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秋响 ...
-
我记得我看过的电影中,那时那刻也是如此,盛秋之上,马路遍地红枫银杏,也是我的妹妹,推着自行车,站在我和他的对面。
周身的一切好似静音了一般,我听不到他在跟我说什么,我只看到他朝着马路对面将要走去,突然一辆车的鸥笛声冲破了寂静,我条件反射般地拉住了他的手。
妹妹还在对面,他回头看着我,略有不解。场景还是这个场景,只是有关于这个场景,还有另一段回忆,冲进了我的脑海。有关车祸,人亡,血泊里他望着我渐渐合上的眼眸。
好像我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但是我忘了很多画面,只记得凌晨民宿门口的灯光,狭小但不沉闷房间里的手工模型,还有就是,面前带着疑惑望着我的他的眼睛,下一秒,可能就是死亡与孤独将谁或谁淹没。
我不知道如何又进入了谁的剧本,等反应过来,我右手拎着箱子左手牵着我的妹妹,站在一座民宿门口,老板和老板娘爽朗的笑容直直勾着我的心绪,让我知道接下来我是该走进这里的。
穿过门帘,狭小的走廊,被从隔壁房间开着的门射进来的阳光照着,不至于显得太阴暗,反而十分温馨。
悄悄望向开着门的房间,还来不及看到什么陈设,就被少年带着细汗的头发吸引了目光。他抬了眼,望着我有了一会儿。“客人吗?”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却感到十分熟悉,好像很早就跟他相识过一般,大概是青春期没有特别注意过皮肤的保养,脸上还留了些青春痘,厚厚的嘴唇,眼睛却炯炯有神,容易让人联想到热血漫画中大喊“科学与信仰就是力量”的傻瓜学霸少年。
老板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子,有露天阳台的房间,带小姑娘去一下。”说完好像想起了我还带着较为沉重的行李,又补了一句:“记得帮忙提行李。”
他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箱子,开始在前面带路。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初秋的季节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臂膀上的肌肉看起来挺有力量,也不至于让人担心他会着凉。我们大概走过二十几层阶梯,到了三楼,他为我们开了门。
妹妹似乎向往露天阳台许久,刚进去就推着落地窗户跑上阳台看花,只留下我和他在房间里,一个讲住房事项一个听住房事项。
事实上我十分心不在焉,因为我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时不时瞅眼高个子男生,却只看到嘴唇在动,听不见他的声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知道自己又在走神。
“诶,你这个人,有没有在听啊?”他终于表现出了不满,揉了揉满头杂毛,歪着头撇着嘴看我,竟看出些委屈的神色。
我呆滞地点了两下头,被他的可爱折服了一瞬间。
他似乎没打算继续说下去了,抬头望了望妹妹,问我:“你和你妹妹看起来年龄差得很大诶,她看起来才七八岁,你好像有十几二十岁了,哈哈,你们是亲姐妹吗?”
