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月上有心

38、第 38 章

　　徒留二人在屋内大眼瞪小眼。

　　屋中一时安静得几乎能听见窗外微风轻拂柳枝的声音。

　　明瑾有些心虚，不知道说些什么，端着十月塞到她手中的药碗，走上前去，又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几上。

　　她伸手轻轻将尹筱的阔袖挽起，方才挽起，他便将袖子捋下去。

　　明瑾见状又捋上去，尹筱随即又拨下来。

　　如此两个回合，二人都没说半句话。

　　明瑾见他不说话，只一昧暗自较劲，蹙着眉开口，“殿下若是不欢喜我来上药，我去唤丁香进来吧。”人却站在原地，未动分毫。

　　闻言他似是怕她真的要走，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淡淡开口，“认错了人？”眸中清澈如泉，丝毫不见方才的暗涌，似克制了许久才终于平静下来，掩尽了方才的阴鸷。

　　“没有。”见他递了台阶，她顺势往下爬，“方才殿下身边宫人众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我实在是挤不进去。”

　　“当真？”他微眯了眼，端详着她的脸。

　　她神色平静，倒是不见心虚之色，但也不见忧色。他苦笑了一下，只有自己在意罢了。

　　没认错，意思就是不认识。他心中暗喜，嘴角微翘。

　　“殿下若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若非是被人挤到了一边，我也不会踩到四殿下的手，还好四殿下的手没大碍。”明瑾想起刚才踩到他手的画面，还有些后怕，真踩坏了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皇宫。

　　心中还是有些别扭，“回来这么久，也没见你担心我半句。”

　　明瑾嘴角抽了抽，只差直呼青天大老爷了。

　　“这不是要给殿下上药，殿下拦着我吗？”

　　尹筱轻咳一声，“你也给他上药了？”所以才回来得那么晚。

　　“没有，宁太医给上的药。”

　　“他说什么了？”

　　“四殿下很和善，没有怪罪我。”她边回答边重新将他的袖子卷起。隐在衣服下的皮肤雪白，她不由惊叹，一个男子的肌肤竟然比女子还如玉胜雪。

　　“和善？”见她全神贯注落在自己的胳膊上，点了点头回应他，还乖巧应了一声“嗯”。他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说他和善的，你应该是第一个。”

　　还是不要告诉她那条蛇其实是尹宴养的好了，免得吓着她。

　　她换药极细致，棉花拂过他的伤处，轻轻痒痒又火辣辣的痛，想起十月先前与他提的形之以敌，他皱了眉。

　　若是区区这点小伤，便在她面前示弱，怕是他的形象要在她心中尽毁。万万不可。

　　明瑾给他上好药，仰头见他面色凝重，以为自己下手重了，“痛吗？”

　　“不是。”

　　正说话间，尹雪鸢进来了。

　　“皇兄，你没事吧？”

　　“没事，你再来晚一点，我这伤口怕是要愈合了。”尹筱看她姗姗来迟，故意逗她。

　　尹雪鸢有些心虚，她刚才看见了逐月华，便跟着他走开了一小会。她都快两个月没见到他了。是以才来迟了。

　　偏偏面对尹筱的揶揄，又不能明说。

　　揪着袖沿的花边“我我我”了半天，满腹经纶也没狡辩出个所以然来。

　　三皇兄不似五皇兄好糊弄，三皇兄那双眼像能洞穿一切一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自小她就没法在他面前说谎。

　　“哼，说不过你。我来早一点你又要怪我打扰明姐姐为你上药了。”说罢到明瑾跟前，搂住了明瑾的胳膊，“明姐姐，下午开始正式狩猎大会了，反正皇兄也并无大碍，我们一起去玩吧。”

　　明瑾手上尚拿着尚拿着上药的器皿，怕弄脏她的衣裳，往后退了一些，看向尹筱，征询他意见。

　　尹雪鸢自然瞧见二人之间的眉来眼去，揶揄尹筱，“皇兄，这种小事你也要管。你若拘着明姐姐不让去，我可要跟你急了。”

　　“狩猎女子区都是些野兔雉鸡，大一点也就鹿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皇兄怕什么。”

　　未待尹筱回答，她一拍胸脯，“何况，我会武功啊，真有危险我可以保护明姐姐。”

　　“呵，你那点三脚猫功夫。真有危险也是自顾不暇，还想保护谁。”他看向明瑾，她手上沾了些棉花球上的药汁，此时正在捏着帕子在擦手。

　　“你先去洗一下。”姑娘家都爱美爱干净，她肯定也是不例外的。

　　明瑾应下便出去了。

　　剩下尹雪鸢在软磨硬泡缠着尹筱撒娇，让他应允明瑾去猎场的事。

　　他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他这皇妹自小就爱撒娇，被宠坏了，一撒娇就爱抱着别人胳膊摇来摇去的，也不管男女授受不亲。

