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阿胖达

1、早恋不好

　　“余欢，快点！”许一站在余欢所在班级的教室门口，探头朝里面喊着。
　　“来啦！”余欢说着，把课桌上的东西忘书包里一收，拎起书包从教室里面欢快地跑出来。
　　许一和余欢从小就认识，据说两人刚出生就在医院里打过照面了。后来，两人一起上幼儿园、小学，有着非常深厚的革命友谊。今天是她们小学毕业的日子，刚刚领取了小学毕业证书。随之而来的暑假，让两人兴奋不已，因为这将是一个没有暑假作业的完美假期。在回家路上，两人就如何更完美地度过假期的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到了岔路口，余欢神秘地对许一说，“吃完饭来我家，有东西给你看！”，然后对着许一眨眨眼睛，拐进巷子里回家了。许一都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人影都看不到了，只能先赶回家吃饭。
　　许一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摔打的声音、哭泣的声音，听起来父母正在吵架并且战况正酣。许一有点麻木了，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许一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沉默寡言的父亲姚方平加上敏感多疑的母亲姚梅。姚梅单向的感情，一直得不到许方平的回应。长此以往，积蓄了太多的不甘和委屈。“老实人”许方平的漠视，让姚梅每一次的爆发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无处消解，许一成了母亲情绪的垃圾桶。那些许一未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从姚梅的视角上得以一一拼凑。
　　据姚梅讲，在许方平与她结婚之前，凭着一身好皮囊招蜂引蝶，与同工厂的女工方凌谈起了恋爱。不过，人家嫌弃许方平家太穷，不肯与他结婚。后来，经过媒人介绍，姚梅与许方平相识。也是因为许方平这身皮囊，姚梅不管不顾的嫁了过来，这就有了现在许一的家。
　　听着屋内的声音渐渐恢复平静，许一拿出钥匙开门回了家。地上有一些玻璃碎片，看着像是打破的水杯。许方平坐在沙发上吸烟，不发一言。姚梅听见许一回家的声音，从卧室走出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多大了，还老是在外面疯跑。成绩单拿到了么？”
　　“拿到了。”许一把成绩单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姚梅。
　　“能上一中么？”姚梅接过成绩单问道。
　　“没问题，已经过了一中分数线了。”许一边回答，边把书包放到自己房间。
　　“成绩单收好，过会出来吃饭。”姚梅跟着走到许一的房间，把成绩单放到许一书桌上。
　　许一躺在床上等着吃饭，脑子里在想着余欢要给她看的东西是什么。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拿出之前余念送她的《纸牌的秘密》读起来。余念是余欢的哥哥，比余欢大两岁。许一跟余欢走的近，自然而然地也经常跟余念打交道。去年许一过生日的时候，余念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她就向余念讨了他书架上的这本书。其实，她当时甚至不知道《纸牌的秘密》讲的是什么。只不过，之前她偶尔从书架上翻书的时候，看到了这本书，上面有余念的签名，还有一些随手做的标记，她很喜欢。
　　书没翻几页，姚梅就来喊许一吃饭了。饭桌上的气氛压抑，没有人说话，只有电视里新闻联播的声音。许一瞅瞅父母，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很怕自己会消化不良。
　　吃完饭，把筷子一放，许一对着姚梅说，“我有本书落在余欢那里了，我去她家取一下。”
　　还没听到姚梅的回答，许一已经跑出家门，只听见门快关上时，姚梅让她早点回家的声音。
　　余欢家早就吃完了晚饭，父母正在家里看8点档。听到许一进门的声音，余欢从房间探出头来，朝她招手，两人一起进了余欢的房间。
　　“快拿出来，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许一迫不及待的问。
　　“嘘！”余念指指隔壁，意思是小点声，余念在家里。
　　许一朝着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又对着余念做了个请的动作。余念对着她挑了下眉，从枕头下边拿出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许一不明所以，拿过来看了下，发现上面写着三个大字：“余念收”。
　　“什么意思？你给你哥写信？”许一小声问道。
　　“傻吧你，这是别人写给我哥的情书！”
　　“那怎么在你这？”
　　“我在我哥书包里发现的，就偷偷拿出来了，准备狠狠敲他一笔。”
　　“不亏是你哥的亲妹妹，这里边写啥了？”许一边问，边把信封打开看起来。
　　洋洋洒洒一大篇，无非你的样子我很喜欢，希望做你女朋友之类的。其实可以理解，毕竟余念长得帅，学习又好，人也开朗，谁不喜欢呢，对吧。
　　“所以你哥答应了么？”
　　“不知道，就看到这么一封信，没看到我哥的回信。”
　　“哦，那你再探再报。可不能让你哥早恋了，早恋不好，影响学习。”
　　“哈哈哈哈哈哈，你就装吧你。”余欢重新把信装了起来，夹到了一本书里。
