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野无笙》黛玉词庸

3、户口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

　　叶静笙坚持不要住院，她不想多花安云野的钱。

　　医院开了一大堆进口药和靶向药，全都不便宜，嘱咐安云野要时刻观察她的面色和状态。

　　“我不舒服吃速效救心丸就行，把这些进口药都退了吧。”叶静笙提起纸袋对安云野说。

　　安云野双手揣在兜儿里，找安叔把车停在哪里。

　　“对不起，我今天不该给他们下跪，让你没面子。”叶静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安云野温热的手掌，抚上叶静笙的发顶，“怕不怕？保证……没有下一次了。”他眼里堆满愧疚，这句话是对叶静笙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要求，他不会再让人伤害叶静笙。

　　“嗯？”叶静笙抬起纯澈的杏眼，没明白安云野话里的意思，点点头说：“没有下一次了，我保证！”她认真的记在心里，以后绝不在外人面前，因为怕死而让安云野丢了面子。

　　安叔站在十米开外，静静地看着两人望着对方微笑，五年来，终于看见安云野因为笑容而绽放在脸上的酒窝。

　　安云野从小就生了一副笑脸，没有表情时，不但眼尾是微微上翘，嘴角也有个向上的弧度，笑起来更是有一对好看的酒窝。他总是给人一种干净斯文开朗的模样。

　　只是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开心，嘴角总是压下来，眼睛也被碎发遮住，整个人都变得阴郁颓废。

　　安叔只知道夫人突然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自从手腕伤了之后，他再也弹不了琴，安致远也彻底放弃了对他亲生儿子的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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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静笙调养了几天，身体大有好转。

　　安云野今天比平时回来的早，刚好赶上吃晚饭，他提着塑料袋递给叶静笙。

　　“我的卷子？”

　　“等过几天再学习，早上的药吃了吗？”

　　叶静笙有些害羞的点点头，她每天要吃五六种药，每次都是安云野把药片倒进一个大瓶盖里，旁边晾一杯白开水，放在她床头，除了爸爸以外，第一次有别的男人这么体贴入微的照顾她。

　　安云野在家吃了几天晚饭，恢复了早出晚归的作息。

　　叶静笙全力备战高考，她的学籍不在海城，考试还要回原籍，到时候她还要提前回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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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云野将近一个月没回家睡觉。

　　叶静笙问崔姨和安叔，他们都不知道安云野平日在干什么事。

　　“他爸也不管他？”

　　“安总，管不了小野。”安叔摇摇头。

　　在叶静笙的观念里，若是叶云笙长大了，超过两天不回家，她就要满世界找了，安云野他一直没回家，也没人找，怎么都不是个事。

　　七座的全黑商务车，停在笙箫会所门口。

　　安叔下车给叶静笙开门，“小野经常在这儿招待朋友。”

　　叶静笙站在巨大的笙箫招牌底下，一时有些茫然无措，她连网吧都没进去过，从门口向里望，男男女女贴在一起扭动身体，她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安叔，要不还是回去吧，我没来过这种地方。”

　　“我给小野打过电话了，他马上出来。”安叔退回到车边等候。

　　浓妆艳抹的女人三三两两结伴进出，大长腿穿着黑丝和渔网袜，穿着超短裙，露出小蛮腰，身上的布料少到堪堪遮住……

　　“你怎么来了！”

　　安云野穿了一身黑西装，领带上有暗纹，脚上一双皮鞋油光锃亮，叶静笙没憋住笑，感觉他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他那张充满少年气的脸，还是比较适合破洞牛仔……

　　“说事儿！”安云野将领带扯松。

　　“这两天降温，你有外套穿吗？”叶静笙怯生生地表达关心。

　　安云野喝了点儿酒，听到叶静笙关心的话，心头一热。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已经太久没有人关心他穿衣吃饭这些琐碎的事了。

　　怎么会有这么单纯清澈的人？明明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短了一截儿的旧外套。

　　“你冷吗？”安云野帮她提起衣领，遮住露在外头的锁骨。

　　李枫趴在窗户边，看见安云野搂着个初中生，吓了一跳，嗷嗷一嗓子，就摇人下楼去大门口，安云野平时喝了酒也不近女色，没想到是好这一口儿。

　　“拦住野哥！这可碰不得！”

　　安云野帮叶静笙整理衣领，叶静笙低下头浅浅微笑，乍一看，暧昧氛围蔓延四周。

　　“野哥！初中生咱可碰不得！兄弟怕你触犯法律红线！”李枫搭在身旁兄弟的肩上。

　　“我是高中生，高三。”

　　叶静笙先看了一眼安云野，见他并不反感自己出现在他的兄弟面前，才低声回答。

　　“野哥，嫂子成年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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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里流气的小痞子围过来，叶静笙瞬间就蔫儿了，她本能的往安云野身后躲。

　　安云野看在眼里，嗤笑了声，整理西装褶皱，“滚蛋！把人小姑娘吓坏了。”

　　叶静笙皱眉，她对安云野的回答很不满意，难道他不应该澄清，她不是这些小混混口中的嫂子吗？

　　安云野歪头使了个眼神，众人往笙箫门里走。

　　叶静笙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安云野向安叔挥挥手，示意让司机离开。

　　叶静笙见安叔乘车离开，原地蹦跶着跳了跳：“我还没……我没钱打车回去呀！”

