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护》寻百川

9、第 9 章

　　两匹黑得发亮的高大骏马拉着一架红木马车停在了皇都中最有名的食楼——九香阁的前面。上等的红木，金丝的花纹，无不宣扬着车内人身份的高贵，可车架上却没有任何官府的标志，车前也只有一个身着青衣的侍卫。众人纷纷避让，却都放慢脚步，想看看下来的是怎么样一位达官贵人。

　　青衣男子恭敬地将车帘拉开，车内跳下一个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全黑的修身衣完美地贴合着他的身形，低调却华贵，掩饰不了他的张扬。稚嫩的脸庞上压抑不住的欣喜，墨色的头发用簪子束起，一副小贵公子的模样，却是正睁着眸子看着这满城的热闹，不住地好奇。

　　这么大的孩子不会是从没有见过京城，从乡下来的？可惜了可惜了。

　　许多还想给自家闺女谋亲事的人都叹着气要走开，这公子虽然显贵，却只是个乡下人，不免有些掉价。

　　却见那少年已站在一旁，迎上被青衣男子搀下马车的人。是一位带着面具的男子，一身直身红衣披在身上，似漏非漏，黑发如瀑布般倾泻，长到腰间，更衬托出他白暂的肌肤。金色的面具将鼻尖以上的部分全部遮挡，遮不住的面容透露出他绝世的面容，棱角分明，薄唇微抿上扬，怕是京城的许多女子都自愧不如。手中折扇轻轻把玩着，平添了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

　　那双魅人的桃花眼往人群中一扫，无不令女子脸红心跳。

　　“师父！我饿了！”少年撒娇般扑向男子，男子向青衣侍卫挥挥手，他便跃上马车，去拉缰绳。亦安才不想那么多人饿狼如虎般看着自己的师父。

　　“走，为师带你去吃好吃的。”扶护慵懒地迈步走向九香阁。

　　九香阁是京城中最有名的食楼，食材鲜美但稀少每天都需要预定，大多都是贵人。店小二早已认识京城中的官爷们，此时见这位两位生人进来，不知是该如何是好。可见两人的气质不凡、衣着华丽还是迎了上去。

　　“敢问少爷是何姓，有无预约……”他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一人打断了，“大人要来怎么不事先通知九某一声。九某招待不周还请大人勿怪罪。”亦安见到那人一头白发，脸上满是皱纹却精神奕奕，高大壮实的身材，偏暗的皮肤，他对扶护行了行礼。

　　店小二一看是自家掌柜，忙恭敬地低下头。九掌柜一向不向权贵低头，这时却如此恭敬，不用想来者的身份是多么的特殊。

　　“来尝尝九掌柜的手艺罢了。掌柜不必多礼。”扶护拱手。

　　九掌柜压低声音道：“那还请大人移步到顶楼雅间，九某这就去准备菜肴。”向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连忙应下：“大人，这边请。”

　　顶楼的雅间只有一间，宽大安静，将楼下的喧嚣阻隔，只是在招待特殊客人时才会用到，小二也不好过问，为他们沏了茶点了香炉便退出去了。

　　“亦安，一路上看了那么多景色还不累？好好休息，接下来几天有的你看。”扶护看着趴在窗边向下俯看的亦安道，这九香阁的顶楼只有六层，可还是比其他房子高得多，又处在城中心，也是可以将京城的全景看遍。

　　这一路亦安确实经历了很多，扶护不想暴露身份便只是将两人传送到郊外，那里有一个青衣男子驾着马车等候。师父说他叫青玉，本是一直跟着他母亲的玉簪，因长期陪伴着人便有了灵性，恰好在师父降生那天他也可以幻化成人，母亲便让他陪伴在师父身边保护他。

　　青玉跟着扶护来到忘川河后便被扶护派去人间，他有扶护的灵气自然也可以感应到那些获得新生的妖，处理他们的作恶行为，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亦安见扶护提到母亲时眼里露出悲伤，想到之前扶护去灵山时做的事，知道母亲对他来说很重要，忙岔开话题说自己也想要一只簪子，扶护摸摸他的头，答应了。
　　进城后，亦安不住地掀开车帘，好奇地瞅着这个世界。虽然他早已在扶护的空间的藏书阁中了解到如今的三界，可自己当真融入后又觉得和书上讲的不一样，对每一件事都是这样的好奇。

　　扶护想着自己徒弟不能像自己一样一天到晚只穿一件衣服，便带他去了侍衣铺，买下了衣主拿出的十几件上好衣服，什么常服、礼服、披风等等全部都有。扶护拿出一个戒指将衣服都丢了进去，套在亦安的右手拇指上：“太好了！果然我的眼光没有错！小亦安果然适合这个，又能当空间，还能当指套让自己不被弓箭划伤，还挺值的……哦对了，随着你精神力的强大，你的空间也会更大，要好好保管啊！”

