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尤×希（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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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德瑞拉得到了仙女教母的魔法，她度过了难忘的一个舞会。可等到午夜的零点，神奇的魔法便要失效了。无论是华美的裙子，还是梦幻的南瓜马车，都要离她而去。
当尤珈终于找到将希尔诺送回家的办法，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可怜的辛德瑞拉了。自私又软弱的你，真的要亲手放走独属于你的魔法吗？尤珈悄悄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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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诺觉得尤珈最近总怪怪的。比如吃饭时盯着煎蛋出神啦，再比如看书时好久都不翻页啦。他听说过，老人家有些就会得这样的病，非常可怜……可尤珈还这么年轻呢。
他想象起来，尤珈小小一个的身体，坐在轮椅上，然后他站在后面，贴心推着把手。啊，不过他自己好像长得也不高，不知道有没有矮一点的轮椅呢……
“在想什么？”
“在想你。”
“……我有什么好想的。”
“难道尤珈不想我吗？”
这话没法接了。尤珈如今面对希尔诺的种种“甜言蜜语”，已连耳朵都不会红——听说这叫脱敏训练——只是轻轻把视线朝窗外一瞥，撑着腮帮子的手掌把脸颊肉贴得更紧，指根稍稍蜷曲些许。
这里是市中心最大的书店顶层阁楼。本来他们是进不来的，结果有天晚上希尔诺欢欢快快地跑进他的卧室，扑到他的床上，兴奋道：“尤珈，我明天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原来希尔诺和书店的店员打上了交道，对方将一把钥匙交付给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孩，说：“从早上七点开门到晚上十点关门，都可以在这里呆着。只是钥匙要保管好，以及，绝对不可以带别人进去哦。”
——显然尤珈就是那个“别人”。
尤珈当时便是这么拒绝的，结果希尔诺就气鼓鼓地戳着他的脸颊说：“我们难道不是向来一起的么？尤珈要是不去，那我也不去。再说了，那位店员先生只是害怕有坏人进去了，尤珈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你临时瞎想的借口吧。尤珈当时在心里吐槽道。不过看着希尔诺明显生气的模样，他也就只能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刚被他梳好辫子的希尔诺，就马不停蹄抓着他去了书店，领到那位店员面前。
“哦，是朋友啊。进去吧，要是热了冷了就开里头的调温器，但不可以自己放法术，阁楼的书都很珍贵。要是你们搞破坏，我回家就要被我老妈揪耳朵了。”店员先生抬起眼皮，扫了眼白毛小鬼旁边新增的黑毛小鬼。哦，还是个臭脸的。
怎么说呢，就好像一时兴起喊一只流浪猫来自己这吃点东西，结果第二天，小流浪猫就立即带着它的好朋猫来了，还用期待的目光抬头看人类，咪咪喵喵地问：可以吗可以吗？
……什么鬼比喻。果然是最近备考压力太大了。店员先生揉了揉沉重的黑眼圈，摆摆手便放俩小屁孩进去了。他拿起桌上自己调配的特制小药水，一饮而尽。
“嗯嗯！放心吧！我保证我们两个都乖乖的，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在里面。”希尔诺仰着脑袋，自信拍拍胸脯。
尤珈全程没怎么说话，就连自我介绍的功夫也被希尔诺揽下了。他垂着眼睛被希尔诺拉着往前走，快到拐角时余光触碰到桌上的工牌，才多心看了眼。上面写着：默文。
又扫了眼桌上层层叠叠的资料和笔记，一些潦草的图纸，几张“南希小姐的最新作预售海报”——话说回来这又是什么——其中还有一份亚弥斯的转院申请书。只看得出是想从白魔法学院转出去，具体要去哪就不清楚了。
还真罕见，怎么一个白魔法师能把自己活出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绝对不会让希尔诺变成这副样子的。
又走了段距离，确保那人听不见，尤珈才捏了捏同他十指相牵的手，小声说：“希尔诺，你以后一定不要学那个人。”
“诶？”
“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小药水什么的，看着就不好喝。
希尔诺想了想，才笑起来：“尤珈原来是说这个呀。大哥哥人很好的，一边上学一边假期里抽时间帮家里看店，只是最近太忙了才没办法。而且大哥哥很厉害哦，那些醒神的药水都是他自己调配的，比外面卖的要安全很多……”
“我不管别人，我只在乎你。”尤珈忽然眯起眼睛，把希尔诺摁到角落里，随后发觉自己目前还缺乏一定的身高压制，这个姿势由他来做显得一点也不厉害。
啧。
他故意板起脸，让自己显得严肃些：“希尔诺，听你的语气，你似乎一点也不排斥那种极端生活，是吗？”
