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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医院 ...

  •   我站在大伯的病床旁,大伯穿着病号服靠在枕头上,拿着我姨妈的信双手不住的颤抖。我知道他们的感情出了很大的问题,分居三年多了。

      大伯刚做完手术不久,我妈收到了我大伯母的信,让我送去给医院的大伯,我感到很诧异,互联网时代,居然还会有信这种东西。
      我和大伯并不太熟,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见过几次。

      在我没上高中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大伯。听我爸说,只是这几年才熟络起来。
      我看着大伯,有些担心的开口道“大伯,你没事吧?”信的内容我并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大伯脸色越来越苍白,应该不会太好。
      大伯听了之后摇了摇头,并把信给了我,示意我看。

      看到信纸上的字时,我有些震惊,因为这并不是手写信,而是机器打印的。大伯母是有多讨厌大伯,宁愿花些时间去打印社打印,也不愿自己写。

      看到信的内容后,我又再次震惊。这封信没有任何寒暄,上句话和下句话转折很突然,让人感觉当事人并不想多提。

      我刚上大二,看到那句“生死不相知,今生不相见,来生无缘续”。这种电视剧才出现的台词,在伯母的信中,我居然看到了,震撼的不行。

      我沉浸在那句话里,久久的没有任何动作,大伯便了问句:“看完了吗?”

      我呆呆的点了点头,大伯说:“你找个凳子坐下来,我给你说说我和你伯母的故事。”

      我点头如捣蒜似的,说“好。”随便在病房里拿了个凳子坐上。

      大伯看到我坐下后,便开始说:“我当时和你伯母在一块是二十前年,那时候你刚出生。第一次见到你伯母,我连话都不会说了,磕磕巴巴的。”说到这,大伯还笑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伯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贵气,我总觉得配不上你伯母,可是你伯母并不觉得有什么,和我谈了5年,结了婚。你伯母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闹的很僵。我俩直接领了证,什么都没办,因为我没有钱。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你伯母过上好日子,我开始做上了生意,一年以后我的生意有了起色,同时你伯母也怀上了孕。”他说到这停了下来,正色的问我:“可你知道我干了一件什么混蛋事吗?”

      大伯还插着氧气管,双手捂着头,看起来很痛苦,我很慌不敢接话,只说:“大伯,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

      大伯深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我喝了酒,你伯母讨厌我喝酒,争吵了起来,当时酒劲上来,什么也不顾,和你伯母动了手,当你伯母躺在地上身下有洇洇鲜血流出,我全身的血都冷了,完全不知道我要怎么办,根本想不到什么办法,还是你伯母雇的临时保姆打的电话。”大伯又停顿了一下,深呼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积攒能量,有说下去的力气。

      我听完这段话,就对大伯这这个人完全改观了,喝完酒对怀着孕的妻子动手,可怜也可恨。我看着大伯这个样子,我也是深呼了一口气,便说:“然后呢?”

      大伯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接着目光转向病房的某处,像是陷入了记忆的漩涡里,缓缓开口说:“医生告诉我,你伯母再也怀不上孕了,孩子也没了,更大的噩耗接着传来——你伯母的爸妈知道你伯母流产之后,便急忙赶去医院,在途中经历了车祸。我没敢告诉你伯母,她是一个月以后才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妈妈了,那是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在她醒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医院委婉的告诉她,无法再孕。从那以后她就躺在病床上不说话,无论我怎么求你伯母原谅,求你伯母开口说句话,她都面无表情,那天,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说‘我们离婚吧’我受不了,我无法接受你伯母离开我,但是看你伯母决绝的表情,我很慌,我又做了一件连畜牲都不如的事。”

      大伯在这停顿了下来,又再次的双手捂着脸,深呼吸了一下,声音从手掌后传来,说“你知道我干了一件什么事情吗?”

      听大伯说我心里其实有种预感,但我不敢多想,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大伯把手放了下来,头依旧低着,我看不清大伯的表情,大伯声音也不似之前那样平稳,“我对她说:‘你要是离开我,我就把你爸妈的骨灰倒进马桶!’她开口问我什么意思,我说‘在你进手术室那时,你爸妈出了车祸,现在就剩两堆灰,离开我,你连灰也不着’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那种眼神,就像是把眼里的光聚在一起,淬炼成一把带毒的刀狠狠的扎在我的身上…”

      我冷冷的看着,说实话我要是有证据,我应该大义灭亲了。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过于冷漠,大伯感受到我的视线,抬了起头,眼神无措的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看着我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简直不算个人?”

      我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疑惑的问:“那伯母可以趁你不在的时候报警,为什么没报?”

      大伯没有回答我,大概盯着我看了四五秒。

      我被看的有些毛了,便问:“怎么了大伯?”

