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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倒贴式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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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飞鸢站在灰墙城的正门入口处已有四根烟的功夫了，现在被她夹在手指间的细白纸卷是第五根。虽然自制的粗糙烟卷确实不怎么耐抽，但不管怎么说，这等的时间也过长了些。
守大门的老爷子骂骂咧咧地从门岗室里晃悠出来，拿着现在已经没人用的老式灰斗和扫帚，直冲着木飞鸢走来。
接着，扫帚棍就敲在了木飞鸢的脚上。
“把脚挪开点！你把我这儿当垃圾场了？烟嘴子扔得到处都是。”
木飞鸢被敲打得无从下脚，向后退了两步，看着老爷子将几颗烟嘴一扫而空。
“文叔，我都说了，您不用管，我一会儿自己把这些都捡走。”
“哼，待会儿等着人了你屁股一拍就走，谁知道还算不算数。”
老爷子没好气地把扫帚在灰斗上磕了两下，木飞鸢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抵不过老人的轴劲，无奈地笑了笑。
文思轩是维存元老级的成员，但他负责的工作并不是什么核心任务，只是常年驻守于灰墙城唯一的大门下，管理人员进出。虽然头发已经全白，皱纹也不少，但完全掩盖不住他那矍铄的精神以及咄咄逼人的劲头。
灰墙城，城如其名。绵延无边的灰色城墙包围了整片庞大的聚居地，仿若地平上拔地而起的人造山峦，将世界划分成了城里与城外两处空间。加上笼罩天空的魔能电网，这座城市就成了个带盖的大石盒子，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南边的城墙大门。
不过自从维存内部的传送室搭建完成，组织成员们就很少再通过城墙大门出入，守门人这一岗位也就显得愈发清闲。曾经有多支小队驻守的三层守备室，也只剩下了几个轮班的C级战斗员和文叔在看守。
再加上灰墙城近几年来完全对外封闭的策略，大门就成了几乎只闭不开的安防摆设。
木飞鸢今天在这里等待，是为了那位神秘的新人——时启。她从组织上层那里接到了任务，要在城门口负责接应外来的新成员，却不知道对方具体会在今天几点到达。于是她就从一早等到现在，肚子已经开始思考午饭的菜单，却还不见人影。
所幸出门前她颇有先见之明地带了几根烟卷，否则以她的脾气早就在大门上踹个几脚，然后打道回府了。
看门的文老爷子或许也看出了她的不耐烦，扫完地也没走，主动与木飞鸢攀谈起来。
“今天是什么人物大驾光临，能让急脾气的木小姐在我这破地方待这么久？”
老爷子的气还没消，聊着天都不忘顺口讽刺。
“就是个新人。”
“怪不得，现在的年轻人都一个样，时间概念是一点没有。”
这种老人家针砭时弊的话，放在平时木飞鸢或许不会当回事，不过现在她简直想跳起来跟着老爷子一块儿骂。
年轻的臭小子们没几个让人省心的，她想起队里那个倒霉孩子言寻隐，又暗骂了几句。
想到心累处，木飞鸢大剌剌的往地上一蹲，狠狠地在烟卷上咂了一口。她做了决定，如果等到阿湫联络她回去吃饭时，那个叫时启的家伙还不来，她就直接回总部。
不管上面说什么特聘新人，万里挑一的好苗子，都跟她没关系，她可不受这气。
就在木飞鸢笃定自己等不来新人时，守备室的警示音却尖锐地响了起来。
“监测到距大门500米处有类人生物靠近，正在进行能量结构探查。防卫装置已启动，获取实时影像生成中……”
灰墙城名字中所谓的“灰墙”，指的是一种能够进行魔能传输的石材“灰岩”。恶降过后灰岩是少数获取便利的自然材料，还具有特殊的魔导性质。
恶降不仅影响了生物体，自然界的物质、地质、气候等，所有曾经被人类熟练掌控利用的能源和物质，在异常的环境下都纷纷失控。
绝境中，魔能量的利用成为了新纪元的希望，这种末日后无处不在的能量因子，在合适的材料引导下，具备代替一切能量的可能性，也催生了很多基于魔能生物的发明。
