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正版番外 ...

  •   她第一次去见他以前,关在房里连试了三身衣服,五双鞋子。
      最后才与镜中那个浓眉短发女子相互瞠视着,胶着中忍不住“嗤”得一声笑出来。
      开玩笑,她不是“云霓”吗?本港第一名记,巾帼不让须眉的“当代最后一位侠女”……老实说,连波着实厚赞她了。追求真实、正义与公平,本就是一名新闻记者的天职。
      但内心深处,她不得不佩服伊犀利的洞察力,轻易便窥得她心底深藏的隐秘……做一名特立独行、锄强扶弱的侠女。
      云氏的三小姐,伸手可摘星,踏足可入海……可她不要,宁可做一名记者,行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充分享受着新闻话语权带来的那种类似行走江湖的恣意,唇枪舌剑中,兵不血刃的痛快。
      烈帅突然肯接受采访,她的疑惑大过欣喜。
      她跑来缠他,只为向业界同仁再次证明“魔女”的超能力,但也做好了铩羽而归的准备。
      毕竟那是商界钜子,传说中天下无敌的烈帅,男人们最好的励志教材,女人心里最让人流口水的顶级金龟,而面对新闻界……却是最令记者头痛的杀手。
      他对他们,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宿怨……那种见面成仇的排斥,疏离冷淡中隐含的深恶痛绝,极大地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与一探究竟的豪愿。
      失败了,也不致砸了“云霓”的响亮招牌。毕竟,对烈帅的私家专访,没人成功过。
      “云小姐?”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低沉悦耳,久得不到她的回答,仍平静如初,没有一丝不耐。
      她回过神来,“好,就明天。”手指抚过利落的短发,一样爽脆的回答。忽然有种感觉,明天的会面,一定很精彩。
      采访约在上午11点钟。
      她故意掐着表,提前三分钟才抵达烈氏,一分钟前坐在会客室的沙发椅上。
      十,九,八,七……她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随着墙上的秒针在扶手上轻敲着,唇边浮起一丝玩味,第一回合,她输给他。这就像是某个众星云集的时尚晚宴,比耐力,看谁最沉得住气,拖至最久。最大牌的明星总是最迟一个出场,那种无冕之王的尊贵、睥睨天下的气势,即便令你苦等也得生受着……三,二,一……
      胡桃色的排门终于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后面的那个她认识,国字脸,不苟言笑的聂特助。前面的……留着简单的平头,白T恤,牛仔裤,鼻梁上一架极为普通的金丝眼镜,那眼却如冬日的海子一般幽黑沉静,摄人心魄……这就是烈帅?也只可能是烈帅。
      “云小姐很是守时啊。”他在她对面落座,寒暄道。
      她微微牵起一边唇角,“守时,是帝王的美德。”应对得体,却透着种机智与反讽。
      他这才有了丝笑意,却不多话,做个手势示意她开始。
      她麻利地拿出纸笔来,又打开录音笔,不妨聂特助上来,“对不起……”
      她不意外,直接将头转向他,“很对不起,因为您电话里没提及不能‘对不起’,所以我要对不起聂特助的‘对不起’了。”
      聂特助被她那一连串的“对不起”搞晕了,他却仰起头,轻快地笑了起来,登时间好像年轻了数岁。
      她有些不能移开目光,忽然明白为什么她们总爱痴迷于他……原来不只因其头顶“烈帅”的光环。
      他对他颔首表示不妨事,于是她重新按下录音笔,采访得以开始。
      她准备了三套采访稿,触及不同底限,打算视情形穿插提问。他十分狡猾,很多问题只答,“是”,“对”,“不错,我也这样认为”……轻轻松松就把她精心准备的问话堵回去,又是那样自然,让人无法指摘。
      “您对‘烈帅’的称谓怎么看?有人说那好比奥林匹斯山上神祗头顶的光环,您认为呢?”