　　亦安抚上戒指，心中对扶护充满了感激，坐到扶护旁边刚想说话，却听见有人敲门：“大人，菜来了。”

　　房门打开，九掌柜走进来，身后依次跟着九个窈窕的侍女，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精致的盘子，放在两人前的大圆桌上。盘子里香气扑鼻，是各式各样却都精美的菜肴。

　　“九香阁的九样招牌菜都在这了，亦安，快试试！”扶护帮着眼睛都看得直的亦安摆好碗筷，不禁笑出了声。

　　九掌柜挥手，身旁的九个侍女便抬步走向扶护。感受到动静，扶护抬眼，冷冷地道：“不必了，都退下吧。”

　　九掌柜向她们使了个眼色，九个人都不甘地退出去。九掌柜也想出去，却听见那冷冷的声音：“九掌柜可否赏脸留下来陪本座用膳？”

　　“恭敬不如从命了。”九掌柜遣散了其他人，将门关上，坐在他们两对面，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三个人。

　　扶护一直没有开口，也没有动筷，只是看着身旁的人吃得欢，时不时帮他夹菜让他将九个菜都尝遍。九掌柜更是不敢说话，一边想着这个少年是谁，一边想着自己有没有做错事得罪了这位大人。

　　“九臂，几百年过去，你的菜还是之前那个味道啊，人间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了吧。”许久，扶护才蹦出这句话。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只是听从了川主大人的建议潜心研究菜谱，好好过日子。在下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对，请川主大人责罚。”九臂蹭的站起来，跪在地上，这时他的身形已变大了一倍，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都长出了毛毛，除了之前的两只手，还有七只从背后、腰侧长出来。

　　亦安这才意识到这九臂也是妖，估计是从忘川河中出来投身为九臂猿，怪不得九香阁每次都能那么快地上菜，也怪不得他对扶护那么恭敬。

　　九臂在扶护踏进食楼的瞬间就感受了他的气息，忙闪身过来接见他。

　　轻笑一声，又把一碟小吃推向亦安：“你不用那么担心，自己没做错事又何怕我责罚？青玉说你找到你所爱之人后一直遵守规则，从来没有在凡人面前暴露过身份，用幻术将你自己随时间变老，不停地换着地方开食楼，也为他提供过帮助。幸苦了。”

　　“不辛苦，能为川主大人和青玉先生帮忙是九某的荣幸。”九臂送了一口气，站起来后又变回原来的模样。

　　在人间的所有妖都知道，见到青玉如同见到扶护。

　　“听说几年前九掌柜喜得千金？恕我没能前来祝贺。什么时候你带妻女回川中见我，我让青玉取两口忘川水给你。”

　　“多谢川主大人赏赐，现在小女还小，不懂规矩，再过十年在下就带妻女回去。”

　　九臂又给扶护行了个礼，有了忘川水他身为凡人的妻女便可成为半妖。而这珍贵的忘川水不会轻易给出，代表着扶护的认可。

　　亦安听谛听说过扶护的忘川，这些半路出家在忘川河中挣脱出来的妖的血是黑色的，生来就是被妖看不起。可扶护的忘川是妖中的桃花源，里面的各种妖都和睦相处，任何想进去妖都要经得川主的同意。如今九臂能得到这样的许诺，几百年的付出没有白费。

　　“师父，你不吃吗？”亦安直到快将九个菜都吃完了才发现扶护连筷子都没动过。

　　“亦安，我们是妖，妖是会不饿的，只是平常吃吃过过嘴瘾并且继续体验作为人生活的乐趣罢了。不过吃东西和休息确实能增强法力，让自己不变得虚弱，”扶护弹了下他的脑门：“还有什么想吃的？”

　　亦安这才发现自己不曾饿过也不曾饱过，在忘川河时也只是吃药丸补充体力，忙摇摇头。看见九臂惊讶的目光，忙得意地扬起小脸向扶护身边靠了靠，对，你们的川主大人就是我师父！可他不知道经过那次灵山宴会他已经闻名天下了，所有人都知道扶护有个徒弟。

　　扶护站起身：“谢九掌柜款待。这是我的徒弟亦安，这几天带他到这体会一下上元节的热闹，看他那么喜欢这里的菜，这几天可能要麻烦九掌柜了。”

　　“见过九掌柜。”亦安对九臂行了个礼。

　　九臂连忙还礼：“能被小少主喜欢是在下的荣幸。川主大人若是什么时候想来用膳，直接上顶楼便是，在下亲自下厨。”

　　九臂一直送他们上马车，扶护在进马车前顿了顿：“本座还不想被人知道行踪，只想好好享受这个节日。还请九掌柜关照。”

　　“是。”九臂欠身，知道这是扶护给自己的警告。直到马车消失在人群中他才抬起头，冷汗浸湿了后背，不着痕迹的压迫感，这就是妖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