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有病》荒野大烤肉

15、第 15 章

　　确定蒋借安没事之后，单樾也没有久留，他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更无法招架林语的热情，只能借口说医院有事。
　　林语只能依依不舍地放走了他，嘱咐等蒋借安好了之后，在一起吃饭。
　　单樾腼腆地应了，他确实是有事。
　　医院里每天有很多突发状况，尤其是有些宠物还需要动手术，他今天推了好几台，本来想要找蒋借安好好理论一下，现在也得到了答案。
　　回去的路上，单樾想，小猫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想，也许没有意义，只是让痛苦的人，不那么痛苦。
　　所以，他要尽力避免这种痛苦。
　　这么一想，他好像也蛮伟大的。
　　单樾自嘲笑笑，一个扭曲的阴暗爬行生物，竟然也有这样伟大的一天。
　　一连好几天，蒋借安在养病，他也就在医院里忙活，倒没有工夫去看他。
　　宠物医院每天都有人值班，最重要的是，有些毛孩子还要住院。
　　他看了一圈之后，才停在上个星期刚来住院的小猫身上。
　　名字叫旺财，从七楼摔下来，后腿骨折，身上被划伤了，出了不少血。
　　好在福大命大，没有伤到要害，就是手术费有点贵，现在已经有点精神了，就是恹恹的。
　　他望着上面的家属电话，看着时间还早，就拨通了。
　　对面女孩语调哀戚：“单医生，手术费，我还在凑。小猫我过两天去接，可不可以？我，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手术费要六千，她一时间凑不齐，是单樾先帮她垫上的，虽然医院是他开的，但支出药品还是要走公账的。
　　他顿了顿，没想到电话能打通。
　　之前很多次，很多家长把毛孩子抵押在医院里就没有来接过了，单樾只能自认倒霉。他想，要不是自掏腰包掏空了，他现在恐怕也能住上像蒋借安那样的小洋房了。
　　他扯了扯嘴角：“没事的，我是想说，你有空来看看他，医药费倒不是很着急，主要是小猫很想你。”
　　那边忙道：“好的好的，我周末要去做兼职，等周一下课再去，麻烦您了单医生。”
　　单樾默了默，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了一句。
　　“我可以带旺财出去散散心吗？”
　　那边忙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单樾想了想：“收费的，就当帮我个忙，给旺财发工资的。”
　　“啊？那多不好意思……”
　　单樾道：“一天五百，就当雇佣病工了。”
　　对面当然知道单樾的好意，语气都打了颤，单樾不太喜欢煽情，客气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躺在椅子上发了好长一会儿的呆，才点开蒋借安的头像，输入了好几回，又退出了聊天框。
　　快一个星期了，蒋借安虽然可以回消息了，但还要带病工作，忙得很，也没时间见他。
　　刚刚退出，最上方的聊天框上，就出现了一个红点。
　　蒋借安：明天周末了，不许加班。
　　单樾回：好点了吗？
　　蒋借安见他不忙，就打了个电话过来，声音还有一点哑，应该是没好全：“我都病了一个星期，你怎么不来看看我？”
　　单樾道：“虽然有病要看医生，但我也只是个兽医，隔行如隔山。”
　　“…….”
　　蒋借安硬生生被他气笑了，他问：“拼图拼好了吗？”
　　不说这个单樾还不生气，最后一枚拼图他死活都找不到，为此他还调了监控，里里外外地一帧一帧地找了，正中间的那一块就是没有。
　　现在别说是害怕床下有人了，就算是真有人，他也想问问有没有看见那最后一块拼图。
　　他觉着，蒋借安就是故意利用他的强迫症。
　　前面的都那么容易找，最后一枚就是找不到。
　　蒋借安见他眉眼气愤，便也笑了：“明天不准加班噢。”
　　单樾问：“去哪里玩？”
　　蒋借安也是一顿，没想到单樾会这样问，他隐隐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天林语一直催他，问他和单樾进展得怎么样了，但两人现在还处于一个朦胧阶段，蒋借安也不好说。
　　单樾道：“每次都来接我，挺麻烦的，我自己过去吧，你把地址给我。”
　　蒋借安本来想拒绝，可单樾平常不会提要求，偶尔一次，肯定不是觉着麻烦。
　　他略想了想，就答应了。
　　地址是一个温泉山庄，去度过一个周末也挺快乐的，重点是离得也不太远。
　　比蒋借安开车找他还近一点。
　　他望着远处的旺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倒是罕见地笑笑。
　　外面盛阳依旧，九月的秋老虎比夏日的阳光还要毒，可是他却很期待明天的见面，就像是一朵花，期待他的春天。
　　他想蒋借安了。
　　很想很想。
　　……
　　车子停在了温泉山庄的门口，蒋借安一如既往地等在门口，看见单樾还拖了个箱子，顿时有些震惊，忙上去帮忙。
　　离得近了，他看清里面的东西，浑身僵了一下。
　　“单樾，你，你怎么出来玩还带小猫啊！！说好的二人世界呢？？”
　　“…….”