　　“回什么去！野哥这些天，忙里忙外，给你办个海城的户口真难哟！”李枫五官挤在一起，为难都写在了脸上。

　　安云野双脚发软，脑袋发昏，伸手想搂她的腰，晚风一吹，才把他对叶静笙的旖旎心思吹散。

　　叶静笙上前扶了扶他的胳膊，“海城户口？我可以回云城高考的。”

　　“我来安排，你别管了。”安云野揽上李枫的肩膀，率先走进笙箫。

　　叶静笙跟在安云野身后，看他脚步虚浮，就知道是喝醉了。

　　穿过灯红酒绿的舞池，乘电梯上到顶楼，安云野一直低头看着脚尖。

　　包厢里冷气很足，混杂着烟草和酒味，叶静笙搓了搓双臂，站在门口轻咳。

　　安云野脱掉西装，随手一丢，外套兜头罩在叶静笙头上，命令道：“穿上。”

　　叶静笙也没矫情，穿上安云野的西装，跟着他走到沙发的正中间，发现都是男人在拼酒，她刚想转身找个角落默默待着，猛然被安云野拽到身边坐下。

　　“李公子，这就是自家妹妹，无父无母，还要养活弟弟，她没有退路了。”安云野温热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安云野回眸对叶静笙说：“喊人，叫李哥。”

　　叶静笙忙着挣脱安云野扣着她的手，压根儿没听清安云野在说什么。莹白的小脸，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逐渐染上绯红，任谁看了都我见犹怜。

　　“野哥！你放心！绝对不会让自家妹妹没学上！去海城一中读书！读火箭班！”李孝诚斩钉截铁地说。

　　安云野搭上李孝诚的肩膀，“别为难你父亲，李局还是要按流程办事，我这边房子过户材料都会提前办妥！”安云野说话间，还不忘回头瞧叶静笙的脸色。

　　李孝诚一言不发的审视两人的亲密，不断摸着下巴思索。

　　“赶不上今年的高考，就让她再读一年高三，但哥们儿只有一个请求，她必须有个海城户口，她要在海城参加高考！考海城的大学！”

　　“哟哟哟，野哥不是兄弟瞎猜，这妹妹不会哪一天突然就变成嫂子吧？这是要把她拴在海城了？”李孝诚端起酒杯，仰头喝尽，把话题往外绕。

　　安云野满上一杯作陪。

　　“我听说李局有个项目，对招商款项不太满意？这不是巧了，致远集团一直都想跟李局合作！这事儿也要靠兄弟你搭个桥！”

　　李孝诚眸色锐利，这些年他在国外留学，不清楚国内的情况，只知道安云野是个狠角色，把秦氏集团的独生子秦克的腿彻底打残废了。

　　“致远集团的安致远是野哥的……”李孝诚试探道。

　　“安致远？”安云野攥紧酒杯，极不情愿地吐出两个字，“我爸。”

　　叶静笙闻言一怔，细软的手回握安云野，他主动提起他的父亲，竟让叶静笙有些感动，毕竟在她一个外人看来，安致远作为父亲对安云野实在太冷漠了些。

　　李孝诚主动端起酒杯敬酒，笑开来说：“野哥放心，这两件事儿兄弟都放在心上了，让嫂子……妹子把材料准备好。”

　　酒局结束前，安云野让李枫从外面拿来一个精美礼盒，说是送给李局的一点心意，从李孝诚一瞬惊诧的表情，叶静笙猜想一定是价值不菲的礼物。

　　安云野始终攥着叶静笙的手，即便两人掌心微微发汗，也没人主动松开。

　　“上学为什么要迁户口？”

　　安云野靠着沙发靠背，闭目养神，“在海城借读，回云城高考，你不嫌折腾？影响成绩怎么办？考不上海大怎么办？”

　　叶静笙皱了眉，小声嘀咕：“考上哪儿算哪儿呗。”

　　“不行。”安云野手上用力，尽管满面疲惫，仍旧一副尽在掌控的架势。

　　他盯着叶静笙严肃地说：“你只能上海城的大学，走读。”

　　“为什么？”叶静笙不着痕迹的松开他们俩握了一晚上的手。

　　安云野掌心一凉，眸色清冽了几分：“因为你要陪我睡觉。”

　　叶静笙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打消了前些日子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而产生的错觉。

　　安云野只是她的雇主，他会为自己做这些，都只是因为他们是契约关系。

　　叶静笙怔怔地望着安云野，安云野回望叶静笙，两人都试图在对方脸上，探寻到一丝和自己有关的情绪。
　　两人大眼瞪小眼，李枫送走李孝诚返回包厢，看见这一幕。

　　“玩干瞪眼儿？加我一个呗！”

　　安云野视线挪开，剜了李枫一眼，“房子的过户材料给她签字！”

　　李枫从他的飞天茅台‘公文包’里拿出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来，嫂子，大名签在这儿！五百平的房子就是你的了！”

　　叶静笙明知道接受越多安云野的物质财富，他们之间就越像是一笔交易，可他们不就是各取所需吗？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

　　“如果是别人，你也会这么做吗？”叶静笙试图从安云野口中听到一些她想要的答案。

　　安云野拿起烟盒，随意从桌上捡了一只打火机，“我去抽支烟，你把字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