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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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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陈辞旧重逢的那一天,是我回国第二天。
那天我正在酒吧扬言要和好友战到天明,其实能说出那样的话,显然我已经醉了。
说完话,趁着他们喝酒的间隙,我赶紧偷跑出去,想要吹吹风醒酒。
刚走出大门,就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我抬头便看见陈辞旧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一句“抱歉”卡在嗓子,没能说出口。
陈辞旧把我推开:“不道歉吗?”
我愣了愣神,一阵冷风袭来,立马清醒了几分:“不好意思。”
陈辞旧没再搭理我,错开我的位置,迈腿进了酒吧。
我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抬脚走向花坛边,手伸进衣服兜里想摸烟。
摸了半天才想起来,早两个月前就把烟戒了,身上哪还有什么烟?
吹了好一会凉风,把胃里的那股翻涌感压下去,我又抬着脚步回到酒吧。
回到座位,朋友又端着酒杯凑过来。
我端酒杯起身时,抬眼看见陈辞旧坐在角落里。
我喝完那杯酒,才把诧异的眼神投向坐在我身边,最好的朋友江稚冉。
今天在场的各位没有谁不知道,当年我和陈辞旧那点事儿,怎么会把我们俩凑到同一个场合。
江稚冉向我投来一个讨好的眼神,端起一杯酒就一饮而尽。
她看着我说:“你们俩那点事儿,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干嘛非弄得老死不相往来的。”
我往陈辞旧坐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正在和几个朋友叙旧,时不时端起酒杯喝酒。
江稚冉揽着我的肩膀:“你出国之后,他也没和我们这些朋友见过面,没人知道这几年他在干嘛,你不想知道吗?”
我装作不在意的摇头,其实这几年我和他,也不是真的断了联系。
在国外的时候,也断断续续联系过几次。
但后来我在国外的生活实在太忙了,每天的压力很大。
我就没再回应过他,久而久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我端着酒杯,抿着杯边,对着江稚冉笑:“你以为大家现在还是小孩子呢?早不在意了。”
江稚冉听完这话,逮着我的头发揉了一把,便去和别人喝酒去了。
我低头找包,打算看看手机,结果在座位周围找了一圈也没看到。
我叫江稚冉,问她我包去哪了。
她一指,我就看见座位的角落处堆了一堆包,再抬头一看,陈辞旧就坐在那堆包跟前。
我起身走到角落,蹲在软沙发椅旁边,挨个翻找,从最底下把我的包扯出来。
陈辞旧就在这时伸手,手里抓着包包的链条。
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的话,他应该是怕包上的链条会弹出来打到我。
我抬头准备说声“谢谢”,这人不给机会直接问我:“我刚来你就要走?”
我拿过包,把包里手机掏出来:“我就是拿个手机。”
陈辞旧缩回手,把旁边的包推远了一点,收拾出来一个空位。
我也没再矫情,直接坐到了他跟前。
陈辞旧就那么盯着我看了好几分钟,我一直在玩手机,躲避他的眼神。
良久听见他的声音:“玩个游戏敢不敢?”
我放下手机,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你说,玩什么?”
陈辞旧让身边人出去要了一打酒过来,把桌子清理干净,酒全摆上了。
他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一人一个问题,答不上来喝酒,不想答喝酒。”
我看了他一眼:“就咱俩玩?那多没意思。”
陈辞旧笑了笑:“不敢?”
我本想投降作罢,但又实在好奇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便应下了。
包厢里的音乐关掉,只剩下五彩暧昧的灯光忽明忽暗,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我们。
陈辞旧看着我:“女士优先,你先问吧。”
我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最近几年都干了什么?”
陈辞旧的眼睛眨了眨,睫毛也在颤动,他几乎没什么表情:“出国读书,工作。”
听见答案的那一刻,我怀疑的眼神看向他,心底某个角落也开始颤抖起来。
陈辞旧始终没什么表情,他看着我问我:“几年前,出国是因为我吗?”
我笑了笑,陈辞旧双眼就那么直视着我。
我想逃避却无处可逃,他永远知道怎么撬开我的伤口。
我装作云淡风轻,拿起酒瓶的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我看着他:“渴了,想喝酒。”
我干完了那瓶酒,陈辞旧看我的眼神像是再说“你真是好样的”。
我佯装思考:“到我了吧?去哪读的书?”
陈辞旧想也没想:“旧金山。”
我愣神了一秒,然后看他一眼,我打心底里不相信:“撒谎也算?”