“这个嘛……”希尔诺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眼前的深蓝眼睛。显然，同尤珈厮混的这些日子里，也学坏了不少。
“呵。”尤珈冷笑，刚要伸手捏捏对方的脸颊，就听到身后传来另一个孩子的声音。
“哟，壁咚。”
——尤珈啪嗒一下就把两只手都放下了！
——他的脸烧起来了！
“啊，不好意思，我就路过一下，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
等尤珈缓缓转过去头，就只看见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孩，抱着比脑袋还高的一摞书，往角落里的布艺单人沙发走，紧接着拉上了天花板垂下的小帘子，把里头遮得严严实实……那里竟然还有个帘子！
“那是梅纳德，另一家孤儿院的孩子。他也很喜欢看书，我们先前还一起交换过糖果呢。不过他看书时不喜欢和人闲聊，下次我再带你和他认识。”
“……”尤珈收回视线，幽幽地盯着希尔诺瞧。
希尔诺眨巴眨巴眼睛，立即倾身环住小伙伴的腰，抱了个严严实实：“但是，我只和你是最好的好朋友。”
“……哼，我是那种很爱吃醋的人吗。”
再说了，抱得这么黏糊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真拿希尔诺没办法。某个小孩勉强原谅了小伙伴过于强悍的社交能力。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两小孩便在书店的阁楼上度过一个又一个白日。同孤儿院里以黑魔法为核心的刁钻魔法书不同，这里的读物更偏向日常生活类，辅有各式科普杂志，给两个偏科的小孩补上了一众知识盲区。
以上，便是这对小孩于阁楼发生某段对话的前情提要。
当希尔诺说出那句“难道尤珈不想我吗”，某个日常冷脸的小屁孩不得不承认，他的小伙伴长大后说不定会很讨女孩子喜欢。
哼。
他们本就肩并肩腿并腿地坐在地毯上，只穿着单层衬衣与短裤，这会儿肌肤的触感格外明显。尤珈推开右手边的窗子，风放进来，舒缓阁楼内若有若无的躁意。外头便是广场，有白鸽停在喷水池旁，扬起洁白的羽翼，他又联想起今早上希尔诺头发的触感。
“你不要总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你现在小，不算什么。要是长大后还这样……”
“会怎么样？”
“会很麻烦。”尤珈撇撇嘴。
希尔诺软塌塌把自己倒在尤珈的大腿上，仰面向上玩起对方领口的纽扣，嘟嘟囔囔：“可我只对尤珈这么说话。这样也会惹来麻烦吗？”
“……”希尔诺好像很喜欢在别人身上摸来摸去，这也是个坏毛病，得改。不过，只摸他可以，他是个大度的人。
希尔诺见尤珈又发起呆了，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他一骨碌爬起来，飞快跑出去，很快从某个角落里找到想要的东西，踮脚从书架上取下来，光速浏览，随后抱着比脑袋还大的硬壳杂志跑回来。
“尤珈……”他跪坐下来，把书摊开放到大腿上，推了推发呆小伙伴的肩膀。
“怎么了？”尤珈的思绪从某个有关“白鸽，棉花糖，云朵”的神游遐想中走出来。
“你喜欢这款‘加长版火焰喷射旋转轮椅’，还是这款‘海陆空三栖可远程遥控轮椅’？”执行力很强的希尔诺，抱着一本金灿灿的养老护理杂志，唰唰唰就翻出他相当满意的几页图片。
“？”
“就是有点贵……唔，好像太贵了一点。不过再过几年，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去打工挣钱了，你想要什么样的轮椅，我都能给你买。”希尔诺盯着价格上的几个零，从右往左数了一遍，呆了一秒，随后从左往右数了一遍，呆了两秒，最终眼神逐渐坚定。
“……？”
“哇，尤珈你快看，这里还有甜蜜老伴双人座轮椅！等我们成了两个老头子，就可以一起坐耶！甚至还有喷射赛车模式！”
“……？？？”
希尔诺一双眼睛亮起来，连一旁的尤珈都忘了，埋头翻看起这又酷炫又厉害的双人轮椅，简直像小孩子遇到了超喜欢的玩具，目光完全移不开。
——也确实是孩子。
眼见希尔诺几乎把脸埋到了杂志里，头顶软乎乎的发旋摇来摇去，尤珈又想起了方才望天空望喷泉望广场的胡思乱想。
白鸽，云朵，还有棉花糖。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小伙伴的脑袋，到半空中悬停又放下，只收回到裤子口袋。他捏着口袋里一页撕下来藏起的笔记，心中纯白的云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湿乎乎的乌云，皱巴巴又灰蒙蒙，开始往他心头上下着凉凉的雨。
原来在希尔诺心中，他们两个会一直呆在一起吗。
一想到这个，某个磨磨唧唧别扭了整整一周的小孩，却反而下定主意了。他不愿意因为他的私心，而让希尔诺失去家。
“希尔诺，其实……”他拿出了那张推演了无数次法阵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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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的场合很普通，没有尤珈每天夜里躺床上想象的那样悲壮。也对，他们只是两个那么一丁点大的孩子，相处了也才不过短短几个月。