　　单樾默了一瞬，他立在了原地，忽而很严肃地抬头。
　　蒋借安整个人就安静了下来，他微微抿唇：“我不是说小猫不好的意思，其实小猫也挺可爱的。”
　　日光洒在单樾的脸上，反倒融化了他脸上的冷清，眉眼好像掺着光一样，粼粼好看。
　　虽然单樾能一拳把他打死，但他还是舍不得和单樾说重话，他总觉着，如果他能更早一点的遇见单樾，也许单樾会不一样。
　　可是能有多早呢？
　　他望着单樾手里的小猫，忽而苦笑了一声。
　　单樾说：“蒋借安，你喜欢小猫。”
　　蒋借安浑身一僵：“你说什么呢？你——”
　　单樾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声音很冷清，像是化了的碎冰落在石头上，却又多了些春意初融的温柔。
　　“你喜欢小猫，但却害怕小猫，你害怕自己会继续伤害他们，即便年少的你是无意识的间接的，让他们受到了伤害。所以这些年，你总是在折磨自己，压抑自己的喜欢，对吗？”
　　那一瞬间，蒋借安忽然被定在了原地。
　　他有一点理解那天，他堂而皇之揭开单樾遮羞布时，单樾的心情。
　　更多的是一种手足无措。
　　往事被另一个人用这样漠然的口吻重新展现在眼前，记忆中的坠落和尖叫，让他脸色陡然苍白起来。他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可是他忍住了。
　　单樾躬下腰，将猫箱的遮光帘打开，蒋借安才看见那小猫身上的绷带，有些茫然地低头。
　　他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可单樾却抓住了他的手。
　　他忽然觉着单樾很残忍很残忍。
　　单樾语调很冷：“我不是心理医生，不会治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可是蒋借安，我救活了它，它没有死。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安全的小猫，也没有绝对安全的环境。我们和小猫一样，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环境。”
　　日光下，他像是在安慰蒋借安，却又像是撕开自己的血痂，陪他一起痛。
　　他昂起头，轻轻慢慢地道：“可是，小猫不会怪你的。蒋借安，你已经很好了。人要为自己的过错买单，可有时候，为什么要用不属于自己的过错，来折磨自己呢？”
　　蒋借安低下头，有那么一瞬间，他觉着单樾的目光多了几分释然。
　　他蹲下身子，看着那只已经夹了钢筋的后腿，脑袋里全是那一天，小猫跳下窗户的一幕。
　　明明是早就锁好的窗子，却被他无意识地打开，他被林语搂在怀里，被林语的惊呼声唤醒了神智。他才知道，自己差点跳了楼。
　　可就是那么一瞬间，那只小猫跳到露台，而后……
　　单樾的指尖捧起了他的脸，是这夏日里唯一的清凉。蒋借安昂头看着，只看见他眼里的哀伤。
　　“这不是我们的错，蒋借安，你放过自己，我也放过我。”
　　他将蒋借安拉了起来，攥紧了他的手。
　　蒋借安听见他的声音，冷清而幽远，释怀又坦然。
　　他说：“也许，我们要为我们爱的人好好活着，而不是为了我们的痛苦。”
　　远山青青，风光晴朗，他想，也许并不是要为我们爱的人好好活着，而是爱可以缓解一切痛苦、恐惧，战胜所有不为人知的挣扎与煎熬。
　　蒋借安将目光落在身侧的男人身上，攥紧了他的手，哑声应道。
　　“好，单樾。”
　　单樾偏过头，轻轻地笑了。
　　这一次他没有回避蒋借安的眼神，他问：“我永远找不到最后那一枚拼图，是吗？”
　　蒋借安也笑了：“但你可以兑换礼品。”
　　单樾想了想，他抬起左手，而后探向了蒋借安的后脑勺，将他狠狠压向了自己的唇。
　　蒋借安一顿，压根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覆了一层柔软。
　　点到即止，单樾退了一步，眉眼卓绝生光，带着几分不羁的笑意。
　　“你的礼品我很满意。”
　　蒋借安眉头一挑，他同样拽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加深了那个吻。
　　单樾听见他的声音落在耳畔。
　　他说。
　　“我也很满意，你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