小心翼翼看着对面阳台上慵懒晒太阳的猫猫的妹妹闻声转过头来,头上两个小丸子颤了颤,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有一个沉闷不爱说话的姐姐。
我抬眼刚好对上他的目光:“没礼貌。”
他略微有些吃惊,眼睛瞪得很圆,又歪头看着我说:“等等,你是觉得我把你说老了?还是说你们看起来不像亲生的没礼貌?你这个人怎么张口就来啊?”他已经开始带点嘲讽的笑容了。
妹妹向我跑来,抱住我的身子,略带敌意地看着对面的他。
闷热,尴尬,无故的怒意,让我的额间和手心开始冒汗,我撇过头,刻意藏着羞红的脸,好像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面子一般,许久才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好像被我突然的示弱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一般。
阳台传来一阵声响,花盆破碎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对峙。
妹妹抱着我的手猛地收紧了一下,好像被声响吓到了,他则大步走向阳台,口中念叨着:“又是对面那家的笨猫吧,真是蠢货。”
等他走到阳台,那只猫早已跑得无影无踪,我只好抱着妹妹,看他在阳台蹲下收拾着花盆的残渣,无奈地拿起摔得稀烂的仙人掌,低头沉吟着。
阳光照在他的发丝之上,他在为他的仙人掌低吟,而这一刻我在为他而失神。
……
安顿好行李和妹妹,已是傍晚,我看着手机里稀稀落落的备忘录,才想起来自己因为身体原因,专门来到这边,家里人给我订了一个月的民宿,让我这一个月好好玩耍散散心。
至于妹妹,似乎跟着我转学了,在住校手续办好之前,要和我住在一起。
我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这个故事来自于哪里,关于主角身患疾病不得不到乡下暂住的故事,尽管我不是万分地确定我就是这部电影的主角。
我时常走进别人的故事中,这些故事多是来自于电影和梦境,后来我发现,我经历过的电影,大多都是编剧梦到的故事,所以总结起来,我应该走进的,是别人的梦。
落日下山,我们与民宿的主人共同进行了晚餐,老板娘是个热心肠,说着乡下空气好,她们家在这边有田地,晚饭的蔬果都是自家种的纯天然的,我们可有口福。
确实有口福,难得吃到刚采摘的蔬菜,对于我这种爱吃素的人来讲,确实是很大的口福。
可反观对面的少年,似乎并没有那么觉得。
相比白日,气温骤降带来的凉意已经足够逼迫他穿上他不那么喜爱的外套了,外套上有木屑、颜料、甚至是今天晚餐桌上鱼汤的鱼血,刚好,从他妈妈口中听说了他并不是那么地喜欢吃鱼。
“娃子,你妈妈说你身体不好,阿姨专门给你做了鱼汤补身子,喝着还安逸不?”老板娘给我专门拿了只小碗盛汤,现在主动问起了我对她厨艺的意见。
不过确实鲜美,桌上除了蔬菜是现摘的,鱼也是现杀的,我瞥了瞥对面的他,发现他也正看着我,胸口又多了不小心滴上的鱼汤的汤渍。
“好吃,阿姨。”我回答了老板娘的话,又转头看他,发现他早已埋头喝自己的汤了,但是,他不是不爱喝鱼汤的么。
“原来你身体不好,”他埋着头说话了。“身体不好怎么脾气也不好呢。”
“臭小子,说什么呢?”老板娘飞快地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他吃痛地捂着手往后退,抬头快速瞥了我的表情一眼。
凉意不减,闷意却滋生,我没有说话,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他。
……
乡下夜里的星星很显眼,夜里即使是冷风直吹,我也忍不住在阳台停留许久,也许这就是无论如何家人都要给我订有阳台的房间的原因吧。
妹妹也很喜欢带阳台的房间,不过她在白天看花和猫,晚上会早早睡去,现在正在她的小房间里酣眠。
家人的短信和备忘录都在告诉我,秋夜天凉,多添衣,保温杯常备热水,倒显得我像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可惜弱不禁风的我并不那么沉得住气,总想更进一步地去感受静谧。
我披上一件外套,轻手轻脚走过妹妹房门口,出了房间,准备外出看看夜景。
经过一楼走廊,跟白天一样,最靠近大门的房间房门敞开,依旧透着光,只是白天透的是阳光,而这时透着灯光。
房间的主人不喜欢关门,我想着。
直到完全走到门前,才发现这是那个很没礼貌的少年的房间。
我不知道这是他休息的房间还是他的工作室,木头和刻刀散落在地上,还有颜料盒子盖子敞开随意地放在一旁,它们的主人换了一件干净的外套坐在地上,面对着房门,头枕在小板凳上闭着眼,也许是太疲惫了正在休息,我猜他没有睡着,所以也不会去帮他关灯。
我不记得自己从前住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是对遍地田野的地方总是莫名有一种好感,也许是因为反感车辆的嘈杂和人声的喧闹。
民宿处在小镇的边缘,走几步就能看到大片田野,只是夜里只能趁着路灯的微弱灯光看到一点轮廓。
我想过人少的地方夜里可能不安全,始终只在周边转转悠悠,远处出租车下来了醉酒的女人,还有扶着她的男人,我分不清男人是好是坏,只敢裹紧了外套在远处看着。
女人猫着腰,远远地似乎望了我一眼,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男人很快地挡在她面前。
不知道什么驱使着我走过去,绕过男人,对着女人说:“请问需要帮助吗?”