      他若有所思,认真地盯了某处半晌,“也许是吧,我同意。”那般大剌剌的话,以那般沉静内敛的姿态言出,竟让她无可驳处,只得换下一个问题。
      “对烈氏最近的几桩并购案您怎么看?这是否会成为一种趋势?近年大集团因扩张过猛而倒闭的屡见不鲜,烈氏存在这种危险吗?”她一气儿问下来,令他不能回避。
      “我只能说,如果称之为‘趋势’的话,那也是一种对烈氏极为有益的趋势。”他言毕看了看墙上的钟,似乎暗示她采访时间快要结束。
      她不甘心,大着胆子更进一步发问,“我可否问点私人问题?”
      他面色平静如昔,眼中却闪过一丝光亮,令她颇为疑惑,“您有没有……”她斟酌着措词,一手护卫性地虚挡在录音笔前以防被聂特助抢去。
      他笑了,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出乎意料地爽快,“如果你问的是感情生活……没有意外的话,两年内我会步入婚姻。”
      她惊得微张开嘴巴,这可是个大新闻……他没理由就这样随随便便给了她。再度望向那双沉静的黑色瞳仁,带着丝了悟,“您确定?还是临时起意?”
      他坐在那里,目的似已达成,不打算再说一个字。
      聂特助走至门边,颇有绅士风度地强制送客。
      她抓起纸笔,眼睛仍执拗地盯着他,“最后一个问题,您还没回答。”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是。”说了等于没说。
      她不依不饶,“是板上钉钉,还是临时起意?”
      他沉默,眼睛却在说,随你怎么写,只要把消息发出去。
      她凝视他半晌,终于叹口气,“好吧,烈帅,”故意把后两个字叫得很响,“虽然我们各有所图,毕竟达成了您的心愿……请顿午饭,总不过分吧?”她白走这一遭,又免费当他的优质传声筒,一餐中饭,实是大大地便宜某人了。
      他笑了,第一次发自真心地到达眼中……天,他的眼睛,真是好看,很轻易便叫人陷进去。“走吧。”他说。
      “呃?”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已起身向外走去,忙不迭跟上。他居然答应了……可真叫她受宠若惊。
      她对着他的背影挤眉弄眼,却被他从亮晃晃的廊柱上看了个满眼,脸飞红,跟他进了专用电梯。手装作无意地悄悄擦过脸颊,感受那烫人的温度,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着,上次她脸红,是哪辈子的事情……

      她只向车窗外瞥了一眼,他便告诉司机,“在对街停好了。”
      幽静的小餐厅,倒也雅洁可喜。他面色淡然,礼貌性的微笑,“飞虹……”又看向她,“……云霓,倒也相得益彰。”
      她挑起一侧眉毛,不忿的样子,“虹霓怎么相同?”
      他安静地瞧着她,墨黑的眼眸那般沉,又带着丝兴味,怎么不同?
      “虹出现在与太阳相对的方向,呈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霓却恰恰相反,红色在内,紫色在外,颜色不那样花哨。”她像小学生背字典般详细解释给他听,心里却在对自己口诛笔伐,虚荣的云霓,叛逆的云霓,自命不凡的云霓……傻傻的云霓呵。
      恰侍者送了菜单来,她一把抓过,挡住他灼人的视线,“两份咖喱,海鲜汤,木瓜鱼生,餐后上黑咖啡和香草冰激凌。”
      点完菜后失了屏蔽,不得已望向他,自对方略异的表情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乌龙,竟本能地凭着习惯替他点了餐,便讪讪,“和同事出去习惯了……”正要抬手招侍者,他却说,“不碍事,就同你一样好了。”声音那样温柔,似多了几分人气,她有些奇怪,瞅瞅他,仍是那双沉静的黑眸,看不出喜怒。心下打个寒颤,为了自身的安全起见,抑下探索的欲望。
      菜很快上来,热腾腾火辣辣,尝一口,像他的姓氏,烈……而且醇,味道很正宗。
      她吃得不亦乐乎,偶停的时候不断说话,掩饰在他目光下自己的紧张。
      半晌才发现他一口未动,略歉然,“不喜欢?”咖喱这东西,总有人爱入骨髓,相反地却也有人深恶痛绝。
      他轻轻摇头, “你喜欢?”
