颤抖的身躯更紧地贴入怀中。

      晚饭的时候,已经盥洗完毕、换了一身新衣服的博人把自己锁在房间好一会才慢悠悠地出来吃饭。雏田俯身帮他理好不甚平整的衣领,男孩乖顺地在餐椅上坐下。

      雏田为博人舀了一碗米饭,男孩湛蓝的眼眸紧盯着她低声问道:

      “爸爸又不回来吃晚饭吗?”

      雏田一愣,回答说他父亲公务繁忙,应该今晚也会晚些回家。

      男孩并不答话,他低头刨饭,过了一会又问,

      “妈妈,宇智波佐助比爸爸还厉害吗?”

      “嗯?”

      博人这次直接指着客厅餐边柜上那张醒目的七班合照,“这个人,比爸爸厉害吗?”

      雏田不好回答,含糊道:“妈妈也不知道。不过爸爸在妈妈心中是最厉害的。”

      博人不说话了。

      晚饭后,博人一屁股钻进了阁楼里,男孩翻翻找找好一阵,“妈妈,那个雾隐村送给你的梅花标本呢?”

      女忍的声音在洗碗哗啦啦的水声中隐隐约约:“不在阁楼里吗……妈妈…也不知道…了呢…”

      后来男孩还是在向日葵的卧室里,找到了被妹妹压在枕头下的那只白梅标本。

      向日葵跳着闹吵着要哥哥还她,博人拿着梅花标本的手举得高高的,摆出兄长的威严说这东西归他了。

      小葵包着眼泪去找雏田告状,雏田蹲下来轻声跟女儿道:“小葵看见哥哥脸上的伤了吗?哥哥的眼睛都哭肿了呢,哥哥今天很不开心,小葵把礼物让给哥哥好不好?”

      女孩望了望在案桌边垂眸认真擦拭标本的哥哥,湿润的眼睛眨了一眨,对着母亲轻轻点了点头。

      深夜,雏田照例浅眠,客厅轻微的响动已将她惊醒,她想定是他悄然回来了,晚归的他怕影响她睡眠,惯例是去书房睡觉的。女忍披上睡袍,赤足落地,拉开房门,悄然向书房走去。

      萤窗外是厚重的风雪,扯絮飞棉般飘落着,深冬的黑夜没有月亮,连星星也没有。

      她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酒气就迎面扑来,婚后的鸣人极少碰酒,连应酬的场合也很少喝醉,她不禁蹙了蹙眉。

      金发男忍合衣躺在书房窄小的沙发椅里,高大的身子蜷缩着侧向一边,像个委屈的婴孩。他左手搭在额上,遮住了上半边脸。雏田心疼地在丈夫身旁蹲下,她轻轻拉下他的手,想摸一下他的体温,没成想却看见他竟圆睁着眼,那眼神那样空洞、骇人、可怖,她一吓,险些跌倒。

      鸣人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瞬时稳住她的身躯。

      “……出什么事了?鸣人君?”

      他不答话,男忍松开她的手,瞪着眼盯着天花板,嘴角扯出狰狞可怕的骇人纹路,像是笑着,眼睛却露出一种绝望的东西,他笑得如此吓人,笑得没有丝毫声息。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鸣人的可怕样子。

      “好冷的冬天啊,好冷。”

      好久她才听得他哑声开口,男忍仰头侧望窗外,“又没有星星,一颗星星也没有……”

      她立马站起身子,“很冷吗鸣人君,我这就再去拿一床棉被给你……”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恨我吧,雏田,恨我会让我好受一点。 ”

      “…什么?”

      “请你恨我,如果你知道我接下来会做出什么的话。”

      “……你要做什么?”

      鸣人伸手看着自己绷带缠绕的、重新接合的右手,他低头凝视着它,缓缓翻转手掌,掌心朝上,朝左,遏又朝下,来回之间,关节轻响,像某种未被驯服的力量在骨缝中低语。男忍粗粝的手掌在窗外映入室内的雪光中浮现出一层冰冷苍白的肃杀光泽,仿佛不是血肉,而是一件尚未冷却的兵刃。他神色讥嘲,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会做出什么。”

      “……你喝醉了,鸣人君。”

      他骤然转过脸来看她,目光犹如冰锥,直直刺入她柔软的心脏,她呼吸一滞,只见男忍嘴角挤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嘴唇翕动。

      一声尖锐的鸣哨打断了男忍即将出口的话语,雏田识得那是木叶最高预警的集结哨,鸣人森寒的表情徒然一变,窗外闪过几簇刀剑在雪夜中折射的炫目冷光,电光火石间,门口已响起了工整而肃然的三声叩响。

      雏田知道这是火影工作的急令,自他们结婚以来,这是第三次的深夜急召。

      他翻身而起,头也不回地向玄关走去。

      她追着他到了门口,家门已然大敞,寒风呼啸灌涌,铁一般的夜幕下,金发男忍背对她飒然而立,犹如一座刀削斧凿的险山高岳。她看见门外已伫立着一排黑鸟般的缁衣暗忍,表情肃穆地垂眸亟待她丈夫的指示。

      “…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鸣人君?”

      男忍微侧过脸,桀骜的面容上噙着一丝嘲弄般的讥讽嗤笑,

      “你真的不知道吗。”

      语毕,轰然而出,领着一行黑鸟般的精英暗忍在凛冬雪夜中腾飞掠舞,闪电穿行,雪白的火影披风在寒风中翻涌卷荡,如龙如浪。

      雏田的手扣死在门前冰冷的廊柱上,她指尖用力,用力到骨节泛白,指腹几乎嵌进了廊柱粗糙的纹路里。她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那里,整个人僵直着,僵直着,寒意顺着木纹蔓延进她的掌心,一寸寸爬上她的手腕、肘弯,最后浸住了心口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她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像他从小明恋着春野樱一样,她日向雏田从小也躲在角落里仰望着他。自幼观察鸣人一举一动的她早就暗熟悉他的一切语言,他的每个眼神,每次微笑,每一滴眼泪,每一次不驯的狂嚣,每一次垂眸的怅惘……她献祭了自己的尊严和名誉换来了这虚假的幸福,她数千个暗自祈祷的夜晚才换来了他的一次温柔,一次回眸,一句低沉的话语,这样的她如何能读不懂他今晚的崩溃……

      日向雏田知道,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想假装不知道而已,好像假装久了,自己就可以真的不知道了。

      好像一只温吞莹白的蜗牛,明明敏感的触角已经探索到外面是山雨欲来的万钧雷霆,却只敢缩回脑袋,在狭小的壳里假装一派春和景明。

      若没人一刀劈碎那脆弱的纸屋,她必将蜷缩在蜗壳内自欺欺人地假眠下去。

      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月暗花明笼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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