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倒贴的队友果然是二五仔》七水柬

15、同坠深渊

　　怒火直冲上言寻隐的脑袋，早知道时启一直在场，他就不该插手，而是应该让这家伙烂在猴子堆里，被撕成碎块，再随着狂风挫骨扬灰最好。

　　他爬起身，扭头带着阿卓就要走，完全不想再多看时启那张脸一眼。虽然他对时启是如何凭空出现的这一点充满了疑惑，但被对方嘲笑过后他是死也不会再主动开口了。

　　言寻隐急于返回据点，风力愈发强劲，能见度也随之下降，空气中的雪花逐渐开始结成肉眼可辨的鹅绒状，据点的蓝十字旗帜在这个距离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安全绳依旧在延展范围内，也并没有断裂或脱落，所以他们现在只要快速沿着安全绳的方向原路返回，应该就能躲过冰风暴的来袭。

　　他骑上了阿卓的背部，在风雪中狼犬的脚程要比人类要快上不少，却意识到自己忘了还有一个累赘在旁边。

　　他在狼背上与下方的时启大眼瞪小眼，就是不想先开口，时启看出了他的苦恼，笑着问道：

　　“你是不好意思邀请我与你共骑吗？”

　　言寻隐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时启的遣词造句里没一个字是让他痛快的。如果不是为了规避谋杀的嫌疑，他早就一拍狼屁股自己跑了。

　　看着他一脸比便秘还拧巴的表情，时启的笑容更甚，说出口的话也更放肆了起来。

　　“我不介意的和你同坐一匹狼的，隐哥。而且，阿卓好像也愿意，对吧？”

　　阿卓听了这话后摇头摆尾，如果不是言寻隐还骑在这狗崽子身上，它怕是还要蹦两下。可惜就算言寻隐再想给这一人一狗都来点教训，时间也不等人。

　　几团鹅毛大雪扑在眼前，逼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走。”

　　时启毫不客气地爬上了狼背，阿卓也在狂风暴雪中奔跑起来。虽然狼犬的后背宽阔，但奔跑中两人仍不可避免的碰撞在一起，言寻隐觉得鸡皮疙瘩在自己的身上到处乱窜，哪里碰到时启，哪里就汗毛倒立。

　　他在狼犬背上将身体绷得笔直，偏偏后面那位大爷摇摇晃晃，似乎还发现了他的不自然，偷笑时的气息都吹在了他的后脖颈。

　　好在目的地不算遥远，阿卓奔驰了一分钟后，就已经能看到防御装置的外轮廓。正当言寻隐以为这段煎熬的旅程终于要结束时，两人右手边的裂谷中，却突然浮现出某种阴影。

　　巨大的阴影覆盖在他们头顶时，言寻隐几乎错以为是天色骤变，灰黑的条状阴影投射在地面上，笼罩了狼犬上方的整块天空。

　　阿卓停止了奔跑，冲着裂谷的方向缩起身子，脖颈后的毛都立了起来，犬齿外露，喉咙里酝酿着压抑的咆哮。

　　言寻隐知道不论裂谷中那巨大的身影是什么物种，都不是他们所能对付的存在，现在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逃命。

　　他轻拍着阿卓的头顶以示安抚，同时低声在它耳边催促。

　　“不要怕，阿卓，向前跑，全速向前跑，据点就在前面了。”

　　狼犬抖着耳朵，发出一声长嚎，重新向着前方疾驰。言寻隐听见时启在他背后给手枪上了膛，他也将赤飨紧握在手中。

　　然而阴影降临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转眼间，他已经能感受到侧面巨物靠近的风压，随着风沙被破开，他看清了来物。

　　某种巨型生物的触角，泛着黏腻而奇诡的翠绿色光泽，从裂谷中探出，像是在感受外界的气息，质感看起来极其柔软，在边缘处不断变换着轮廓形状，时而伸长，时而收缩。

　　言寻隐上一次见到如此庞然大物，还是在赤沙荒漠中心偶然遭遇的沙噬虫，可即便那时的巨虫，他也能一眼看清其半身的大小，现在这只触角探出这么长，他却还完全看不到本体的踪影。

　　他坚定了逃离的想法，全境灰地边缘潜藏的怪物数不胜数，他没有一一见过，更不会去主动招惹。降低存在，苟活下去，才是人类幸存于末世的唯一法宝。

　　可惜天不遂人愿，言寻隐已经将整个身子都贴在狼犬的背上，阿卓也在竭尽全力向着据点狂奔，但那触角却像装了雷达似的，敏锐地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

　　原本还在柔软状态的触角，突然紧缩成细长的一条，朝着言寻隐他们横扫过来。

　　“阿卓，向前跳！！！！”

　　言寻隐大喊着发出指令，狼犬当即高跃而起，瞬间离地有近10米。但那触角却也极其灵活，它在半空扭转了方向，末梢依旧扫打在了阿卓的身体上。人和狼犬同时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出，拍落在地面上。

　　顾不得摔落后的眩晕，言寻隐拼命爬起，那诡异的触角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又在裂谷的边缘高高竖起。

　　可能是预感到了主人的危机，阿卓从地上挣扎起来后，愤怒号叫着，不顾一切地朝着触角发起了进攻。

　　言寻隐只看到赤红的身影从身侧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叫住阿卓，火焰就已经覆盖了触角的表面。攻击似乎起到了效果，幽蓝的火焰一路燃烧到触角的顶端，刚才还蓄势待发的触角蜷缩了起来，从裂谷中传出几乎能引发地震的隆隆声。

