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不晚点》青糯川

37、转校生

　　黎川的夏夜是一块巨大海绵，潮湿水汽闷在其中，仿佛用手一戳就能浸润指尖。

　　方羡竹的房间亮着盏小小松果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腿一踢，抖开凉被从床上坐起。

　　傍晚辛予舟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一直盘旋在心。

　　他有喜欢的人。

　　似乎应该对他人转述话语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她也无法想象缪煦会在拒绝别人时说出这样的理由。

　　但如果是假的，辛予舟有骗她的必要吗？
　　如果是真的，那会是借口还是实话呢？

　　无数纷杂念头闪过，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揉乱披肩的长发，重重倒向枕头，掀过薄软柔韧的蚕丝被，往脸上一盖，强迫自己入睡。

　　长夜漫漫，梦多眠浅。

　　……

　　开学日。

　　方羡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站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处，踮脚去看分班名单。

　　一眼望过去，熟悉和陌生的名字交织其中。

　　文科班阴盛阳衰是老传统，六班三分之二的同学都是女生。
　　除了留在本班的关系亲近的同学，她还在六班名单上看见了另外两个令人惊喜的名字，陈鹿宇和荷娜，她同一个舞室的小伙伴。

　　“我跟我男神一个班诶！”
　　“救命我俩学号连一起、排名也差不多，为啥把我分到八班，我也想去六班，从小到大就没呆过有帅哥的班级，真是无语。”
　　“缪煦竟然真的去文科班了，我还以为谣言呢。”
　　“老子看上理科第一的位置很久了，改天上去坐坐。”
　　“梦里啥都有，你先进前三百吧。”
　　“滚，老子以前那是没认真学！”
　　……

　　身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她在吵闹声中艰难挤出去，正好遇见迎面走来的单柠。

　　单柠盯着她眼下：“羡竹，你昨晚修仙去了吗？”
　　她委屈地鼓起腮帮子：“失眠。”

　　“有心事？”单柠半虚着眼睛。
　　“没有啦，开学焦虑。”方羡竹挽着她踏上大阶梯。

　　九月晨间的阳光也不算温和，慢烤着耳后和后颈肌肤，她们火速移动到树下阴影里。

　　离她们七八级台阶处，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打闹说笑着缓慢前进。

　　“糖糖，玥玥！”单柠拉着她追上去，“聊什么呢这么兴奋？”

　　龚纭玥迈下一级台阶，攀上单柠的肩膀，眉欢眼笑：“在讨论帅哥。”

　　单柠眼中泛光，兴冲冲问：“谁啊谁啊？”

　　唐若清同方羡竹相视一笑，走到她身边：“你们没看论坛吗？国际班来了个转校生，听说之前是尚北的校草，照片和视频在各个群里传疯了。”

　　单柠：“还有视频？快给我看看，让我这双火眼金睛来鉴定鉴定。”

　　龚纭玥伸着脑袋环顾一圈，确认不会有老师从犄角旮旯蹦出来后，摸出包里的手机。

　　颜控小方面上不显，心里却好奇得紧，也凑过身去一探究竟，四个女生就这样脑袋贴着脑袋围住手机屏幕。

　　视频中，一位身材高瘦的男生靠在教务处门边，眉目深邃，肤白俊美，眼神刚好捕捉到拍摄者的镜头，轻飘飘瞥过来。

　　龚纭玥戳开进度条，往前滑动：“看镜头这眼神第N次击中我。”

　　单柠阖目点头，语气十分满意：“品鉴完毕，顶级帅哥，这姿色不输咱们班缪煦！”

　　唐若清：“风格不一样吧，我就更吃缪煦那种颜。”

　　虽然视频画质一般，拍摄者隔得也远，但方羡竹怎么看怎么眼熟，嘴里嘟囔着：“展……云？”

　　他居然转校来礼南了。

　　龚纭玥抬头：“对，好像是叫这名儿！羡竹你怎么知道？”
　　唐若清挑眉：“认识？”

　　方羡竹收回目光，答道：“之前偶遇过，当时他跟缪煦在一起。”

　　“他俩认识？”单柠感叹，“帅哥的朋友圈果然不一般。”
　　“虽然但是，夏灿一长得也挺周正的。”
　　“就是吃了那张嘴的亏……”

　　……

　　一片欢声笑语中，她们终于慢吞吞挪步到六班教室门口。

　　龚纭玥和唐若清先从前门进去，单柠蹲下系鞋带，方羡竹站在一旁等她。

　　“我好啦，进去吧。”
　　单柠起身冲她招手，径直朝后门去，刚走到门边，倏地滞下脚步。

　　“愣着干嘛？”方羡竹跟过去，伸手抚上单柠的书包扣，沿着她的目光望去，手指僵住。

　　明亮宽敞的教室中，除了留在六班的老同学，还稀稀拉拉布散着一些生面孔。

　　其中有对身影分外抓眼，吸引了不少明里暗里的视线和讨论。

　　一位长发如瀑的漂亮女生坐在方羡竹上学期的位子上，双手撑着下巴，笑盈盈望向身旁站着的男生，眼亮如星。

　　男生背对教室门口，白净宽大的校服衬衫包裹着宽薄的脊背，身高腿长，气质冷然。

　　他低声对那位女生说了什么，对方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略微不情愿地站起来，抬眸瞥他一眼，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娇，转而挪到他的位子坐下。