陈辞旧就那么看着我,良久之后反问我:“有必要吗?”
我出国也去了旧金山,这是众所周知的。
我看着他面无波澜:“到你了。”
陈辞旧看着我:“在旧金山的时候,有想起过我吗?”
我没想到他会风骚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这种问题。
怎么会不想呢?
那些我需要用香烟麻痹自己来度过的夜晚,
那些被人为难咬着牙不服输的时候,
那些收到他的消息的时候,那些他不在身边的日子。
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我,我的身边曾经存在过这么一号人。
我朝他歪了一下头,笑了笑,拿起酒瓶,一饮而尽。
我能清晰的分辨出来,他眼里的愤怒,但他依旧冷静的出奇:“两个问题,一个都不答,是否认还是默认?”
我抬眼盯着他,他的眉眼依旧那么好看:“只是答不上来而已,酒我也喝了,问你一个问题吧,去旧金山是为了找我吗?”
他一秒钟也没犹豫,点头说:“是。”
听到这个答案,像是心里开着的一朵花终于结了果一样,果实落地了,可是根好像不怎么扎实了。
我点点头:“问吧,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回家睡觉了。”
陈辞旧头仰着,对着天花板沉默了好一会,然后低下头看着我:“后来,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了?”
我拿起酒瓶,举起来,然后看着他:“就是太忙了,太累了,就忘记回了。问题我答了,这瓶酒喝不下了,喝一半吧,敬你。”
喝完我就拿起包,起身出去,江稚冉准备来送我,但我看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没尽兴,就让她留下了。
刚走出门,还没感受到凉风,就有一件厚实的外套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看了一眼搭在肩上的衣服,没记错的话,是陈辞旧的。
我没说话,就那么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他也不说话,就紧紧跟着我的脚步。
我停下,他也停下。
我转身看着他:“跟着我干什么?”
他不说话,就一把把我拉进了怀里,我就任由他那么抱着我。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他才松开我,他说:“送你回家吧。”
我看他一眼,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衣,把身上的衣服还给他:“走吧,挺远的,衣服自己穿上。”
他没接过,我就抱着他的衣服朝前走。
我边走边说:“其实,咱俩这事儿过去挺久了,你没必要一直纠结。”
陈辞旧从包里掏出一包烟,问我抽吗,我摇头说:“戒了。”
他点燃烟,深吸一口,吐出来瞬间烟雾缭绕:“也没多久,我也没觉得这事儿过去了。你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也没说要和我分手。”
我被他的话噎住了,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他又继续说:“在旧金山的时候,我经常去见你,在你学校的图书馆,学校对面的咖啡店,你家楼下。”
我看他一眼,又默不作声地低头,一步一步的走路。
他自嘲般的笑了一声:“我想让你发现我,想让我们有机会在异国他乡来个真诚的见面,可你没有一次发现我,你好像永远只专注于你当下做的那件事。”
我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那会儿确实注意力都不在这些事情上面,你大可以直接和我说。”
陈辞旧停下脚步,靠在路边的公交站牌上:“看你状态不太对,就一直没打扰你。”
那会儿一心只想让自己忙起来,忙的焦头烂额,是为了什么呢?
我坐在站牌下的长椅上,歪头看着他:“其实咱们在一起的那几年里,我们从来没有试图理解过对方。”
陈辞旧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我便想趁着机会一股脑说完:“在酒吧里,你问我那两个问题,其实我可以坦然告诉你。出国不完全是因为你,在那之前,我家里人早就安排好了这件事。至于有没有想过你,有啊,我又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我和你走到今天的原因,不是因为感情出了多么大的问题,仅仅只是因为我们互相不愿意为彼此做出改变而已。”
他看着我,眼底噙着一抹红,他走过来坐到我的身旁,然后拉起我的手:“跟你在一起这几年,是我做的不对。”
我笑了笑,反问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我转头看着他:“陈辞旧,你还记得吗?我出国的前几天,你感冒了,我去学校给你送感冒药。那天我告诉自己,要是你出来了,我也可以选择不走。但是你赌气跟我说,你不需要。”
我自嘲的笑了一声:“其实那天,我也发烧了,病了整整一个星期,从那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咱俩本来就不合适。”
陈辞旧双手插在卫衣兜里,低头看着地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把他的外套递给他,他伸手接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对不起。”
我朝他摇摇头,笑了笑:“没关系,我理解你。”
说完这话,我起身打了一辆车,没再和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