女人嘴里囫囵说着什么:“你 ……”我凑近听,她说:“不要多管闲事……”
男人迅速拉过她,我愣在原地,没抬头看他,听到他似乎低声骂了一句什么,而我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走到路灯和街边门店的光照不到的地方,我也始终站着没动。
如果她只是一语带过的“没事”就好了。
……
感到风越来越凉,我开始往回走,无名的错愕还未消去,街道上已空无一人。人少的地方,天越黑越荒凉,但有安静的好处。
走到能看到作物边缘的地方,远远的,民宿门口,我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门檐上挂着的灯发出的微弱的光。
直到走到完全看清,我才发现,少年坐在门前的板凳上,低头用刻刀雕着一块木头。光撒在他的头顶和肩上,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刻刀在木头上摩擦的“嚓嚓”声响。
也许是我越走越近发出了一些声音,他突然抬头了。
“诶,你,”他迅速站起来,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凳子上,快速向我走来,走到我面前,声音带着不悦:“我妈没跟你讲门禁时间是十一点吗?”
我把已经关机的手机拿出来,机械地按了一下电源键,它没反应。
想到刚刚女人的话和男人的眼神,我突然感觉有些委屈:“抱歉,我不知道……”
他愣了一下,也许因为我面对着门檐的灯光,他能看见我的眼睛隐隐浮上了一层水色。每次都是这样,他也许会这么想,第一次跟他说对不起,餐桌上面对他挑衅的沉默,还有这一次我隐含泪光的一句抱歉,他也许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人时而锋芒毕露,时而多愁善感。
此时他的胜负欲烟消云散。
我低着头,感受到对面把外套脱下,披在了我的身上,我听到他平息下来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凶你,这边晚上人少很危险,你没有说一声就出去了,我妈很担心你……”
也许我不是因为他凶巴巴的语气才委屈,但他此时突然温柔下来,搞得我更加无措。我抬头看向他,他穿着白天那件背心,本来褐色干净的外套搭在我的身上,让我看起来有点臃肿。
他可能察觉到我在想什么:“你不是身体不好么,天很冷,我觉得你可以多披一件。”
面对他这样的态度,我几乎要把刚才的窘迫忘干净。
见我不为所动,他似乎有点着急:“你还在不开心吗,真的对不起,今天吃饭的时候还说你脾气不好,还有……还有今天,不应该说你和妹妹长得不像,你和你妹妹都一样很可爱……”他的声音急促且越来越小。
我看着他笑了,甚至笑得有点停不下来。“我知道了,但我不是因为这些事不开心,不过我想问,这么晚你在这里……等我吗?”
“对,怕太晚了你回来没有门。”
他依旧背对着灯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不确定他是否带了点紧张的神色。
“谢谢你,我们进去吧。”我看着他把凳子上还未成型的模型拿起来,为我打开了门。
……
我第一次仔细注视他的眼睛,毫无顾虑地,因为他的注意力正完全放在他手中的模型上。自上次以后,他对我友好许多,用他本人的说法来讲,就是本以为我是一个自负高傲的人对我产生敌意,结果后来发现我只是太敏感,跟我较劲折寿。
只是太敏感,听到的时候感到有点微妙,我不太想承认自己是真的敏感,但同时也为他的不以为意动容,除了后面那句跟我较劲折寿听起来不太舒服,我当他只是不懂表达。
这样想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龙猫放在我面前,不久前还只是一块看不出规则的小木块,转眼后已经是一只龙猫模样的模型。
他睁大着眼睛看着我,像是在寻求我的夸奖,然而我在想他是否抓到了我刚刚偷看他的眼睛。
“怎么样?”
