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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失忆?穿越? ...

  •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光怪陆离,其中场景似万花筒般不断折叠轮换,久而久之,脑海一片混沌,连零星记忆都未曾留下。
      良久,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她猝然惊醒。
      眼前是大片明亮的白,定睛去看,是一盏简约的朦胧圆顶灯。
      她恍惚坐起,茫然四顾,四周是洁净的白墙和木质玄色地板,正中一张大理石茶几,身下是一张暗色皮质沙发,旁侧摆有一张按摩躺椅,和一棵生机勃勃的龟背竹。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客厅。
      绀紫色的轻薄碎屑从她头顶飘落,宛如将化未化的细雪,才触到光滑的沙发表面,就陷落其中,彻底消失不见。
      她后知后觉去摸索,皮质上隐有浅浅纹路,却是干净无尘,什么都没有。
      心底猛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恐慌,余晓暮连忙起身,忽感一阵头晕目眩,还没能站稳,就跌坐在沙发上。
      等到眼前的花白彻底散去,她蓦地垂首,险些被自己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
      她的手臂上,裙摆上全是大片暗沉干涸的血污,两侧泡泡大袖脱落,只余几缕残布挂在肩侧。腰间的繁复刺绣被磨得破破烂烂,五六层厚的拖地裙摆被彻底撕裂,只能堪堪盖住膝盖。裙面似被灼烧,扭曲的边缘全是火苗燎烧的痕迹,搭配浸染成暗红色的斑驳血渍,越看越觉得恐怖。
      余晓暮彻底慌了,踉跄着走到电视屏幕前,黑屏里的模糊影子狼狈得令人心惊,别满珍珠的盘发尽散,脸上、胸前全是溅上的血痕。她脸色惨白,双足赤裸,像鬼片里刚被了结了性命却不自知的僵尸,浑浑噩噩站在此处。