      他听到我这句话之后,突然低下了头,用手捂着脸,身体颤抖。如果不是听声音的话,我以为他在笑。

      大伯接着说:“因为她不知道她爸妈的骨灰被我放在哪了,之后我怕她出抑郁症,专门找了一个心理医生帮她缓解情绪,怕她会自杀,我还把家里所有尖锐物品,桌子柜子这种都是定做的,就算不小心磕到也不会很疼,甚至像化妆品类的睫毛膏,眉笔这种都没有。心理医生说你伯母看的挺开的,并没有自杀的想法。可五年之后她自杀了,在浴缸里咬破了一根血管,医生说我再送晚点伯母就救不过来了…那天我休息陪着她一块发呆,她说她有点热,去洗个澡,半小时过去了,我喊她四五遍,浴室一点回复也没有,我踹开门之后只看见你伯母头没在水里,那水已经变成淡粉色了…后来我被警察带走了,因为医生看到你伯母衣服能盖着的地方全是伤,报了警,证据不足,心理医生做保,你伯母醒来之后也向警察说明了状况,从那以后我对你伯母掏心掏肺的好,我害怕你伯母离开我,可是有一天向往常一样,坐在窗边发呆,那是她第一次拉起我的手,突然把我的袖子往上拉,她看了一眼之后,很平静的说道‘果然,分开吧,不然某天就变成抹脖子了’我从你伯母自杀未遂那次,得了很严重的应激性精神障碍,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渐渐的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只有痛觉我才能分清哪个是现实。就这样我们分开了,我本以为我会死在手术台上,运气不错没死。”

      我听完之后,心头有种怪异感,像雾一样但却怎么挥也挥不走。

      大伯看着我说:“你还记得你伯母吗?你见过”

      我诧异的说:“我见过吗?可我不记得了。伯母长的好看吗?”

      说实话大伯长的比我爸好看的多,即使是现在大伯因生病导致脸色过于苍白憔悴不堪,也比我爸好看的多,高挺的鼻梁,一双黑眸,带上金边眼镜就可以走斯文败类那伙,我爸发了福,有个将军肚。而大伯一米八的个子躺着还好,站着那气场我就多少顶不住了,不愧是总裁。

      大伯笑了,说:“不漂亮的话,我能这么浑蛋吗?”

      我也笑,心说:也真有自知之明。
      大伯说:“说了这么多,你下午有课吗?耽误你上课了吗?”

      我说:“没课,但是大伯身体刚做完手术,我就不耽误大伯休息了。”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我不用看都知道大伯在看我。那眼神给人的感觉像是被蛇盯上了,湿冷歹毒。

      后来我也没有过多和大伯接触,我在学校上课,逢年过节什么的我能躲就躲,躲不了,草草吃完饭就跑,让大伯找不到空和我聊天。在此我还谈了一个对象,但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简直像小说。

      直到一年后我从我妈那得知,伯母去世了,大伯不相信。可是过几个月之后大伯自杀了。他的遗书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墓买在我爱人旁边就可以了,我陪着她。

      我参加完葬礼,还有些晕乎,说不出话。

      第二天中午我和我男朋友在一块吃饭,他看出了我心事重重,便问我是不是因为亲戚去世难受?我摇了摇头,犹豫再三要不要说这个玄幻的故事,怕他认为我脑子出了问题。

      我说:“接下来,我要给你说件事,我绝对不是得了什么精神类的病,也绝对绝对不是我臆想出来的。”

      他点了点头,我把这个故事告诉了他,还有大伯怎么去世的也一并告诉了。

      他沉默良久,说:“伯母的那封信你还记得吗?”

      我快速的点了几下头,便说:“记得大概,信的内容是:不管我怎么说,你都影响了我。在梦里梦到你,醒来我会恍惚一会…”说到这,我脑子轰的一声,脑子里浮现了大伯说的话和信中重叠了起来。‘渐渐的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只有痛觉我才能分清哪个是现实。’我感到一阵恶寒。

      伯母离开,难道大伯的应激障碍就会好?

      不惜拿骨灰做威胁,怎么可能就这样轻飘飘的放手?

      男朋友看着我话说到一半之后,停了下来。脸色越来越不好。他一脸担心的问:“怎么了?你想起什么了?”

      我一脸认真的问他:“你今天下午有课吗?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伯母家。”

      伯母的父母亲在生前就把房子过户给了伯母,伯母去世之后,大伯把他的家产给了我爸妈,把伯母的那套房子给了我。

      如果不是这件事,我恐怕记不起来我还有套房。

      大伯为什么要把这套房子给我呢?

      我和男朋友打车,在路上告诉了那封信的内容还有大伯说他和伯母的故事。

      那是一个旧小区,换句话说就是安保不严,什么人都可以进去,摄像头也不全的这样一个小区。

      我们找到单元楼,看清楚门牌号,插钥匙拧锁推门,打开看到玄关那刻,我鸡皮疙瘩起一身,可以说是san值狂掉,玄关处挂了一张巨大的遗照,两旁还有插电的红蜡烛,给这张照片增添了几丝诡异,那相片上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笑的很开心。

      我男朋友也看见了那张照片,问我:“那是伯母吗?”

      我没有回头,愣愣的看着那张照片说:“应该是吧,大伯说伯母很漂亮。”

      他听到我这样说,疑惑的问了一句:“你真的没有见过伯母吗?大伯问你的话,是觉得你肯定见过的”

      说实话,我当时听见之后心里有种烦躁,还有气愤。

      我没有控制住语气说:“照片都在这儿了,见没见过我还能记不住吗?”