      她不明白,却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寻常,舔一舔嘴角,“是呵。很多东西,喜欢的总是很喜欢,不喜欢的亦总是不喜欢。”故意答得模糊。
      那双墨黑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唇角却一丝苦笑,“喜欢的总是喜欢,不喜欢的总是不喜欢……”话尾消于无形,她以为他要沉思的时候,他却拿起勺子小口地吃将起来。
      气氛很诡异,她不说话,不是不敢,不是不想,只是不能,却失了胃口,坐那里看着他吃,一勺一勺,极慢但坚定。
      忽然想起来连波爱吃咖喱,还有往日的传闻……那似有似无的疑惑似乎串成了线,凝望他,“你何苦?”虽僭越,但她忍不住要说。
      他神色不变,仍慢慢吞着,“你认识她?”
      “嗯,”她点头,口腔中弥漫不知名的苦涩,“叶家三姐妹,都是好女子。”
      他扬眉,带着一丝警惕,“好到什么程度?”
      她瞪视他,带着种受辱般的羞恼,“让记者忘掉其是好素材那种……这回答您可满意?”
      他只淡然一笑,插起一块木瓜给她,“云小姐,你很爱动气。”
      她不知不觉接过,又恨自己对着他这般无可奈何,一点也不似平时洒脱不羁的云霓,转过头去,跟自个儿生着闷气。心头却浮起句古诗来,“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脸蛋儿再次飞红,却禁不住调过来看他,“你真要我发这则消息?”语中包含的关心与热情,超乎她自己的想象。
      他静静地吃完最后一口,“是。”不堪辛辣地呷口冰水,才继道,“云霓,可愿帮我个忙?”
      她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也明白他为什么找一面之缘的她,更暗暗有种心酸委屈,徐徐扩开来……但终抵不过他低低的一声“云霓”,那般富有磁性,蛊惑她的全部心神。
      “我答应你。”她赶在他开口前说道,避免自己听到那直白的不堪。
      唇边一丝苦笑。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便知自己早已陷进去,不得往生。

      连波向他们道贺,那般诚挚,发自真心。
      若女主角不是自己,必拉她到旁边盘问,“如斯大方?你个缺心少肺的傻大姐儿,看不出怎么会有两个如此出色的男人爱上你?”
      连波定会斜睨她,“只有两个?你再说一遍?”欺将过来呵她的痒,“竟敢如此小瞧我……小云云!”遂笑作了一团,掩去心底所有的悲与憾。
      他们四人在一起聚餐,气氛倒也融洽。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连波的秋大少,人品果然出众。玉面小生的皮相,偏藏了副伟丈夫的魂魄,对她百般包容,千般宠溺,一万个了解。
      她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就他而不选他,即便他是“天下无敌”的烈帅。
      连波这样的女子,就像那晴空上展翅高飞的鹄子,不甘那怕是被一小小的脚环所累。而他,是拘在皇家庭院里仅供观瞻的仙鹤,想飞,却也力不从心了……便只有放手。
      她看向他,直愣愣的,非那种偷偷摸摸扭扭捏捏自眼皮底下睫毛之间的一瞥,而是堂而皇之正经八百的打量,带着种“侠女”的不知羞与火辣辣,心内忖着,将烈帅比作被剪翅拘养的仙鹤,够有想象力......更够有胆量。
      他却不以为意,从容地用着餐,姿态优雅。似乎她那样不合礼仪地盯着他,再正常不过。
      对面那真正的一对儿只是微笑,不时四目相对挤挤眼睛,间或咬咬耳朵,声音又“小”得他们足以听清每一个字“烈的保密功夫可够到家,我也得学学”“切,就你那点小伎俩,我一看就到底”“你不信?”“你试试?”……
      他清清嗓子,在他们将小声私语演变至大声争论前发话,“我对你们俩还保什么密?”语毕转头看看她,唇角竟是抹微笑,说不出的温柔,“一开始……也没料到会陷进去。”
      她愣住了,即使知道他在说假话,整个人仍陷在那双黑眼睛里,不可自拔。
      但可惜,他并没有耐心多施展一会儿那目光的魔咒,很快转过去不再看她,只对着连波,“丫头,警告你不准拿我当素材。”半开玩笑的口吻,只为抛砖引玉逗她开口。
      连波果然上当,“烈,你现在好小气哟!”斜睨着他,一只手插腰配合做茶壶状,够有气势……只还坐在椅上,戏感逊了三分。
      他望着她,眸中也带了几分笑意,满是宠溺。
      那秋大少看自己的女友向别的男人娇嗔居然也不恼,还煞有其事地建议,“连波,站起来摆个三七步,茶壶架势才到位!”