“可爱啊……”
他将龙猫一把放在我的手心,大方道:“那送你了。”
我注意到他的耳尖有些红润,我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没有被他捕捉到任何情绪:“为什么不涂色呢,我那天看到你的房间有颜料。”
龙猫在手心还没捂热,又飞快的被他夺了回去,我望着他,不免带了些震惊之色。
而他的耳朵几乎红透:“好吧,是我太着急,”注意到我惊讶的神色未减,他努力地挤出一句话:“想快点送我的朋友第一份礼物......我们是朋友对吧。”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什么啊?”他飞快地揉乱了我的头发,我就也去揉他的头发,不同的是,他的头发本就一团杂乱,他似乎对我的反击无所畏惧,倒被我的不自量力惹得发笑不止。
玩闹一阵,他安抚下我:“我是一个会对朋友很用心的人,这个龙猫,你就等着看成品有多完美吧。”
完美的他念叨着完美的龙猫,杂乱的发丝落在鼻梁上,倚着窗外之色发着微光,仿佛我梦里一直怀念的某个画面。
我们之间的和谐持续很久
直到某次再和他同一桌吃饭,我才反应过来,以往的和谐已经和某种尴尬并行了。
依旧在我对面坐着的少年的目光炽热,甚至主动给我夹起了菜。他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特别瘦,后来都是我妈一直让我吃肉,我现在才能长这么高。”
他的妈妈面带疑惑,看了会儿我又看了会儿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
我脑瓜子嗡嗡的,都没心思想他到底有多高,看着碗里的瘦肉,机械地动了一下筷子。
莫名的紧张,我把这称之为刻薄的朋友突然变得温柔而来的不适,即使我抬头,看到他碗里全是肥肉,我的心也没由来地咯噔了一下。
那姑且算他爱吃肥肉吧。
……
入梦者常常会入戏太深,我也经常忘记自己正在经历一些梦境,尤其是在情绪高涨的时候,这种情绪高涨,常常是因为和电影的主角待在一起而产生的。
我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是我们两个人,妹妹会早起上小学,走之前会和对面阳台的猫猫打招呼,仿佛那是她的朋友,她走之后,这里唯一剩下的一对好友就是我们。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留在这里,直到他告诉我说到因为个人原因休学在家,刚好可以专注于制作他的模型玩偶,命中注定一般,我脑子里的记忆愈发清晰了起来。
而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他也跟我形成了某种默契,在午后,所有人都在午睡的时间,他小小的工作室,多了一张黄油色的小木凳,他在制作他的爱好结晶,我在画画。
最安静的那一段时间,窗户半开,总有风流进来,在我和他的脸颊边吹过,轻轻抚平我们之间不安的唏嘘。
窗外渐渐染上一层秋色。
他突然说:“你和你妹妹,是不是快要走了。”
风似乎变大了许多,因为我有点听不清他的声音了,思绪被吹往另一个地方,回过神来,才发现窗外已然开始落叶了。
再转头,是他的双眼,风大得让我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
电影落幕之时,从主演到幕后人员,会出现在舞台上,诉说着感言。
我不知道电影什么时候会结束,但隐隐的不安让我变得恍惚起来,常常他要叫我的名字好几遍,我才能回过神来。
妹妹就在眼前,推着带辅助轮的自行车,等着我过去。
他今天换了一件外套,很新,看不到一点颜料和木屑的痕迹,带着少年独有的阳光,也站在门前等我。
我从他手中接下了自行车的车把。
今天的风很微弱,可我依然装作眼里进了沙子一般,不愿去看他,我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眼神,在我接过车把后,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转瞬即逝,没有时间去分析里面的情绪。
我们两个沉默着,从城镇边缘骑到中心,耳边只有一路上妹妹天真地和路边植物打招呼的声音。
到了一处较陡的下坡,怕妹妹控制不住车速,我们决定推着车走一会儿。
一路无言,他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默:“你还会来么?”