      他安慰似的捏了我下肩,说:“我也就问问,进去吧。”

      我也没有再说话,进去之后客厅的茶几上有一个笔记本,说笔记本不太准确,就剩几页纸了。说是日记也不太准确,因为没有日期。

      内容是:

      我绝对不会让我肚子里的出生,我想到了办法,一切准备完成。

      当我躺在血泊里,他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孩子没有了,在他看来我便没有了活下去的权利,我死了,他绝对能有一百种方法证明自己有不在场证明。保姆及时赶到,打了120,他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那一刻我知道,他从来没有想到我还留了后手。

      我醒来以后,没有开口说过话,他也不说。他把我转入了单人病房,病房里就我们两个人。他坐在那里看杂志,我看着竟然觉得他心情不错,但这很不对劲。一个月以后,我对他说:“我们离婚吧”他像是终于等到宣判的机会,幸灾乐祸的说:“当然可以,离开我的话,你连你爸妈的骨灰都看不着”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我爸妈来看我的路上出了车祸。这是对我的惩罚。我不信我爸妈死了,我也不信是他干的,我知道他的本事还做不到这样。

      后来我知道我爸妈真的死了,怎么都是我连累了我爸妈。

      另一张的内容:

      我要让这个人坐牢,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救我,但我只能赌一把,结果是我赌对了,但我输了。

      当我意识逐渐模糊时,我看到他悠然自得的站在浴室门口,他把我从浴缸捞出,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后,把我抱起,我没有力气只能靠在他身上,我听见了他的心跳声,一点都没变。他说:“真狼狈呢,待会希望宝贝一定要说实话,我可没有动手打女人的习惯。”紧接着他附在了我的耳边说:“宝贝,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呢”我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他用口型说了几个字。他并不是骗我,他真的知道了我的秘密。

      另一张内容是:

      我找到他的弱点了。

      这是伯母写的,和大伯说的有些相差。但既定事实是一样的。

      男朋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说:“大伯的弱点…应激精神障碍,应该不止一个精神类的疾病吧。”

      我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兴奋。

      我有些难以置信:“我怎么感觉你…乐在其中”

      他笑着看我,说:“我没事就研究心理学。”
      我突然觉得我像是被蛇盯上了,就和大伯给我的感觉一样,湿冷歹毒。

      我笑的有点难看,说:“那你能看出我现在的心里活动吗?”

      他也笑了,说:“你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这我看不出来。这是大伯留下来的吧。”这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我呼吸有些急促,手心也出了汗,说:“是吧”

      他歪了歪头与我对视,我看到他眼中带着兴奋,脸上带着好奇,声音像是带着笑,问:“你看起来有点紧张。”

      那一刻我感觉像猫捉弄老鼠一样,而他是猫。

      我微微错开他的目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的说:“大伯把这套房留给了我,还在房子里留下了这个,难道是因为凶手都会返回现场看自己的杰作吗?”

      晚上躺在床上时,我再想,我是怎么和他认识的?为什么会那么顺利变成了男女关系?
      一年以后

      今天是大伯的忌日,我还没有走到,就看到大伯的墓前有两张被石块压住的纸,拿起打开。

      一张纸上写的是:啧 真惨

      另一张纸写的是:小姑娘 还记得我和你伯父的故事吗?

      这两张纸不是手写的,机器打印的。

      这墓园管理不严,人员流动性大,只在门口按了一个监控…当初选这个地方是为了方便自己,因为不用登记。没想到不光方便了自己。

      看完伯母写的故事之后,我偷偷的把他们两个的骨灰放在了这个墓园。

      我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伯母的墓前。

      死人是不能复活。

      我很多年前就见过伯母了。

      在这寂静之地,一串不适宜的铃声响起,我的电话,是我男朋友的来电,问我在哪,我告诉了他。

      大概过了半小时。

      我坐到了车里,他送我回学校。

      他在开车,我坐在后边。他说:“你真的认为伯母去世了吗?”我知道他在看内后视镜,他在观察我的表情。

      可我不会再像一年前那样了。

      我懒洋洋的靠着后边的座椅,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说:“我在大伯的墓前看到了两张纸,一张纸上是,啧真惨;另一张纸是,小姑娘还记得我和你伯父的故事吗。A4纸,机打字。”
      男朋友听完,说:“是伯母吗?”

      我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说:“我不知道。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我说世界上有鬼,你让我拿证据。”

      “但是知道有鬼以后,不管那鬼怎么样,总能逼出来。”

      “大伯,难道没那样做吗?最后发现真的一点活着的痕迹都没有,才绝望自杀。”
      他不再说话,我也没有睁眼,只说:“我睡一会。”

      他大概是知道了我知道纸是他放的了。

      我应该谨慎些的,在他听到大伯的故事时,就应该注意到——正常人的反应怎么会是沉默。

      伯母只摆脱了大伯三年多。我要花几年时间才能永久的摆脱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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