      她这才翻他个白眼,收起了顽态对着她微笑,“云霓,我们笑闹惯了的,别见怪!”那种向好友的女伴告解的口吻,带一点亲昵,又有点自知之明的疏离,恰如其分地纾解了她心中刚刚萌生的一丝丝被置身局外的怅然,面皮一缓,回以微笑。
      他看她一眼,竟是感激的神色,伸出一只手来,覆住她的。
      多奇怪,姓“烈”的人,手却很凉,接触到她比常人略热的体温,肌体自然反应地要抗拒,又隐忍下来,只牢牢握住她的手。一冰一火,就这样紧紧粘住,似永不可分。内里却是隔绝的,泾渭分明到不能触碰分毫……又实实感知到那截然相反的存在。
      那一刻,她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心却在颤抖,眼眶又酸又胀……是想哭吗?笑容刻意加深,还有闲心调侃着自己,多难得,从小到大不知眼泪为何物的云霓。
      一顿中餐,足用了两个多时辰,吃下肚的不少,却不辨滋味,胃里只是隐隐地痛,不知是哪一口吃伤了…….还是都不对脾胃,灼灼地烧到心里去。
      终于坐上了他的车子,右手终于得到解脱……失了那冰的禁锢,竟奇异地感觉到冷……闭上眼睛,只是苦笑,未来的日子,不好过吧?
      耳边,他的声音轻不可闻,“谢谢你,云霓。”
      她笑了,人缩在墨色车窗的荫蔽下,白皙小巧的脸蛋竟大半被阴影遮了去,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至唇角,消于嘴边的笑纹深处,轻启唇瓣,“我的荣幸……烈帅。”
      她不叫他“烈”,因为那是不被允许触碰的、属于他与另一个人的禁忌……那个他永不会忘记的,心尖上的人儿。
      而她……只不过是一障眼物而已,对,障眼物,而不是替代品。
      做替代品……她还没有资格,而他,也似乎并不准备找任何一个人来替代……那个人在他心中的位置,永远,永远。

      连波终于步入婚姻的殿堂,在他与她关系“明朗”后不久。
      他果然摸得准连波,号脉般精确。
      他让她放了心,却让她从此揪起了一颗心,再也放不下。
      他终于看着心爱的女子嫁与了旁人,欣慰之余,才发现她消瘦又苍白,“云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她望着他,眼神执拗而倔强,唇角却一抹可怜兮兮的微笑。
      她要什么?她知道只要她开口,无论多珍贵稀罕的物事,哪怕天边的月亮他也会为她摘了来……世上好像还没有烈帅做不到的事情。
      可她不要月亮,不要别的任何东西……除了他的心,那他永不会予她的、她唯一想要的……真爱。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你给得起的,我不想要,哈哈。”她绕口遛似的,以傻笑做结,不去看他那双黑眼睛,海般深沉。只俯首轻轻靠在他胸前,躯体分开,只额前肌肤那一点碰触,便很满足。
      “云霓……”他唤她的名字,沉静中带一丝矛盾,似在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微笑, “我改主意了……我想要你的‘给得起’。”
      他沉默,气息略紊乱。
      她继续微笑,“女士有改变心意的权利。”这句话,他请她扮演其女友时曾说过。
      他仍是沉默,半晌才轻轻环住她肩膀,重复道,“女士有改变心意的权利。”既默许了她的要求,又表明自己不可更改的立场,隐有劝其回头的戒谏。