我回头,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带着水光,我不知道他这一路上一直如此还是开口问我才如此,我像以往说他爱吃肥肉一样为他的朦胧双眼想了无数个借口,我想说风大沙子进了眼睛,但我不能无视他眼里确确实实,有悲伤。
从初秋至现在,满园枯叶铺满花圃,不能否定的是,确实有东西在变化,然而近在眼前的别离,让我犹豫了叶落的一个周期。
没等我回答,他掏出了那只龙猫,已经涂上了颜色,跟宫崎骏电影里的一样灵动可爱。
“如果你还来,我还能再送你一个呢。”
我停下脚步,接过它,低头看了许久。
然而来与不来,本不就是我说了算的,如果可以,我希望电影结束,演员醒过来后,角色还能在他们的世界里继续他们的故事。
此时此刻,我站在他面前,手里是他的礼物,产生某种情愫的,是我还是故事的女主。
我突然很想跟他说,关于我所知道的这一切,关于我和他,关于我们生活的家园。
妹妹已经独自过了马路,然而我们原本并不打算走那边,她的呼唤让我不得不停下刚刚的念想,此时过往的车辆突然又多了起来。
自行车被他停在路边,他似乎打算过去把妹妹带过来。
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他转过头,好像是想对我说些什么。
“我……对面……带她过来……”
就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开了慢速一样,包括传来我耳中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包括路边红枫落下的速度,周遭变得安静又梦幻,一段带有血色的记忆冲进我的脑海。
屏幕里,少年在房间选了一件干净的外套,将木玩偶和信封放在口袋里,看着窗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往外走去。
在外面等着他的是一名少女,她旁边站着比她小好几岁的女孩,俩人在等待他一起完成离别前最后一次骑行。
少年攥紧了衣服口袋里的信封,想拿出来却又犹豫,难得沉默了很久。
“如果能得到回信,我就去她的城市找她吧。”信封没有被拿出来,少年似乎打算偷偷放在少女的背包里,但在少女离开之前,他想把说好的完美的礼物给她。
画面一转,是妹妹在对面鼓着气说“为什么不走这条路啦”,少年应声向她走去。
回忆里的鸣笛声和现实里的鸣笛声几乎是一同响起的,我回过神来,很用力地拉住了他的手。
故事的最后,是少年倒在血泊之中,连信封一起染上红色,无论如何都无法窥探到里面是何内容。
我说:“别过去。”
他还沉浸在某种讶然的情绪之中,眼神飘向抓着他手的我的手。
人们讨厌现实里的悲剧,却偶尔沉醉于艺术作品里的悲剧,他们乐于窥探别人的心理,捕捉别人的情绪,并从中找到能让他们感到快乐的意义。即使是相爱的两人永远不能相见的遗憾,也能被冠上“悲剧之美”头衔,被人追捧夸谈。
我用力地抓着他的手,想阻止自己曾经看到过事情发生。
此时此刻,你是故事的男主人公,还是深深喜欢着我的一个普通少年,如果不安和愿望同时存在的矛盾产生了,是不是也能作为你有自己思想的一个证据。
我想拥抱他,而他倒在了我面前。
剧本是一开始就写好了的,无法更改,就像我阻止了他走向死亡的脚步,却无法改变他在叶落之时注定的死亡。
没有任何征兆地,就突然倒在地上,即使没有血迹,信封上的署名也变得模糊不清,他的结局,连带着所有人生命行进的静止,让我知道,在我连他最后的样子都没有记住的时候,我就会离开这里。
恍惚之间,我看到了第一次遇见他的画面,才是初秋,阳光明媚,那时他的眼睛我还无法洞察。后来,看到了他热爱的木头模型,再后来,他在深夜为我披上了他的外套。
天气渐凉,我的心却变得温暖起来,让我快要忘记我在梦里。
然而秋响之时,我的梦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