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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幼儿生存法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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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后围绕在我耳边夸赞我最多的就是,“你家女儿好乖哦,真是听话懂事,学习又认真。”
小时候的我听到这话就会腼腆地向叔叔阿姨笑笑,最好再用童音回一句:“没有啦”,又或者是“谢谢叔叔阿姨。”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夸我夸得更欢了,“这丫头这懂礼貌,长大后一定会是个小淑女。”
作为一种反馈机制,我会听父母的话,不会惹任何人生气。当然如果别人惹我了,我唯一的反击武器就是,哭。幼儿园同桌把我剪的小星星扔掉,我嚎啕大哭,老师罚他站了一节课。小学的我在课桌旁边喝水,旁边的男生在打闹,撞到我了,手上起了一个大水泡,我疼的哭了。老师在我面前打他们手板,为我出气。
但是当我回到家,拿出我考八十多分的数学卷子,又或者是没考到一百分的英语试卷,对着它们哭泣,我爸会从骂我升级成打我。一边吼我一边告诉我:“哭是懦弱无用的表现,遇到问题你就哭,能解决问题吗?这是在逃避!”于是我似乎“明白了”:哭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哭就是不坚强。奈何我天生泪腺发达,我爸于我,就像是人类面对怪兽,我拼命的止住,却始终避免不了那泪珠断了线的往下流。就像是巴甫洛夫实验中的那条狗,听到铃声流口水一样,我爸发火,我就止不住地掉眼泪。
当然,小时候的我懵懵懂懂,没有觉得受到什么委屈,该享受的“乖孩子红利”我基本上全都能享受。幼儿园毕业拿了个好孩子奖状后,因为年龄原因,我在家呆了两个月,被我妈揪着去上了个敢收我的小学。在那里我遇到了尹月。
我是第一次见到女生可以像她一样,做事风风火火,可以和那些男生一起嬉笑怒骂。被惹怒了就骂回去,甚至直接上手打闹,而不是需要老师来帮忙。我羡慕她,我希望能成为她那样的女生。而在我的认知里,想成为她那样的女生,第一步就是要和她是最好的朋友。
尹月成绩不好,她主动向老师提出想跟我做同桌向我学习,我顺理成章和她坐在一块。渐渐地,我也成为了班级的“暴力女”,但从此以后,在学校没有人敢欺负我,惹我生气。尹月是我的朋友吗?我不知道,尹月跟我说只要我听她话,就是对的。
小学的考试试卷必须由家长签字,对于数学我是得过且过,能玩就玩。但是考不到九十分回家基本挨骂,上午发的试卷我都是晚上带回去,这样能避免中午的训责。直到一次我看见尹月自己熟练地模仿父亲的笔迹签字,我目瞪口呆,她却云淡风轻地解释说她这次考的不好,等下次考好了再带回去给家长签字。我那一次也选择了自己签字,然后就是下一次,下下一次,很多次都没有把试卷带回家去。一次妈妈冷不防地问我,怎么数学还没考试,被我面不红,心不跳地搪塞过去。
那天晚上爸爸妈妈带我去本地一家好吃的酸菜鱼馆吃酸菜鱼和锅巴,吃完后正巧路边有新疆人卖囊,又买了一些。我开心极了,也就把刚发下来79分的数学卷子抛在脑后。回到家我正在写作业,突然听到妈妈给数学老师打电话,问我的成绩怎么样?随即不可置信地复述道,姜劲这几次的成绩已经到中下等学生的水平了。我悄悄垫着脚尖出去,恰好和我爸对视,他问我这次有考试吗?我知道瞒不住了,如实回答。电话结束后,所有事情都败露了。我爸揪着我的衣领晃了几圈,我的脖子被拽得生疼,嘴里已经开始呜呜哭泣了。我记不得那天我爸打我了没,反正又是很晚才睡。第二天我去老师的办公室领最近的考试试卷,要带回去给家长签字。老师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要撒谎不给父母看卷子,我不敢看老师的眼神,只能低头表示愧疚和后悔。事后每次这个老师在发完试卷都会提醒全班要带回去给家长签字,因为总有同学会钻空子。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我,我假装镇定自若,和同学聊其他事。
这事过了不久后,通知某一天考数学,妈妈逼我做了一晚上的数学卷子,她说不信我考不好。我却在心里反叛:你做这些绝对是徒劳。果然,那次我考了86。妈妈下班回来问我考多少,听到后无奈地叹气。我当时看她神情沮丧,不知怎的反而有了快感。
那时的我也逐渐摸出一套生存法则,在学校要厉害,脾气sang(方言,不好惹)。在家,在老师面前要听话。这样做也许会显得表里不一,但确实帮我省去了不少麻烦。
我小时候最大的快乐就是和爷爷楼下的小女孩在一起玩,我叫她萱萱,她叫我楼上姐姐。我们在一起角色扮演,假装自己是有魔法的仙女,而我是女王,能指挥她。她在我座下练习魔法。我带她去我爷爷的院子里揪花,直接对着花茎吸食花蜜,花蜜挺甜的,可是太少了,只是一瞬间就吸没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她正在家里看热播的《古剑奇谭》,然后她就搬家了。
好像我从小就是孤独的。尹月是我的朋友仅仅限于我听她的话,按她的要求去做,后来我们也渐渐不联系了。那个时候手机也没有那么智能。我每天唯一的欢愉就是九点上床,在床上看半小时书。《悲惨世界》,《飘》,《巴黎圣母院》,我通过书领略到大千世界,与其费力和别人交流,我缩在自己的领地里看书,听音乐,倒也不觉得孤独。小学同学一起相处了六年,感情也相对纯粹,没有弯弯绕绕,也不需要太多的沟通交流,彼此都很熟悉。而我的沟通障碍恰恰在初中阶段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