      她低着头,缓缓闭上眼睛,心底默默说,我永不会改变了,烈帅。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溺水的人攀住了浮木,失足的人把住了救命石……将面掩在那沉默的胸膛里,任黑暗笼罩,无知便无畏,最易自欺。
      他静立着,只是不忍将她推开,恍惚中,似另一人伏在自己胸前……情动处,不由伸手将她抱住,骤然醒觉伊人非是,却已不及撤,只松松拥着那香软,一种异样的情愫,油然而生。

      她被正式介绍给整个烈氏家族,以准伴侣的姿态。
      烈向天,烈帅唯一的弟弟,很早便被其指定为烈氏的不贰继承人。名字虽仅有一字之差,性子却南辕北辙,一见她便喜逐颜开,挤眉弄眼地附耳道,“未来大嫂,什么时候过门?”
      她是从不害羞的,只笑吟吟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烈帅“传弟不传子”的决定,在烈氏内乃至整个商界都引起了不小的波动。烈向天如此问,无非是渴望卸下继承人的重负。
      他见她久未答话,以为她没听懂,大着胆子更进一步,“什么时候给我大哥生个正式继承人出来?”
      云霓仍不睬他,望着身处人群中央被簇拥着的烈帅,眸中不加掩饰的浓浓爱意。半晌,才调过头来看他,眼神犀利,口中却云淡风清,“你甭想了,小弟。”怜悯的目光,配上冷诮的口吻,令得烈向天倒吸一口冷气。
      她不与小毛孩多耽搁,径直向他走去。女皇般自然天成的高贵姿态,令得人们纷纷让路,很轻易地分开人潮来到他身边。
      正在进行着的谈话曳然而止,他转头看向她,微笑中包含一丝宠溺。旁边的人她也熟识,自小便与父亲称兄道弟的世伯,“华叔,可以吗?”她说着已将手挽进他臂弯,略偏臻首,带着不自知的娇憨。
      世伯只是笑,“云霓,嗳,云霓!”
      她便成功地拐了他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
      “怎么?怕我跑掉?”他难得开她玩笑。
      她“嗤”得笑出声,“不,”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上他,轻道,“如果你真的要跑,也请带我一起。”
      空气沉重起来,隐约可听见彼此的心跳。
      他凝着面,抬起手来……她几乎不能呼吸……直到肩膀一凉,整颗心才放下来,顺势倚入他怀中,以她的热去温暖他,像一直以来那样。
      人们不明就里,称她为不知天高地厚的云霓,目高于顶的豪门娇女。
      她微微一哂,从不在意。
      女人的心并不够大,她尤其小。除了他,再放不下别的。
      他们以为她对他患得患失,才会举止无状,一径痴缠……奇的是烈帅居然纵容。
      而她,却自知从没有得到过,又何谈失去?他纵容她,对连波也没有过的纵容,恰恰因为他不爱她。
      她……那样做,任性地要他陪她一个人,正因害怕这样的时候不多。错过了……便不会再有。他默许,也是因为这个吧?
      “烈帅……”她吟哦着人们心中的传奇,眼帘微垂,浓密的睫毛上卷成那种恰到好处的弧度。
      “嗯?”他轻拥着她,一贯平静。
      “如果……总会有一个人,”她说,“不如选我。”
      他身子一僵,半晌才牵出抹苦笑,“云霓,你又何苦?”
      视线胶着在一起……似乎是在飞虹餐厅中,她看着他吃咖喱,那于他比药还苦还涩的咖喱,连波喜吃的咖喱,心疼又心酸,轻轻道一句,“你何苦?”