灰墙城的监控系统就是这样的产物，变翅蝶——一种能够探知500米内生物体，并改变翅膀形态的蝴蝶。将其翅膀上的鳞粉涂刷在城墙的表面，再通过灰岩将魔能量变化传输到监测系统，就可以获得一个具备生物监测能力的城墙。
类似这样的发明在灰墙城内运用极多，也是灰墙城能够在恶劣的环境中屹立不倒的原因。
文老爷子就把这套看家系统当成宝贝中的宝贝，听到系统警示音的一瞬间，他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小跑进了守备室。
木飞鸢还未来得及感叹老爷子腿脚的利索，就见城门两侧6个亮着蓝光的发射器对准了大门。那架势，就算是进来一个比城门还高的恶界怪兽，都能给轰出个洞来。
守备室里几个打盹的C级战斗员也都被吓醒了，一个个地提上武器就跑出来列阵，就差拉响全城警报了。
木飞鸢也急了，她大步走向守备室，一脚踹开了里屋控制室的门，冲着老爷子吆喝。
“文老头儿，我说了今天有人要进城。你先把监控画面传进来看一眼啊，着急启动魔导炮干什么？？”
“啊？”
老爷子开始装聋，这下可把木飞鸢气坏了，举起拳头就作势要捶他的宝贝机器。
“哎哎哎！你可别动我宝贝啊，急什么急！我就过过手瘾，机器也是要定期启动才不会坏。我就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急躁，尤其是你，沉不住气！我又没真启动。”
“我就怕您一不小心真启动了。”
“你是骂我老眼昏花？！”
“……文叔，我今天有任务，您想过手瘾多的是时候过，今天就别闹了。”
眼见着老爷子又要犯轴，木飞鸢赶紧好言相劝。毕竟大门的控制权都在老爷子手上，她还想快点接了人回总部。
文老爷子缓慢的在控制台上捣鼓着，木飞鸢知道安防装置的武器并不止这6门大炮，看老爷子磨叽的劲，应该还是忍不住想趁此机会把他的宝贝武器展示个全套。
“文叔，监控画面——”木飞鸢又强调了一遍，这次她一边说着，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摸了根新的烟卷出来，“醒神草的烟卷，土城集市都淘不着的宝贝，我今天的最后一根了……”
眨眼的工夫，木飞鸢手上的烟卷就到了文老爷子的手里。老爷子把烟往嘴里一塞，手速飞快地在控制台上一通操作。
透过控制室前侧整面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不知从何处爬来四只巨大的萤火虫。四只巨型萤火虫——学名叫移影虫，各踞一角，屁股上的光点拉成了一块荧幕，清晰地投射出了大门外的景象。
一个穿着精致的青年站在门口，正颇有礼貌地向着门外取景的移影虫挥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上了什么节目，从微笑到站立的姿势都显得无可挑剔。
木飞鸢一看见监控画面上青年亮的扎眼的白发和惊世骇俗的长相，就知道她等的人终于到了。仔细一看，青年挥动的手里还抓着维存的蓝十字盾牌徽章。
身份确认无误，木飞鸢可算是盼到了头，急着就要出去把人接回总部。她一边朝门口走，一边扭头示意文老爷子开大门。
“站住站住！等一下。”
就快踏出控制室的大门时，木飞鸢却被文老爷子叫住了。
“火。”
“什么？”
“火，你给了烟，还没给火呢！”
文老爷子把转椅转了半圈，嘴上叼着烟，冲着木飞鸢摊开双手。
木飞鸢笑了，不管过去多少年，老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有趣。她站在门口，伸出左手打了个响指，数条火红的荆棘从她的手臂上出现，缠绕在一起向前方生长而去。
荆棘最后堪堪停在了老爷子嘴上叼着的烟卷前，被扫过的烟头尖端随即冒出了一簇火苗。
“您悠着点抽，上了年纪，别呛着。”
在老爷子骂出声前，火焰般的荆棘与那个同样如火般明艳的女子都消失在了控制室的门外。
*
“这里是7层的食堂，平常每天会配给固定份额的食物，因为能力特殊食量大的，也可以申请加餐。”
“不过，有时候菜品内容无法接受的话……”木飞鸢介绍到这里时压了点声音，“城区里有几户居民办的小餐馆，味道不错。就是别让负责食堂的乔妮阿姨知道了，她很介意。”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木飞鸢看着比自己还略高一点的青年，再次意识到了他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没有了，谢谢飞鸢姐。”
