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护》寻百川

7、第 7 章

　　穿过隔绝世界的屏障，亦安的眼睛适应了熟悉的落日余晖，安静地坐在船头看着两岸的无边黄土，河水中的厉鬼数量也越来越多。

　　“怎么亦安？觉得不好玩想早点回家？确实，今天狐族太过分了，连对你都这样……亦安，因为为师，你受委屈了。”直觉告诉扶护亦安很不对劲。

　　过了一会儿，亦安才侧过头，轻轻地说：“我是怕师父到时候来不及，走不了了。”

　　这次到扶护沉默了，他听出来话里有话：“那亦安说说，为师怎么就走不了了？”

　　“那个青衣侍卫若是盗走了您母亲的骨灰盒，我们就会被狐族袭击，而且师父的人是不可能失手的……”

　　“那骨灰是我唯一落在戚雷云手中的把柄，戚云雷恨不得每天藏在身上，而且狐族的灵山冢只有狐族亲信才能破解阵法，我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所以说，这是师父下了一盘棋，每个人都是棋子……”亦安对上他的眼睛，觉得那是个无底洞，又赶忙别开了。

　　“说下去。”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嬉笑，而是冰冷无情。

　　“师父此次去赴宴的目的就是去灵山取回骨灰，而协助者就是那个青衣侍卫，师父告诉他地点帮他潜伏进去并且为他拖延时间。知道地点的方法很简单，师父应该是和那音真、戚若柔做了交易，您早知道音真的身份和样貌，那天他这样身份的人来送口信并且提到骨灰的事让你明白他有所求。将我支开后您在他出忘川前追上他，告诉他你会帮他娶到戚若柔，而他和戚若柔要告诉你战法的破解方法，他认为您母亲的骨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便答应了，他的那块玉佩就是您在那时拿走的。我本以为是戚若柔领着青衣侍卫去灵山冢，但应该是他引的路，因为戚若柔在我和戚若星闹事时赶回来了，可他却没有在那里，所以不可能是右护法在那里偷走他的玉佩。

　　所以说右护法没有机会偷走他的玉佩，那只有可能是师父将玉佩给的他。右护法在路上拦着师父想要借一步说话就是要您帮源天明退亲，您知道这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好机会，便不露声色地告诉他公主的玉佩的事并将音真的玉佩给了他。

　　而您知道源天明有狐族匆匆打造的不完美玉佩是从黑猫信使那里知道的，因为您早在源天明上门提亲前就雇佣了他帮你监视整座灵山。您将信使发现的戚音两人幽会等情报告诉右护法，但他必须得答应信使是他雇的。世人皆知您和狐族有矛盾，右护法也只当您是想借龙族削弱狐族，也就答应了。戚音二人虽不知您怎样帮他们，可他们是聪明人，在宴上右护法的一番话让他们借力打力成功翻盘。

　　可您唯一算错的一步棋在我和戚若星身上，您不知道我可以从青衣侍卫上感应到您的气息，也不知道戚若星捉住了信使，更不知道我们会打起来。您选今日去偷骨灰是想借其他来自各地的妖掩盖自己的气息这样才好亲自去拿骨灰，可你感受到戚云雷的气息波动，只能赶回来救了我。

　　戚音二人以为您只是想拿回骨灰，就告诉了你信息。可其实您早已从信使那里知道骨灰只有少数的狐族亲信才被带到过那里。碍于戚若柔的身份这件事怀疑不到他们俩头上，但他们不知这件事已被师父变成一根卡在狐狸喉咙里的刺，让戚云雷怀疑，让狐狸从内部的伤口开始腐烂。从今天起，师父就不需要管这只狐狸了，您给他下了一步陷阱，他已经招架不住了，是一只纸狐狸了。无论他怎么张牙舞爪，下一步师父都是将军。”

　　船没有扶护施展的法力已经停下来好久了，亦安没敢看扶护，他知道自己说中了，自己知道的太多。可他忍不住，如果不说出来他和扶护的关系就永远不会有进步，但如果说出来自己的处境就很危险。他太想再进一步了，他到现在也不确定扶护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所以他不得不赌一把。

　　过了许久船尾传来动静，扶护在走向他，亦安感觉时间过了好久，才感到一个温暖的手掌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脑袋：“太聪明，太聪明了……不愧是我的徒弟啊……”

　　确实，扶护越听下去越想杀了他，这个人太聪明太了解自己了，如果不能确保他始终是自己的人对自己便是个威胁。可他将自己救他放在最后讲，让自己明显就听出这还是个孩子，他感谢自己，也想要自己的关爱。

　　好久没有人这么懂自己的想法了……在阿兄死了之后……

　　“亦安，我们可能都会庆幸我们是师徒吧。”

　　所以无论怎样，自己到底是和他绑在同一条船上了。

　　其实扶护和亦安都没有说出来，扶护赶回来到底是救亦安还是黑猫信使，但这不重要了，亦安愿意相信答案是前者。

　　亦安的射箭技术越来越熟练并且有准头了，扶护便教他如何同时射出多支箭，当他在掌心划出一条伤口，拂上弦时，却感受到船体突然剧烈的摇动，无数只厉鬼转头扑向木舟。这是之前绝对没发生过的，它们一直不敢这么做。

　　正愣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虽然知道扶护就在身后，虽然见过厉鬼恐怖的面容无数次，但是见到他们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扑过来还是第一次，他感受到喉咙干涸发不出声音。一只厉鬼攀上船檐，丑陋的手抓住他的脚踝，就在他要被拉下去的时候眼前银光一闪，一把利剑将那只手斩断，温暖的手抚上他的后背帮他稳住身形。
　　“师父！”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一阵法力推起，重重地落在岸边。

　　亦安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地站起望向河中：“师父！”扶护已幻化出鸿鹄剑，稳稳地立在舟上，河中所有厉鬼都向着小船扑咬，手起剑落，将扑上来的一只只厉鬼都被斩杀。

　　“师父！快过来！”亦安哭喊着，他知道这些厉鬼是杀不完的。

　　“去找谛听！”扶护飞身而起，小船也在厉鬼的攀爬下断裂。

　　亦安摸了一把眼泪，发疯似地往地府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