      她故意挤出微笑,倔强地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既然总有这么一个人……必须选我。”无比自信而笃定的语气,心底里恰是无比的不自信无比的不笃定。
      他墨色的眼眸里神色复杂,叫她看不懂……又何尝让她懂过?
      约有半晌,却漫长得仿佛半个世纪,他终于叹口气,“好。”点头答应了她。
      她浑身一松,将全副重量都压给了他,双膝不胜直立。却满面的笑,获得新闻大奖也没有过的灿烂笑容,笑到眼角淌出了泪。用指尖抹了抹,伸舌舔一下,抬起手来,冲着他乐,“喜泪……居然是甜的!”
      他看着她,无限怜爱,带着居多的歉疚,“是吗?”明知她在说假话,仍就着她手尝那滋味,“真的,很甜。”煞有其事地点头,微笑。
      泪水刷得涌了出来,这次是真的喜泪,仍带着那挥之不去抑之不绝的隐隐心酸,打湿了他整个肩膀。
      他拥着她,轻轻拍着脊背,像安抚婴儿般。
      “你对阿萝说了什么,叫她那般好笑?”烈萝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妹妹。
      她将头扎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像梦呓,“我说……让我做你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吧。”烈萝当然很奇怪,你做我大嫂不更好吗?
      “哦?”
      她不得不继续,“这样,若有一天我们不能在一起……至少你还是我最要好女友的哥哥。”
      他闻言忍不住拥紧了她,不管是否出自于爱……她甘之如饴。

      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带着飞蛾扑火般的执拗,走上一条不归路。
      婚后生活还算惬意,她继续跑她的新闻,只是顶着“烈帅”夫人的头衔往往由采访者变成了被采访者。开始做专栏,审稿,幕后的“大编”。仍那样吊儿浪当地开玩笑,但经她的口说出来,再粗鄙也变为了高贵。
      主编慨叹,“公主始终是公主,改变不了成为皇后的命运。”仿佛隔了多少层被褥,那颗小小的豌豆仍能硌到她。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什么豪门贵女,什么齐大非偶……她有的,只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蛮勇罢了。 “女侠”嘛,自然要放得开些,断头不过碗口大的疤瘌,何况,若失了心……会否再也觉不出痛来?
      他对她,不是不好的。只是这 “好”离她真正要的,有孙猴子一个跟头那么远。
      近吗?当然不。他们俱是凡人,仰望神祗的无奈。
      只有在黑夜来临,四肢纠缠在一起的那刻,才稍稍感觉他是她的,她又是他的,没人能比他们更加亲密。
      她想要个孩子,融合他与她的血脉……得到她所得不到的他的真爱。又害怕,无爱的婚姻也可以要小孩吗?会否伤到……他(她)?
      便索性放开,听天由命。老天若仁慈,赐她一个孩子,他的孩子……是否一切会有不同?

      流波难得偕夫归宁,大家一起乘游艇出海。
      她甫上船便高唱“我心永恒”,被大家笑着拉入舱中,唯恐遭到沉船的厄运。
      连波笑着,“云霓,嗳,也只可能是云霓!”竟满是激赏。
      她望着她,心想若不是他仍爱着她,就凭着份默契,自己也许能成为她最铁杆的女友。
      他本站在她身边,听了连波的话不禁调转过目光去。她看了,格外心酸,笑得却愈加响亮,“最老土的迷题……若船突然沉了,你会先去救谁?”