　　“卧槽她怎么在这！”
　　夏灿一标志性地嗓音从身后响起。

　　单柠转头问：“你认识的？”
　　“发小……”夏灿一吐出两个字，眼神惊恐。

　　单柠：“青梅竹马？那你干嘛这副表情。”
　　夏灿一悲壮地摇摇头，欲哭无泪：“你们不懂，我对她有天然的恐惧。”

　　那位女生似是听见动静，朝门口看来，夏灿一躲闪不及，像是老鼠见了猫，光速变脸，扯出个夸张的笑容走向她。

　　方羡竹和单柠也进到教室。

　　夏灿一扬扬手：“好久不见啊松萝。”

　　那位名叫“松萝”的女生笑着起身，她未穿礼南校服，而是身着奶油白刺绣连衣裙，皮肤瓷白如玉，吹弹可破，一双明眸娇俏动人。

　　夏灿一轻咳一声：“今天不是开学日吗？你跑来礼南干嘛。”
　　“我转学了啊，”松萝向他靠近，“没提前说是想给你和缪煦一个惊喜嘛。”

　　“哈哈哈是挺惊喜的，”夏灿一后退半步，试探问，“你不会刚好转来我们班了吧……”
　　“对啊，不然我来你们教室干嘛？”

　　夏灿一紧闭双唇，罕见地沉默住。

　　松萝扑哧一笑，踮起脚伸手揉了揉夏灿一的头顶：“骗你的啦，我转去国际班了，看你紧张得……”

　　方羡竹移开目光，默默绕过他们，回到自己位置上，余光瞄见缪煦静立在窗边。

　　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女生甜美的香水气味袭来。
　　“同学你好，”松萝不知何时注意到她，笑容亲和，“你就是方羡竹吧？”

　　方羡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微微点头：“你好。”

　　“我叫楚松萝，”对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呀。”

　　方羡竹礼貌回握，对方手指纤柔，细巧若兰。

　　“展云跟我提过你，‘缪煦的小同桌’。”楚松萝打量她的目光移到一旁，睨了眼窗边的男生，“哼，他刚刚还不让我坐你位子！”

　　心底如卵石投水，她下意识看向缪煦，触及到他的目光又蓦地缩回。

　　“楚松萝。”
　　低沉清醇的男声悠悠传来，伴随一阵骚动惊呼。

　　展云倚在六班门边，视线直达楚松萝，眼尾压着笑意，音量缓缓升高：“还不走吗？”

　　说完迈着长腿离开。

　　“诶你等等我！”楚松萝冲他们笑笑，小跑着跟过去，“展云……”

　　见其走远，夏灿一长舒一口气，找了个空位一屁股坐下，软趴趴伏在桌前：“终于清静了。”

　　单柠正想问话，上课铃适时阻断。

　　铃声结束前一秒，两个身影风风火火地杀到门口。

　　陈鹿宇和荷娜手拉着手飙到教室后方，另一只手叉着腰顺气，目光到处扫射搜寻空座。

　　“鹿鹿，荷娜！”方羡竹朝她们招手，指了指她前方的位置：“这里！”

　　两人见到她也惊喜不已，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轻轻跺着脚发泄兴奋劲儿。

　　“好了好了，都安静下来。”
　　刘新禾用力拍拍手，清脆的巴掌声成功维持住纪律，他打开电脑，“欢迎大家来到六班的大集体，今后咱们一起努力学好文科。”

　　他穿着件款式经典的灰蓝色Polo衫，透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同学们都怀疑他家里还堆着十几件同款式衣服。

　　“缘分使然，大家从不同的班级汇聚到咱们老六班，”刘新禾调出一张表格，“慈祥”一笑，“新学期新气象，为了提高同学们的熟悉度，增强交流与沟通，我决定暂时不按成绩自选座位，已经提前弄好了座位表。”

　　全场哗然。

　　方羡竹的好心情迅速蔫耷下去，想要偏头看缪煦的反应，又被自己强行止住。

　　几个老六班的同学立马举手抗议。

　　“怎么这样啊老刘，我背书都背吐了，就是为了选个好位置，现在惨遭背刺……”
　　“选座位的方式老是变来变去的，能不能定一个啊？”
　　“我暑假近视又加深了，你可千万别把我调到后排。”

　　“视力和身高问题我一会儿看看再来做微调，”刘新禾黑着脸，点击放大键，“先按这张表坐，期中考试后再按成绩选。”

　　方羡竹攥紧手心，抬头看幕布，很快找到自己的名字。

　　七排七座，她还在老位子。

　　视线慢慢往旁边移动，心跳开始加速。

　　唐怀澈。
　　很陌生的名字。

　　她心空一瞬，再次抬眸，熟悉的名字闯入眼帘，就在她名字的上面一排。

　　“方羡竹。”
　　身旁的少年突然轻声唤她。

　　心尖酥痒刹那，她急忙转过头去。

　　缪煦的目光从幕布上收回，修长冷白的手指托着个透明外壳的活页本，隐约可见内页的黑色字迹与柔彩标记。

　　“期中考试，应该不难。”
　　他侧眸看来，活页本随之递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