对希尔诺而言，这段时光恐怕就只是一次奇妙的夏令营。如今夏令营结束了，下凡体验生活的天使要回到属于他的国度。而独自一人的家伙也得重新独自一人。
奇怪，他什么时候害怕过孤独？他不讨厌独处。他知道他只是舍不得希尔诺。
那天他们站在森林里，彼此都很沉默。整天拉着他说个没完的希尔诺，原来也有话少的时刻。他挑了个早晨，晴朗的日子，因为他害怕希尔诺回去后又在森林迷路了。
最后一面时，希尔诺没忍住扑到他怀里哭了，他那时候还有些感慨：果然希尔诺只是个小孩，到底不如他沉稳。
然后当天夜里，他就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睁眼到天明。
没了希尔诺，他第一次发觉生活如此无趣。院里的小孩们问他希尔诺呢，他不回答。走在路上遇到其他人，其他人问希尔诺呢，他也纯把他们当空气。
原来希尔诺认识了这么多的人，结果希尔诺就这样把他们丢下了，一个人跑回了家。哼，希尔诺分明也是一个无情的家伙嘛。
……希尔诺把他丢下了。
有天整理房间，想要把希尔诺的痕迹细细保存好。从书架里翻出来了那本养老杂志。希尔诺竟然把它买回来了。他翻开，一下子到了那天希尔诺向他介绍的某页，里面夹着张树叶做书签。
他看见了那款令希尔诺眉飞色舞的双人轮椅。不过比那时候多了些东西，一个稚嫩的涂鸦画在了轮椅旁：白发的小人，和黑发的小人，手牵手。
白发的小人说：等我们老了，我要和尤珈一起坐双人轮椅！
尤珈绷着脸小声说：“谁要和你坐轮椅。”
但他却拿起一只黑笔，在黑发的小人旁勾了气泡，里头写了个“好”。写完，他把笔丢了，抱着杂志爬到床上，把自己埋在被窝里。
第二天清晨，他睁着一双黑眼圈，做好了又一个决定。既然希尔诺不能留下来，那他去找希尔诺不就好了吗。
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当初送希尔诺回去的法阵，他只画了一次，就牢牢记在心里。这会儿他站在森林里，趴在地上拿着小树枝继续写写画画。距离同希尔诺分别，已经过去了整整……好吧，只有三天。
——但三天对他来说已经很长了！
未来某个天才魔法师的罕见才能，在这时已初显。简陋的小木棍，凹凸不平的泥地，周遭杂乱的魔法波动，这些都没能影响尤珈绘制阵法的进度。
他像那日为希尔诺画传送法阵一样，认真而虔诚地跪在地上，画了整整一个白天，脸上衣服上全是泥。地上精细到令人晕眩的复杂图形，已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年龄阶段的能力。不，哪怕由一名成熟的成年魔法师站在这里，也难以复刻，更不必说从无到有的推演。
魔法阵可以开启了。尤珈站在法阵中心，脏兮兮又乱糟糟，比希尔诺初见他时看到的还要狼狈。
“……尤珈？”
他又产生了幻听。哼，区区幻听，阻挡不了他去找希尔诺的步伐。等着吧，哪怕这次失败了，只要他肯花时间，无论花费多少年，他都要找到……
“呜啊尤珈！”
尤珈被一个白色的小炮弹砸中。他眨眨眼睛，不敢相信。但某只熟悉的白色八爪鱼正牢牢把他抱住。
法阵，成功了？等等，他好像还没开启……
“尤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希尔诺抓着他的手，啪嗒啪嗒地就掉下眼泪。
他这才发现为了画那法阵，他的掌心指头都磨破了，流了好多血。这可不能告诉希尔诺。
“尤珈，你的脸上都是泥巴……”希尔诺一边哭一边给他擦脸。
其实是进森林时摔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但他也不能说。
“你怎么来了。”他岔开话题。
“我想你了。”希尔诺用擦了他的泥巴脸的手，又去擦自己脸上的泪，于是希尔诺也成了大花脸。
他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下。
“你怎么回来的？我正要去找你呢。”他说得轻描淡写。
希尔诺摊开了他另一只紧紧攥着的手，掌心里放着一张小纸条，是尤珈推演法阵的草纸。
“我照着这上面画了法阵……但是我画不好，用了好久才回来……”
尤珈看着自己的鬼画符，沉默了下。这东西让他自己认，都不一定认得清。算了，希尔诺回来就好。
“你的家人不担心你吗？”
“放心，他们好好的呢！而且我回去时，他们说我才失踪了几天而已。我和爷爷奶奶介绍了你，下次我还能带你去见他们呢……”也许因为几日不见，希尔诺比平日里还要热情，简直要把这几天没说的话都吐出来。
他们一边朝森林外走，一边手牵手聊个没完。主要是希尔诺讲，尤珈听。
尤珈做着安静的听众，直到希尔诺似乎是说累了，他才故作轻松地问：“那你这次要在‘这边’呆多久？”
“想呆多久就呆多久！不过还是要回去看看爷爷奶奶他们的，不能让他们担心。”希尔诺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来，“他们很开心，我交到了朋友。尤珈，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希尔诺深吸一口气，又扬起灿烂的笑来，看向他的好朋友：“说好了等我们老了，要一起坐双人座轮椅的——还要能空中竞速的那款！”
希尔诺睁大了眼睛。
黑发的男孩站在他身侧，不知何时脸上已经挂满眼泪，像这个年纪的小孩一样乱七八糟地哭着。
“谁要和你一起坐轮椅……”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尤×希（1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