      大家微笑,早已习惯她突兀但也有趣的发问,在场的男子均不约而同地在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妻子,除了她的他以外。虽只稍顿,但逃不过她一向敏锐的目光,心中打翻了盛黄连粉的盒子,苦得几要麻木。
      偏流波答得那样认真,“我会先救它。”边抚着爱犬的毛发,一本正经地看向濒于暴怒边缘的月帝,“老头,你的泳技比我俩都好不是?”别傻了,我绝不会丢下弱小的它去救完全有能力自救的你的。她以目光挑衅,然后很有策略地躲在自己的两位姐夫身后,犹拉上他做垫背,“烈帅,看在小女子曾替你打过几日工的分上,帮我解决掉那个与你齐名的月帝吧!天下第一……指日可待!”她最近又在复习金大侠的全套秘笈,满嘴江湖口吻。
      大伙儿笑了起来,为流波的傻与月帝的痴,一般无贰的不可救药,又那样奇异地和谐,佳偶天成。
      她太阳穴突突地跳痛起来,猛得立起……他没有在意,反倒是连波迎上来,“云霓,不舒服?”明明是关心的眼神,却令得她头痛加剧,“嗯,想去躺躺。”
      他方过来,不知为了她还是她身边的伊人,“我陪你进去。”
      她微仰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控制住自己,给他抹灿烂又倔强的笑容,“我想我自己可以。”转身入仓,却不知那竭力挺起的背影,海风中单薄得令人心疼。
      “烈……该告诉她了。”
      “我……不知如何开口。”
      ……
      转过舱门的刹那腰膝酸软,无力地靠在一侧,却隐约听到那两句对答,心凉若死,脚步踉跄地回到房间,一路上跌跌撞撞得碰出不少乌青,痛犹未觉。
      原来……他不是不要爱,而是不要她的爱。
      天下无敌的烈帅,只爱世间唯一的叶连波,众人皆知的事实,只有她不信,执拗地与必然的命运抗衡……然而她终究输了,惨烈而彻底,没办分转圜的余地。
      心口像被撕裂开一个大洞,深沉的哀水注进,看不到头的黑暗钝痛,像被伤得狠了,乍然不觉如何痛楚,稍缓才阵阵袭来,让人无法承受的绝望。
      她无声地淌着泪,半晌才洗把脸,捏捏脸颊让苍白的肤色换上红润,穿了泳衣出来。
      这是个愉快的周末,任自己怎样悲戚,总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是也不是?
      他们果然在等她,不失赞美的开她玩笑,“云霓,介绍下你的食谱,怎得如此苗条?”每次见她,都瘦了少许。但笑容明朗,眼神晶亮,很容易带得一向沉静的烈帅也活泼起来。只是两人间的气氛多少有些异样,知是心魔作祟,大家急在心中,这才有今日的出海聚会。
      她牵动唇角,自信而倔强,招牌式的云霓微笑。解下披巾,步至船舷旁,“那块黑色礁石为界,两个来回!”言毕以极其优美的姿势跃入水中,七彩的泳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披挂了满天的虹霓在身上。
      几个人都还年轻,好胜心重,当下紧随其后跃入碧蓝的海水中,自在畅游。
      六月的天气,阳光烤得人头顶炙热,海水却还沁凉。只表层略温暖些,更衬出了底下的凉来,寒澈入骨。
      她使尽全身力气向那礁石游着,仿佛那是她此生的目标,唯一重要的事情。耳边是哗哗的海浪声,将头没入海水中的片刻宁静,间或交替着。她心绪渐宁,脑中一片空白,只四肢不知疲倦地机械运动着。
      陡然间脚踝一阵刺痛,似有软体动物冰冷凉滑的触角抚过,而后那痛麻至全身,竟令她难以动弹。
      大家离她还很远,喊声夹在海风中传来,隐隐听不真切。
      她感到自己在下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身后瞧着,寻找那张她挚爱的面庞……找到了,却是在连波的身侧。
      她感到自己的嘴角搭拉下来,微笑变为苦笑,不再挣扎,任四肢僵硬不动,被海水慢慢吞噬。
      碧蓝的海,美得让人心碎。
      她缓缓向下沉去,意识半失,犹睁着一双眼睛,透过窒人的海水看那上方的一丝光亮。
      因缺氧而感到胸口闷痛,视线渐渐模糊,出现了幻觉……她与连波同时落入水中,他毫不犹豫地去救起了连波,嘴角儿带着温柔的怜悯望着她,而后纵身一跃重入水中,游过来紧紧地抱着她,两人一起渐渐下沉。他始终在微笑,“我不能不救她,”为了爱,“亦不能不救你,”因为不爱。