　　两人接着又就下午的议题叽叽喳喳讨论了好一会儿，也没得出个最终结论，约定明天下午3点在学校门口的书店见面再议。回家之前，许一还没忘从余欢书桌上打劫了本书，毕竟是以拿书的借口出来的，空手回家有点说不过去。
　　许一再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以往沾枕头就睡的入睡小达人，今天是真真正正的失眠了，在心里默默数了一千头羊也睡意全无。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那封情书。不知道是哪个女孩给余念写的，余念会喜欢她么，余念是不是已经答应做她男朋友了呢了，两人会不会在周末的时候偷偷地约会呢，可能余念还会带着她跟余欢见面，也许她也会跟余欢成为好朋友。一想到这，许一在心里恨恨地想，如果他们真的早恋了，一定要揭发他们。因为早恋不好，好学生是不可以早恋的，这是许一入睡前的最后一点意识。
　　一个大早，姚梅就到许一房间拉开窗帘，叫醒了许一。美好的早晨，不美好的心情，许一用毯子蒙住了头。姚梅扯下毯子的时候，看到许一眼下一片乌青，吓了一跳。
　　“昨天晚上又熬夜看书了？”姚梅盯着她问道。
　　“没有，失眠了。”许一知道这下是彻底睡不成了。
　　“年纪不大，毛病挺多。快点起床吃早饭。”
　　“哦。”许一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从床上起来，到卫生间去刷牙洗脸。
　　等许一洗漱完出来，爸妈已经在吃饭了。两人还是各吃各的，谁也不说话，看样子还是在闹别扭。人家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完床尾和。到许一爸妈这就是，客厅吵完卧室吵，床头吵完分床睡，完全没有机会床尾和。许一本来就没什么胃口，没吃几口就放了筷子，一顿饭吃下来，没滋没味的。吃完早饭，许方平和姚梅就出门上班了。姚梅临出门的时候，叮嘱许一不要到处乱跑，等到周末的时候，带她去找个辅导班，提前温习一下初中的知识，对初中的学习有好处。
　　许一听到辅导班，瞬间像霜打了的茄子。辅导班是什么？它是完美假期的天敌，它是泯灭人性的存在，它是假借知识之名的敛财手段。说到底就一句，辅导班谁爱上谁上，许一是断断不会去上的，她要为了完美假期跟辅导班划清界限！
　　好不容易熬到快三点，许一带着昨天从余欢那带回来的书，去了约好的书店。书店里人不少，都是放暑假的学生，三五成群，捧着书看。许一刚一进门，就被余欢拉到了一个角落里。
　　“干嘛，跟特务接头一样。”许一不明所以。
　　“嘘，小点声。”
　　“我们不会要一直这么说话吧。”许一故意用气声说话。
　　“我看到余念了，还有一个女孩，就在那边。”
　　许一顺着余欢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余念。他穿着白衬衣，人群里很显眼，手边摆着几本书。他对面坐着一个女孩，穿白色连衣裙，正在笑着跟余念说话。这样看起来，两人还有那么一点点般配。
　　“这就是给你哥写情书的那个女孩？”许一问道。
　　“不知道，这个只能问我哥了。”
　　“你昨天不是想用情书敲你哥一笔么？我觉得你现在不用情书是不是也能敲他一笔啊。”许一愤愤地说。
　　“没看出来你比我还狠，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看我的。”余欢说话间朝着许一眨了眨眼，走到了余念身边。
　　许一仍旧是站在角落里，她看到余念跟余欢打了招呼，然后跟对面的女孩说了几句话，女孩起身带着书离开了。接着，余欢对着许一招了招手，许一犹豫着走出角落，来到他们身边。
　　“你们俩怎么在这？”余念问。
　　“我们来书店当然是来看书，不像某些人，跟女孩来约会。”余欢挤眉弄眼地说。
　　“少胡说，我们分到一个小组，一起来做暑期作业的。”
　　“做暑期作业有必要穿成这样么？”许一小声嘟囔。
　　“我看你们就是作业太少了。来，前几天姚阿姨托我给你借的初一教材，提前温习，不懂的可以问我。”余念把书推到许一面前。
　　“我的呢？你妹妹我不用温习么？”余欢不满地说。
　　“你哥哥我的初一教材在家呢，回家我亲自带你温习。”余念说着弹了下余欢的脑门，因此挨了余欢几个巴掌。
　　许一看着面前的教材，想着这个假期算是完了。既然这样，那不如主动争取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我妈还说要给我报辅导班呢，不如你给我们辅导算了，还能省钱，怎么样？”许一对余念说，完全忽略了余欢快惊掉的下巴。
　　“没看出来，你还挺会精打细算的。”
　　“你俩是不是也得问一下我的意见。”余欢再一次不满地说。
　　“我能给你们辅导，你就偷着乐吧，还能有什么意见。”
　　“OK，那就这么说定了，余念老师。”许一一锤定音。
　　许一从书店捧着一堆教材书回了家，属实让姚梅震惊，直怀疑孩子是不是中邪了。
　　“这些书哪来的？”姚梅不解地问。
　　“不是你让余念给我借的么？”许一更加不解地说。
　　“看看人家，主动帮你借书，你可得好好看。”
　　“那肯定，以后我跟余欢，我俩就由余念辅导了，不用上什么辅导班了，辅导班多浪费钱。”
　　“也可以，多跟余念学学，看看人家的成绩，好好学习没坏处的。”
　　“知道了，知道了。”许一目的达成，捂着耳朵走开了。
　　就因为找余念辅导这事，许一被余欢带上了叛徒的帽子。许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向余欢阐述了，正经辅导班与余念辅导之间的利弊权衡，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不过，为了弥补余欢，许一还是忍痛割爱了一张许巍的磁带，简直是赔了假期又折了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