      纵然头痛欲裂,她仍隐约记得,自己明明在白绒酒店的化妆间内,正满心期待的等着婚礼仪式的开始,突然眼前一道白光乍现,她彻底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就是眼前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景象。
      她仔细摸索检查,确认自己身上并无外伤,可这一身狼狈……
      心头猛地一震,想起前不久才读过的一本小说。难不成……她和那书中的主角一样,有着双重人格,现在另一个人格突然觉醒,在这期间跑了出来,杀人放火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迅速扩散,还没等她理清头绪,身后忽然传来“咔擦”一下轻响。
      声音很轻,可落在这空旷的客厅内,显得格外响亮。
      余晓暮的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脊背瞬间僵直,惊恐地转过头去。
      身后房门徐徐打开,一道不修边幅的人影出现在门后,与她愕然相对。
      下一刻,人影“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那是一个男人,凌乱的及肩长发衬着一张惨白俊俏的脸,浓眉下印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狭长且深邃的眼眶微微发红,正半张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半晌,情绪似乎再控制不住,一滴清泪划过他带有胡渣的下巴,落入棉质的T恤下摆上。
      竟然……吓哭了?
      见他这么害怕,余晓暮反而不太怕了。
      如果他是心怀鬼胎的坏人,见到自己的第一反应,应该会即刻想办法将自己控制住,可看他的神色,显然没料到自己会醒来,甚至……没料到自己会出现。
      也是,一推开门,就见一个陌生人满身是血的出现在自己家里,换谁都觉得恐怖。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她一边问,一边缓缓朝后挪步,躲开电视屏幕的阻挡,给自己留出足够的逃跑空间。
      男人只定定看着她,嘴唇翕动,却没说出话来。
      “你……认识我吗?”
      男子仍旧怔愣,蓄满泪的眼睛眨了眨,缓缓摇头。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也不大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她攥了攥拳又摊开,做出一个无奈的手势。
      对方终于回神,讷讷问道:“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余晓暮用力擦了擦满是血污的脸,连连摆手。
      “所以……这是哪里?”
      “我家,”男子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魔幻的现实,机械地抹了把脸,从地上爬起,“问别人问题前,不应该先自报姓名?”
      他声音喑哑,似乎刚刚睡醒。
      “噢,”余晓暮赧然,有些局促的接话,“我叫余晓暮,是……”
      是什么来着?
      此刻她才惊觉,除了名字,自己再没有别的清晰记忆。
      父母姓甚名谁,家中有何亲人,朋友,就俩自己未婚夫的名字,都是模模糊糊,只能记得个大概音调,对不上准确的文字。
      她蓦地一怔,无边的恐慌开始自心底蔓延。
      “只讲名字?你是哪里人,来我家做什么?”对方眉头一皱,显然不太满意她的停顿。
      “我不记得了……”见他追问,余晓暮再次紧张起来,下意识往后退,“我只记得之前在白绒宾馆里,正准备婚礼……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了意识,再后来……就出现在这里了。”
      话到此处,她突然被自己心底冒出的念头吓住,颤声道:“该不会……是你把我绑来的?”
      “若真是我绑你来的,又怎么会让你活动自如?”男子很是无奈,踱步到沙发前坐下,撑着头看她。
      也是噢。
      余晓暮恍然,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手足无措道:“可我真的忘了,我只记得家里是做生意的,父亲叫余qiū shēng,置于是哪两个字……也记不大清楚了。”
      “可是不对啊……”她很快镇定下来,暗自腹诽:她又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自己也没有他家钥匙,为何会出现在他家里?
      除非……
      她蓦地想起刚醒来时,身边那些奇怪的绀紫色碎屑。
      “什么不对?”
      “没什么。”
      一切都太过诡异,余晓暮自己都觉得不可信,也就不敢同他讲。
      男子察觉到了异样,眉头一皱,问道:“你记忆中的日期是几号?”
      “2005年10月2号。”
      虽觉得奇怪,余晓暮直觉他没有敌意,决定据实已告。
      “现在是3月10日。”
      “怎么可能,我昏迷了整整……五个月?”她掰着指头,一脸不可置信。
      “远远不止,”男人坐直了身子,沉肃道,“现在是2023年。”
      余晓暮只觉头顶骤然降下一道惊雷,将她完全炸开,炸得一个外焦里嫩,久久不能回神。
      “你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她穿越了?穿越到十八年后?这不比她有双重人格还要扯么!
      越想越觉得可疑,眼角余光瞥了瞥身后紧闭的大门,失了血色的粉唇逐渐抿紧,突然身形一动,撒腿就往旁边的阳台跑。
      “小心!”
      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不顾身后人阻拦,径直冲到阳台上。
      两边是镶嵌了套色玻璃蚀刻画的满洲窗,身前是灰白的石栏杆,地上铺设的花纹瓷砖她再熟悉不过,上面还有她小时候玩陀螺磕出来的一小块缺口。
      阳台外,粗壮的紫荆树郁郁葱葱,紫红色的紫荆花坠满枝头,似雀跃的鸟,惊鸿的云,将周围景色浸染得分外温柔。
      这里,是她的家。
      她从小生活,即将离开的家。

      从阳台往下看,带有裂痕的水泥路面已变作平整的柏油路,对街全是陌生的崭新商铺,连她时常光顾的报刊亭也不见了踪影。
      “怎么可能……”
      她两腿一软,跌坐在地。
      “有没有受伤?”男子快步上前,关切道。
      她茫然转头,似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连声音都变得轻不可闻:“你是谁?”
      “江昼临。”
      她在有限的记忆里搜寻了一圈,结果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你当真不认识我吗?我之前就住在这栋房子里……我家境不错,还在读大学,那日还是我的婚礼……”
      她的人生似乎一股奇怪的力量被生生截断,无缘无故缺失了宝贵的十八年,再接起,却是物是人非,满目荒唐。
      她捏着江昼临的衣角,似抓住最后一丝回到正轨的希望。
      对方沉默,继而摇头。
      她眼底仅有的光亮霎时熄灭,发白的指尖终于力竭,颓唐松开。
      “这房子……是你的?”
      江昼临点头:“年前买的。”
      “你找谁买的?中介?”
      对方摇头:“从一位姓李的老人家手里买的,装修了一段时间,前两天刚入住。”
      “你还能联系到他吗?你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以前是我的家,那个老人家……说不定会有我父母的消息。”她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我就这么穿越了十八年,我的父母,我的未婚夫,他们都还好吗?还是他们也和我一样呢?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余晓暮越说越伤心,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江昼临半蹲在她身侧,看着她沾满血污的小脸又染上一层泪渍,整个人都像在生死难料的战场里滚过一圈,又狼狈又可怜,只能无奈叹气。
      “先起来吧,坐下说。”

