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续缘后双双失忆了》鹤今三里

53、第 53 章

　　可箜澜的严防死守还是出现了漏洞，而这个漏洞——

　　正是她自己。

　　商珏是突然失踪的，在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早晨，箜澜一直没等到商珏起床。
　　在心越发慌时径直推开了商珏的卧室门，只见没来得及拉整的被子随意耷拉下一角，手机还放在床头柜上，床边的拖鞋不见踪影，去看浴室，洗手池干燥无水痕，带着不明的心绪拐进衣帽间，什么都没少。

　　显而易见的不对。

　　商珏出门不会不和她打招呼，哪怕她还在休息也一定会在她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留下便签告知，消失得这么匆忙，像是始料未及。

　　强硬按下担心，箜澜回到床边跃上床头柜用自己的猫爪印解锁开手机。

　　说不清是哪里来的直觉，她操作着商珏的手机找到了京大教务系统里的假条，代请假人——

　　沈栎。

　　提交时间正是刚刚，哪里还有什么疑虑。

　　她吐出一口气，用商珏的手机拨出一个倒背如流的电话。

　　“嘟——”

　　“嘟——”

　　在箜澜以为会被挂断的时候，对面响起了规律而熟悉的呼吸声。

　　“喵……”
　　商珏……

　　可还没等到回应，被额头触碰的手机对面就传来一声轻而又轻的叹息，呼吸声在脚步声的错落里远去，电话就此挂断，第二次拨过去也没人接听了。

　　箜澜跃下床头柜往外走。

　　够了，哪怕只是那一瞬的呼吸也足够她确认商珏的平安，千荷既然接通电话，特意让自己确认，那就说明她的目的也和自己有关。

　　由此可以推断商珏距离她不算远，一定还在京州的范围内。

　　太多的困惑都在当下拧成一个结——她至少得先想办法恢复人身。

　　将自己的意识沉入识海，箜澜扫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命书，知道指望不上它便一头扎入海里。
　　气泡带着她直直朝着海底而去。

　　那个禁制。
　　这是箜澜目前第一时间能够想到的。

　　无论是之前在若水镇河中恢复人形时涌向禁制的多余灵力，还是那枚“幻境碎片”蜕变成玉簪时形成的地脉纹路，都和她的识海海底有关。

　　能抠出点灵力来也好，实在抠不出来，她也——

　　白猫神色难辨，瞳孔倒映出近在咫尺的海底，死寂的海底禁制因感应到她的存在亮起微光，成为这里唯一的指引。

　　还有办法的，她想。

　　禁制的光芒只亮了一瞬就要暗下去，箜澜匍匐下前肢，用额头感应海底地脉，却没想到禁制之下存在的东西却让她无比亲切。

　　亲切到，有些鼻酸。
　　未知却毫无威胁，反倒是以最柔和温暖的姿态面对她的窥探，像是早已等待许久。

　　天地好似渺小到只够包裹一只小小白猫。

　　禁制没有继续松动的迹象，上次撕开一条裂缝让她恢复了作为尺玉的记忆，那条裂缝此刻就在她爪下被摩挲。

　　还不到时机吗？

　　箜澜恶狠狠垂首，却在即将磕到额头之际被无形托住。

　　“小心。”
　　千荷托了一把因失神而差点一脚踩空的沈栎。

　　站定后，沈栎动了动却没抽回手肘，“千荷，别因为我做傻事。”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柔的笑，“又在想什么了？都生病了还不好好休息，思虑那么多。”

　　“……嗯。”

　　确认沈栎回房间休息之后，千荷才敛下神色，身影也消失在原地，空气中出现灵力波纹，她出现在别墅被隔开的另一半空间。

　　如果说刚刚所在的是低调奢华的别墅内部，此刻眼前就只有一片废墟，几米之上裂开的穹顶落进点天光，尘灰也使劲扬着头颅企图涌入光去。

　　整个空间里唯一完好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被束住手脚的身影，那点天光坐在他身侧，切割出一阴一暗的交界。

　　“啪嗒——”
　　墙皮又落下一块，千荷缓慢踩过，停留在商珏不远处。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空气之中一片死寂，毕竟他们之间实在过于陌生，除了箜澜之外，就只有两人都没提起的幻境禁术。

　　半晌，千荷告诉他，“澜澜应该快到了。”