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配上极其礼貌的谈吐，表达感谢时还会微微颔首，说他是宫廷里长出来的贵族小子都没有任何问题。
本来因为对方的严重迟到，让木飞鸢打定主意要给这位新人来点下马威。结果一进大门，名为时启的青年就抢在木飞鸢开口前道了歉，行礼道歉的言辞说的是严丝合缝，连个话柄都不给木飞鸢留。
每天在总部里对付各种叛逆十足的臭小子，头一回碰上这种礼貌乖巧的，木飞鸢反倒有些无从下手。本就因为诚挚的道歉而气消了一半，再听说对方是因为救人而来晚的时候，木飞鸢积蓄的怒火就完全被她抛诸脑后了。
她带着时启从总部顶层的宿舍开始参观，一直到第7层的食堂。时启对木飞鸢的称呼也从一开始尊敬的“前辈”，变成了熟络的“飞鸢姐”，连木飞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关系逐渐走近了些。
一路的介绍中，木飞鸢没少观察这位新来的“公子哥”。按照上面给她看的资料显示，时启是那种末日年代少有的幸运儿，父母双全的他生活富足。因为父亲是跟着佣兵行会做生意的商人，所以一家人稍微有些居无定所，不过这种经历放在现在，已经算是人上人的生活。
从穿着与言谈来看，时启的的确确是那种家境优渥、无忧无虑的“金汤勺”。在外貌上也是十分出众，五官像是被雕刻出的艺术品，但轮廓的细节之处却又不乏柔和的韵味，配上深麦色的肌肤，显露出一种古典的美感。利落的白色短发和细密睫毛下的金色双瞳更是抢眼，几乎发出辉泽的颜色只能用不似凡物去形容。
木飞鸢很少评价他人的外貌，但见到时启后，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得出了“极好”这样的结论。
这样各方面看下来，时启加入维存的选择，就显得更加让人难以理解，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安全的城市定居，享受人生。
当木飞鸢问及时启原委时，她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想成为英雄。”在第4层的走廊上，青年挠了挠头，说话的样子颇有些认真，“或者说，我有一个很崇拜的人，我想以他为目标。”
木飞鸢差点没忍住笑声，她怎么也想不到类似白驷追那种老古板会说的话，竟然会在时启这样的青年口中听到。
把维存战斗员当做是英雄一样的工作，这种想法，对木飞鸢来说还是天真到有些犯傻了。单论红狼队的行事风格，他们可从来算不上英雄。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自家那个臭小子言寻隐，自然而然地将看起来年纪相仿的两人在心里比较了一下。两人一个天一个地的性格，放在一起怎么想都会引发爆炸。
“言寻隐头痛症”发作的木飞鸢赶忙抽离了思绪，回到向新人介绍总部的任务中来。
“对了，接下来该去第三层了。正好今天那里在进行对战训练，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也可以观摩一下其他战斗员的对战。”
“啊，那再好不过了。”
时启的声音染上了些许期待，看起来也是不讨厌战斗的人。
*
3楼的对战场外，聚集的人比木飞鸢想象的要多。除了已经结束对战的战斗员们，还有不少完全是来看热闹的组织成员都凑在场外，观赛似的围了半圈。
这在平时的对战训练中并不常见，维存的成员大部分日常任务繁忙，很少会在训练后还有精力再去看别人训练。
本想带着时启简单转一圈就走的木飞鸢，也开始好奇现在训练场上的战况。
她带着时启绕了半场，好避开人群看清场内，也能简单讲解一下备战场的结构，却大老远就听见利维的大嗓门在喝彩。
“寻队！真厉害！你就是我偶像！芮洁娜姐姐也别输啊——”
“草！”
木飞鸢脸色一黑，脏话脱口而出。言寻隐那个臭小子今天应该在图书馆领罚，他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来。