      江昼临扶着她起身,拉到沙发前坐下,自己则坐到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你在婚礼上失踪的事,我隐约记得……小时候有听说过。”
      “真的?”
      “主流媒体似乎没有报到,但有家小报曾经报道过某集团千金大婚当日无端失踪的新闻,只有寥寥几句,也没有后续报道。”
      余晓暮疑惑:“十八年前的事,你居然还记得?”
      “我对灵异之事很感兴趣。”无视她狐疑的眼神,江昼临拿过纸巾,递到她手上,“报道说新郎当天就报了警,可截止到发稿日,也没有新娘的消息。报道中只提到新娘失踪,所以,你的父母和未婚夫应该都没有经历和你一样的怪事。”
      “可如果他们已经到警局报案,肯定会有后续跟进的,除非……”除非找了几年没找到,报案的家属决定放弃,选择撤案。
      迎上她泪涔涔的双眼,江昼临摇头。
      “我不知道。”
      “那时候我还小,家里情况不好,连电视都没有,能够知道的信息很有限。”
      眼前人骨相优越,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由于睡眠不足,眼帘时常半垂,变作一双神色恹恹的死鱼眼,配上略微卷曲的长发,活脱脱一个在道上混的不良青年。
      也难怪她怀疑江昼临绑架自己。
      突然想起什么,余晓暮抹了抹眼泪,奇怪道:“我突然出现在你家里,又说自己失忆呀,穿越的,你就不怕……我是鬼?”
      江昼临轻笑,脚轻轻在木地板上拍了两下,深灰色的居家拖鞋鞋头抬起,恰好落在她的影子上。
      “有影子,应该是人。”
      她哭笑不得:“你还挺大胆。”
      话音刚落,就听得“咕——”一声响,清晰且绵长。
      心情刚缓过来,肠胃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抗议。
      “我当时忙着准备化妆,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余晓暮捂着肚子,试图让它安静。抬眼看见前方电视柜上,有个数字不断跳转的方块,直觉告诉她,上面显示的是时间。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2023年……都不用圆形时钟了?”
      “用的,只是我爱用这种。”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江昼临起身,打开冰箱翻找。
      过了一会,他缓缓合上冰箱。
      “家里没存粮,点外卖吧。”

      家里布局和十八年前一样,但装潢和家具被全部改过,除了阳台,没留下半点从前的影子。
      虽然她早盘算着要在结婚后搬出去,可这里始终是自己成长的地方,如今变成别人的,难免有些伤怀。
      她进厕所洗漱,江昼临拿出手机,见她出来,才问:“你想吃什么?”
      “吉列猪扒饭。”
      其实她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可无端端出现在别人家已经很失礼,再有所要求,实在有些过分。
      外送来得比她想象中快,江昼临看着不苟言笑,对她却是照顾,默默替她掰开木筷,磨掉碎屑,才递给她。
      她小声谢过,咬着猪扒,却是心不在焉。
      “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查一查我家的公司?我的名字还算特别,如果能借此查到公司的地址或者电话,就能联系上我父母了。”
      “可以,”江昼临撕下吸管的纸包装,连着奶茶递给她,“等吃完饭,我上网查查。”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若我真是报道上那个失踪的新娘,过了十八年,你看见我出现在你家里,不觉得我可怕?”
      “不觉得,”江昼临将面前的凉瓜牛肉饭吃完,起身收拾,“我挺庆幸,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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