      她也在笑,那样的苦,史上所未有,因为他不爱,所以要补偿似得搭上自己的性命?可她是那么地爱他,舍不得他哪怕弄伤了一根小指。她开始努力踩水,想将他推至水面去……身子在上浮,托在腰侧的手那般炽热,一径在耳边低唤,云霓,云霓……语声急切而满含深情,仿佛她是他此生唯一的宝贝。
      她却闭起了眼,不想醒来,宁愿欺骗自己,那是他在对着她讲话,不再是对连波。

      “云霓,云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其饱含的深情却令她陌生,踌躇着不肯张开眼睛。
      他自她翕动的睫毛得知她已醒来,大掌包住她露在被外的一只手,将它贴在自己脸侧,柔声道,“云霓,我想对你说些心里话……或许太晚,或许你早已知道,可你必须要听。”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呵,她怎会不听……怎能抵御那声音的魔力,一如往日
      “你知道我不可能忘记连波,永远不会。”他说,那般温柔的声音,却狠狠地击中她心里最脆弱的一角。泪水自紧闭的眼角淌下,宣泄出主人不欲人知的秘密。连波是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而他是她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爱而不能得到,竟是他们之间的唯一交集。
      他不为所动,仍继续,“但我也从没忘记……”略停, “你是我的妻子。” 平淡而笃定,却令她猝然张开泪眼,晶亮的眸光和着泪光,灼人的烫,“你……”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竟沙哑得可怕,“在向我告白吗?”
      他点头,微笑扩大至眼中,燃起两簇小火苗,看得她发了呆。不是错觉吗?这副神情,他以前从未对她展露过,她曾暗自痛楚……以为那又是一项连波的专有。
      他的声音飘忽,“我曾爱过她……”尾句却轻且坚定,“但我现在离不开的是你。”
      她笑了,泪水簌簌而下,明知他偷换语句,抑不住那甜意上涌,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你怎知……”你怎知这类似于施舍的告白,我就一定会接受?
      他看着她,信心十足的样子,“因为你是云霓。”不再开口,视线与她一径纠缠。
      是啊,因为她是云霓。
      世间没有第二个女子这般倔强,痴缠他到自己遍体鳞伤,仍骄傲地微笑着,挺直那一副单薄的肩膀。
      不知何时,他的心防已崩塌,淡忘了那一段情殇,被这小女子的一笑一颦牵引着心绪。
      她再次笑了,不再凄风惨雾,却如阳光彩虹般灿烂,定定地瞧着他,吃力但固执地举起右掌与他相击,“记住……”她说。
      两人视线再度纠缠在一起。
      “先告白的,是你!”云霓终于说,心满意足地向后靠在枕上,无力的身躯中暗暗升起种活力,那种在她身上一直不缺乏的旺盛生命力。
      她答应,再一次……她怎么会不答应,对着她所深爱的他?
      他爱过连波,铁一般的事实。若爱能很快消逝,那便不是爱……也不是当初打动她的那个痴情也能天下无敌的烈帅了!
      她从未想过要他像爱连波那样来爱她……那是种侮辱,对他或她都是。
      她要他爱她,就如她爱他,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独一无二的爱情。不再有连波,不再有阴影。
      眼下……他只是离不开她吗?那很好,毕竟,有了个好的开始。
      她笑容放大,小指拉着他的衣领要他俯下身来,“第一个孩子……”声如蚊呐,“姓云好不好?”
      他吃了一惊,旋即喜上颜色,大掌极小心地贴在她小腹上,对新生命满是崇敬的语气,“有了?”
      她咧开嘴乐,撑破了干燥的唇皮也不怕,不知道有没有……不过很快会有的。
      名字已经想好了,无论男孩女孩,就叫云起。
      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那块祥云的指引下,愿云起不歇,而他们的爱情……圆圆满满,永生永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正版番外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