气冲上头的木飞鸢也顾不上时启还在身边，转身就朝着另一边人少的场外观察窗走去。
对战场上，两个快速移动的身影分开又碰撞。褐色短发的少女身形灵动，化为鹿蹄的腿脚在地面上左右蹬跳，每次向前跳出时都会低下头，用头顶巨大的金色鹿角攻击对手。
木飞鸢认出了少女的身影，“交角金鹿”芮洁娜，寒驹队的战斗员，拥有与魔能生物“交角金鹿”相同的能力，使用可以魔化变大的金色鹿角攻击敌人。
芮洁娜的战斗能力不凡，但此时她正落于下风。
看见场上的另一个身影，木飞鸢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恨不得当即冲上场去，把正在交战的言寻隐拎下来，问问他到底怎么敢跑到这儿打架来的。
“言寻隐这小兔崽子……”
“他叫言寻隐？”
正当木飞鸢咬牙切齿的骂着时，身后传来了时启的声音。被她忘在一旁的时启自己跟了过来，也在观摩着场内的战斗。
“该死！啧，抱歉，看到个不听话的臭小子，把你给忘了。”
木飞鸢完全抛弃了在新人面前的形象，只想多骂两句好出出气。
“没事，我正好也很感兴趣。”
场外观战的呼声愈演愈烈，木飞鸢与时启两人干脆也停下了脚步观看这场激烈的战局。
战斗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芮洁娜不断的使用魔能催化鹿角生长，但攻击都被言寻隐的刀刃一一拦下。魔能使用对体力的消耗巨大，而芮洁娜能够负担的鹿角重量也有极限，再不攻破言寻隐的防线，等待着她的就是体力耗尽的死局。
少女拼尽全力，积蓄起所有的力量，向前腾跃而去。金色的鹿角在魔能催动下宛如巨大的战斧，裹挟着破空的风声，威力十足。
然而另一边的言寻隐只是将刀身横置身前，不作行动。
“这臭小子，打起架来倒是真聪明。”
看出言寻隐意图的木飞鸢虽然仍是满心怒意，但还是忍不住表达了赞许。打架，算是言寻隐为数不多的长处。
硕大的鹿角在片刻后撞上了言寻隐的躯干，但却并没有像大多数观赛者们所紧张的那样，将相比之下较为孱弱的身躯撞飞出去。
刀身卡在了鹿角的几处拐点之间，硬生生地逼停了这把势头凶猛的巨斧。在场内几秒的平静中，言寻隐伸出左手，掰住一块鹿角，用力向下按去。
“轰”的一声，被沉重的鹿角所带动，芮洁娜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连人带角侧摔在了地上。
“我认输。”
倒地的一刻，芮洁娜不甘心地做出了投降。她声音微弱，鹿角和鹿蹄已从她身上消散，变回人类的模样。
场外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瞬间跑向场内，将倒地的芮洁娜团团围住，确认她的身体状态。
利维的声音第一个响起。
“寻队！！！！无敌！！！！！”
观赛的其他战斗员们也逐渐围了过来，或是对言寻隐表示肯定，或是对芮洁娜表示关心，训练场的氛围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木飞鸢也暂时收了训斥的念头，把时间留给情绪高涨的战斗员们，远远地隔窗看着。
黑发的青年甩动着汗湿的头发，从前面看上去是短发的发型，身后却有一条被白色束带随意扎起的细长发辫在恣意舞动着。简单的黑色战斗短背心下，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身，不算健壮的身体上，肌肉的线条却格外清晰。
一名活泼雀跃的女性研究员和粉头发的小个子青年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让青年一片幽蓝的眼底也露出几分笑意。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远处的视线，青年回过头往木飞鸢他们所站的方向望去。
“下去再收拾你，臭小子。”
木飞鸢嘟囔着回望，她怒气仍未消散，但却不想破坏眼前的光景。
如果她在这时回头看一眼时启，就会发现他那明暗流转的金色眼眸也不曾离开远处的青年，常带微笑的面孔此刻笑意更深。
不过木飞鸢没有回头，所以她只是听见了突然低沉的一句。
“我也想，和他打上一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