　　商珏没应她这句话，“她的灵力是你取走的。”
　　语气半点不带疑问，全然肯定。

　　千荷惊讶于他的敏锐，又恍然于他和箜澜之间的了解，居然能让一个此刻毫无神通的凡人察觉出灵力的不同。

　　“我确实不能完全融合她的灵力。”
　　不知道想到什么，千荷眼底情绪波动了一瞬。

　　“啪嗒——”
　　房子确实朽旧了，哪怕外皮再光鲜亮丽，内里也早就被腐蚀。

　　箜澜强硬徒手撕开灵力罩跃入空间时，正好落在千荷和商珏之间，扬起的灰尘让千荷后退了几步。

　　余灰落下后，千荷就站在明暗交界处，一半在光下，一半融入黑暗。

　　灰暗的废墟里，两人默契升起防护结界，确保灵力不外泄，商珏也被隔离保护在外，但是两股力量对冲形成的灵力波还是让箜澜心头一紧。
　　她当即瞬移到商珏身前想要为他抵挡。

　　看她关心则乱，千荷眸光微闪，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箜澜也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余的动作，在防护结界升起的瞬间，两人就进入了另一个独立空间。
　　她回过神来，整个空间一切外物都在瞬间碎成齑粉，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里，只有两端对峙的两人。

　　罕见的两厢沉默出现。

　　最后还是箜澜率先打破沉默，“现在问为什么好像是件多余的事情，对吗？”

　　“嗯。”千荷认可之后话音一转，“可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说点能说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任务内容的，从论坛账号开始就在铺垫，给我留信息。”

　　“一开始就知道，但所知不全。”千荷随意将目光放在箜澜身后，又移回来，“听个故事吗澜澜，不是为了让你理解我，只是我突然想说说我的故事，说给你听。”

　　千荷大概很少有对谁这样讲述自己的时候，于是回忆得有些久。

　　故事无甚特别，只不过是早早离开昆仑山庇护的小神女遇见了个合心意的凡人，只是彼时仍是新旧天道更迭之后的动荡期，神女对凡人的倾心虽然不再受制于旧律，可神管局新制尚且不全，她以无意之姿扰乱了凡人命数。

　　“他在我眼前生生早折，我于是想着补偿，可被扰乱的命数是没办法补偿的，好在轮回司当时给我留下一个得以窥探他转世的漏洞，让我能够一世世去找他。”

　　什么时候补偿变成了执念，千荷也说不清楚，亦或者爱本来就难解，于是趁神女不备，肆意蔓延成私心的荆棘反困其主。

　　“沈栎的这一世，是我唯一一次保留从前的全部记忆，因为他的命数薄得快要无法修补了。”
　　说完这句话，千荷轻轻勾了一下嘴角，可以说得上是温柔的看着面前听她讲故事的箜澜。

　　到了此时，箜澜才恍然发觉千荷身上深重的矛盾感，像是被撕裂成两半，任自己站在虚妄的灰度，向左是昆仑戒律，是她的神性，向右是执迷痴狂的挚爱。
　　一遍又一遍洗去记忆，一次又一次寻找，生生相爱，世世分离。

　　她的神魂早不知在何时也裂成两半，一半算是完好，另一半不断重复着碎裂和重塑。

　　那些恍惚觉得她要消散的稍瞬即逝的想法，原来并不是假象。

　　“可这并不是你牵涉另一个无辜之人的理由。”箜澜脱离出自我，从第三视觉来看这场对峙，□□住自己的天平。

　　千荷没回答她，垂下眸子片刻，再有动作却是一道直直冲着她极速推进的磅礴灵力。

　　这意料之外的一击让箜澜闪退不及，只能硬接下，顿时气血翻涌，踉跄着要后退的步子却强硬定在原地。
　　灵力只恢复了三成不到，她握紧有些颤抖的手，压下了本欲出口的话。

　　最后一层摇摇欲坠的薄膜就此碎裂。

　　“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千荷不再留情，“澜澜，我太了解你了。”
　　这句话很轻，又很重，本来是一句多么亲密的话语，此刻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笑不出来。

　　“还记得你解开禁术时那股灵力吗？我知道你不会和它正面对峙的，你会融灭它，于是，就给了我掠夺你灵力的空隙，你太强大了，你的灵力远超于现今几乎所有昆仑神，哪怕我多活百年也不能及。”

　　她从没想过使用作为花神的能力来汲取花草生灵的能量，于是箜澜成为了唯一的突破口。

　　无数张扬而至的灵力流像是要织成茧困住箜澜，她努力挡回，却还是被几缕纠缠住，千荷便趁势释放天生灵赋。

　　灵力的引线自地面上攀，勾缠住箜澜的脚踝，手腕，在她挣扎间寸寸紧缩。

　　一股极淡的血腥味蔓开，箜澜像是察觉不到疼痛，她不能让千荷的精神丝制住自己，否则这点灵力更是抵不上用了。

　　在一片纯白里，交映的灵力让两人衣摆都无风自动。

　　防护结界之外的人对里面一无所知，商珏却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心脏在阵阵紧缩，像是有根弦拉扯着心脏，而另一端拴在脖颈，要他弯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