　　触角被打败，痛苦扭动着渐渐落回深渊，可还没有等他们庆幸起来，又一道阴影就自裂谷中拔地而起。

　　那是与前一根一模一样的触角，甚至没有给言寻隐他们准备反击的时间，就飞速的向着地面横扫而来。

　　言寻隐目眦欲裂，他看着阿卓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阴影之下，而等他奔向裂谷边缘时，一切似乎为时已晚。绿色的触角已经完全拍打在了方才阿卓停留的地方，落地时沉重的撞击感引得地面都在震颤。

　　他呆滞在原地，不敢去想象触角下的场景，手中赤飨的热度在瞬间爆发至高点，那种热意撕扯着他的意识，连视线也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燃烧的蓝色火焰。

　　复仇与憎恨，杀戮与愤怒，这是他唯一能拥有的情绪。放纵杀念，吞噬血液，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消失于他的刀刃之下。

　　他是赤飨的欲望，赤飨的欲望即是他本身。

　　言寻隐感受到了刀刃中汹涌的情绪，而他也即将淹没在这种情绪中，逐渐沉入意识的深海……

　　直到。

　　“碰！”

　　一声枪响，从已经变得遥远的现实中传来。画面重新回到他迷离的视线中，拍落在地的触角下似乎有什么隆起。

　　言寻隐清醒过来，急忙奔向前方。触角的一处在抽动，他凑近时，翠绿的软肉下方又传出了几声发闷的枪声。

　　他双手并用，撑起触角的一边，发现时启正站在触角之下，和阿卓合力用集中的火焰顶住了触角的另一边。

　　见他出现在触角下，时启还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

　　“哈……隐哥你可算来了，再晚一会儿……额……我和阿卓可就撑不住了……”

　　一人一狼因为全力输出火焰已经精疲力尽，时启难得显露出疲态，言寻隐却也没了笑话他的心思。

　　他换单手撑住触角，表层翠绿的皮肤也在这时蠕动起来，这是触角准备再次进攻的信号。

　　“再撑一下。”

　　言寻隐说着，将右手的刀刃狠狠扎入触角之中，但相比庞大的触角，赤飨造成的伤口太过细小，并无多少效果。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紧贴在刀柄上，对着赤飨低语道：

　　“全数吸收——”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过后，猛烈的热意直穿他的手掌。触角剧烈抽搐起来，液体流动的声音在绿色的皮肤下响起，很快表面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赤飨如同一个水泵，在迅速抽干触角的血液。同时，炙热的灼烧感也笼罩了言寻隐的右臂，他忍不住嘶喊出声，绑带下的火焰胎记竟真的燃烧起来，从他的手背开始，蓝色的火舌烧穿了绑带，向着他的手臂不断蔓延。

　　“呃啊——！！！！！！”

　　伴随着他的喊叫声，他们头顶上庞大的触角也缩了水，失去血液的部分干瘪坏死，一层层地皱缩在一起。

　　压力大幅减轻后，时启和阿卓直接掀翻了触角，言寻隐也无法继续忍受自燃的痛感，拔出赤飨后跪倒在地。

　　只是片刻的灼烧，就已经让他右前臂的表层组织形如焦炭，赤飨被他扔在地上，他的手已经无法再持握刀身。

　　但这自损八百的一招确实也成功造成了伤害，那触角已经半数坏死，余下的部分也只是倒在地上抽动着，难以再次行动。

　　言寻隐摇晃着起身，用左手捡起赤飨，朝着阿卓和时启的方向走去。他看向同样狼狈的时启，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却见那双金色的眼睛猛然瞪大。

　　“隐哥，小心！！！！！”

　　他被飞扑而来的时启按倒在地，倾斜的视线中，那根残缺不全的触角划过，卷起了时启的身体后，便消失不见。

　　言寻隐忍痛撑起身体，跑向裂谷边缘，只看到了一个类似巨型蜗牛的生物，攀附在裂谷一侧的岩壁上。那蜗牛足有一座小山的大小，头顶的触角已经缩短，正是之前被他们打伤的那两根。

　　蜗牛不断退向裂谷的深处，移动速度也比普通的蜗牛快上很多，此刻已经几乎快消失在言寻隐视野所能见的最深处。

　　“时启——！！”

　　他向深渊中呼喊着时启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

　　抓在断崖边的手不自觉地紧扣，言寻隐看向身后的狼犬和北边仍有一段距离的蓝十字旗帜，敲击耳侧的传声蜗后依旧没有信号。

　　“阿卓，去找飞鸢姐他们，你和他们一起，先回总部。”

　　他平静的向狼犬发出指令，但狼犬此刻却有些犹豫，它似乎察觉到了言寻隐的想法，呜咽着想要靠近他。

　　“去吧。”言寻隐又一次安抚道，“相信我，我会回来，我会带着时启一起回来。”

　　等赤红的身影扎入风雪中后，他重新面向深渊，努力用已经焦黑的右手和左手同握住赤飨，斩断了腰间的安全绳，径直跳入了裂谷中。

　　“赤飨，聚我身前。”

　　方才吸收触角的血液全部转化为了他的力量，形成一层厚重的血墙挡在他坠落的方向。言寻隐在浓密的黑暗中快速下坠，眼前浮现出他跳入裂谷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一片茫然且空无一物的纯白，那是东方的全境灰地，B-11的边界，师父消失的地方。上一次他来到这里，亲眼看着师父消失于无尽的纯白中，却无能为力。

　　这一次，他一定不允许任何人再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