　　“你也不小了，男女有别，太傅没教还是嬷嬷没教？”他眉头轻挑，开口规训她。

　　“哼，你是我哥有什么别，我又没抱别人。”尹雪鸢不乐意了，微微嘟起了嘴。

　　“你问我没用，你诚心邀请别人，难道不应该问问你明姐姐想不想去。”尹筱不理她，拾回先前那卷书。

　　“那你还去吗？刚刚在校场看着也没有这么严重啊，怎么上了药看着这么严重。”她凑近看他的胳膊。

　　尹筱被她看得不自然，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只是轻微擦伤，是药的颜色。”

　　“父君说若是你觉得不适，可以不出席下午的狩猎活动。”尹瑛和南玹正一道走进来，听见二人话题答了一嘴。

　　又走近撩起他衣衫细瞧了一番，“当真无事？”

　　“婆妈。”尹筱被人像什么物件一般观摩，轮番参观，有些不耐烦。

　　明瑾净完手回来，小公主认真问了她想不想去，她欢喜应了。

　　因为裴陆，她本就想着怎么与公主亲近些，好找个理由为裴陆治腿。

　　现在更好，不用她费尽心思，小公主对她如此殷勤，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几人在屋中闲聊了一会便出发了。

　　到了猎场，尹雪鸢命人给她拿了一张弓，弓比寻常用的精致小巧一些，上面还镶嵌了两颗红宝石，明瑾试了一下，比较省力，明显是改善过的，专为女子定制的。

　　“是十四岁生辰的时候皇兄特意命人做的，我皇兄嘴笨，但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明姐姐，你可喜欢？”小公主一身红装，坐在那匹紫黑色的惊蛰上，回眸笑意盈盈问她。

　　大抵因为她练武，这身红装看上去倒比那左昭昭那身英气。

　　又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明瑾跳开话题，“弓用着甚是趁手，我很喜欢，谢过公主。”

　　尹雪鸢笑得更甚，“我就是说弓啊，明姐姐以为我在说什么。”而后大喊一声“驾”，打马往林中奔去。

　　少女明朗得意的笑声，被猎猎的风一撞，四散在林中各处，又悠悠回荡。

　　明瑾策马跟上，二人在一处亭子停下。南玹和一众贵女正在那处等她们。

　　左昭昭见她跟在公主后面，有些不屑，直接无视，“公主，今年我们比什么？”

　　她五岁便被选中，入宫做了尹雪鸢的伴读，自小便是闺中密友。每年都与尹雪鸢一并参加狩猎大会，二人感情甚至比才进宫半年多的五皇子妃好。

　　区区一个明瑾，算得上什么。左昭昭嗓子眼里的那声“哼”只差从鼻尖冲出来。

　　“依照惯例，谁猎得一头鹿，或者谁猎得的小兽最多，谁就赢，如何？”

　　众人一片叫好。

　　“至于赌注。”尹雪鸢一脸神秘，面带诡异的笑容。

　　明瑾觉得这抹笑似曾相识，便听到她继续，“今年春闱即将放榜，谁输了就要去约今年的探花去浮光楼品茗。别说本宫没关照你们喔，我父君选中的探花每届都才貌双全，器宇轩昂。”

　　纵大庄民风彪悍，儿女大多不拒小节，在场还是有女子羞红了脸，却并没有人认怂，先打起退堂鼓。

　　于是一众人约好申时在此亭集合，便四散纷纷入了密林。

　　林子葱葱郁郁，以松木居多，时不时有山鸟虫鸣。

　　她原本和尹雪鸢，南玹一道，恰逢路口有个分叉口，一共三条路。

　　尹雪鸢选了中间那条，南玹选了右侧那条，她便选了左边的小路。

　　临别前，尹雪鸢嬉笑着与南玹说，“南玹嫂嫂你可别输了喔，若你输了要去与那探花密会，我怕五皇兄会发狂。”

　　“胡说八道。我们南家的儿女，个个骑射都是一等一的，岂会输给明城这些手无抓鸡之力，还嫌弓重的弱女子。”说罢瞟了一眼明瑾，驾马而去。

　　明瑾坐在马上发呆，我哪里弱了。

　　尹雪鸢见状不甘示弱，挥起马鞭，也驾马而去，伴着哒哒哒的马蹄声，给她留下一句，“明姐姐你也是，别输了，不然我皇兄要掉进醋缸了。”红装飒爽，大笑而去。

　　明瑾无语，这姑嫂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绝配。

　　明瑾骑着马四处寻觅，运气不错，很快便射中了两只野兔，很是肥美。她握着兔耳朵掂了掂，加起来应该有个四斤重。

　　正高兴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定睛一看，数十米的灌木丛后面有一只鹿。那鹿似乎也看到她了，拔腿便跑。

　　她心头狂喜，赶紧将野兔的腿用草绳捆好，扔到了框中。上马便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