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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见得 ...
后面几日拍摄的都在同个地点,描述的是宋花和张深一如既往在人海里漂流,顺着人群逆着朝阳。分开时两人疲惫不堪,相遇时看见对方的脸,一扫阴霾,重获新生。
换了场地后去到郊外的一处山丘,绿草如茵,花海烂漫,人烟稀少。靠坐在树下,远远望去,寂寥的氛围笼罩。
这段是电影的高潮也是结局,宋花和张深两人被赤/裸的现实打了一拳又一拳,无力反抗。两人在最美好的年龄逃避城市回到相遇的地方,相依靠坐。剧本到此就没有了,至于后续生活如何,只有宋花和张深才知晓。
人人不相似,人人无不同。安流心中他们的结局,昏暗的明天和悲凉的过去交织缠绕,两人摆脱不了身体的残缺和他人的歧视,在炽热的爱和对生的热情消散后,会痛苦死去。
安流为了进入情绪,跑到树旁抚摸,盯着皲裂的树皮,木愣着不知在想什么。茶茶担心他衣服弄脏,正准备提醒,结果肩头被拍了一下,回头看见浪抚君。
浪抚君竖指噤声,茶茶若有所思,半秒妥协,迈步离开。
茶茶离开后,浪抚君靠近安流。茶茶和浪抚君的举动安流看得一清二楚,他露出单纯的表情,发问,“茶茶为什么听你的话?”
浪抚君勾唇笑了笑,摇头,“不知道。”
说完浪抚君咳了咳,安流旁睐,视线很少落在浪抚君身上。半晌,他垂下眼皮,不自然地问:“感冒了?”
前几日早早收工,浪抚君工作室好像出了什么事离开酒店,一晚上没回来,翌日赶回又碰到暴雨的情节。安流本想关怀,在角落看到其他人的嘘寒问暖,便将热汤随手给了一位工作人员。
现在浪抚君咳嗽,安流又记起这件事。
“有点。我身子好虚,头好重,还烫。”浪抚君实话实说。他很少生病,即使生病也不明显,身子并不难受。恰巧他刚才被灌了风,呛到咳了下。转眼看到安流担心的眼神,心中愉悦,故意说得严重。
安流用手腕探浪抚君额头,对比自己额头后,缓了缓,说:“确实有点烫,拍完和我去医院。”
浪抚君被安流严肃的表情吓到,他发觉自己有点过分,却心底满足。看到安流担心他可怜他,他就心神荡漾。
快开拍,曲桂在身后大喊,浪抚君转身时被安流拉住,安流递过口袋里的巧克力。这是茶茶防止安流低血糖的小零食,他紧着吃,见浪抚君身体不好才舍得给他。
手中接触到方正包装,浪抚君摊开手掌,又郑重地放入胸前的口袋,说了声谢谢。两人走进镜头前,安流低声叮嘱,“我陪你,必须去。”
浪抚君失笑,点头。
镜头里两人背影瘦小,特写给到宋花的眼睛,水润无邪,清澈倒映着世间万物。张深温柔地盯着他,眼神交汇,两人的心融合在一起。
他们渴望幸福的生活,明媚的笑脸,平等的世道。当天鱼肚白,黎明混合暗夜,可怖骇人。他们不能领悟这个世界,就像这个世界接纳不了他们一样。他们从没有好的过去,现在也没了未来。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宋花感受着张深美好的童年,张深叹息宋花可怜的幼年。他们互相依偎,此间再无他人。
万物流动,眼神流转,于你和我之间…
拍摄完,安流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情绪,扑在浪抚君怀中啜泣。浪抚君挺直上半身好让安流靠得舒服,他一下下抚摸安流后背,像安慰小孩一样拍打轻哄。
安流第一次演戏,至此表现已经震惊同剧组的工作人员,谁知安流同理心也强。这是好演员该有的品质,但脱离人物很艰难,他们感慨万千。
安流平日在剧组开朗活泼,一张嘴比蜜还甜,喜欢他的人很多,这一哭,身边围满了人。
曲桂和浪抚君交换了下眼神,她起身让人群散开,浪抚君脱下外衣遮住安流头,撑起他走进房车。
茶茶立马倒了两杯温水,还贴心送来温热的毛巾。安流不好意思接过敷眼睛,喝水润喉后哑着嗓子,“谢谢茶茶,茶茶最好了。”
听闻此话的茶茶用余光瞟浪抚君,见浪抚君表情没有变化松了口气。
然后,房车内突然沉默,没有人开口讲话,气氛尴尬。良久,浪抚君开口打破沉默。
“我头疼。”
简单的三个字挑动安流不安心弦,他即刻从难过转变为担忧。他整理好衣服,一饮而尽剩余的水,拽过浪抚君就要去医院。
茶茶面露难色,知晓自己拗不过他,拿出墨镜口罩帽子让两人戴上。他们先回了酒店,拿好身份证件后乘电梯去地下停车场。下电梯时两人碰到grey,安流立马问好。
grey问了一嘴两人去哪,安流回答去医院。grey狡黠地盯着浪抚君,浪抚君心虚移开目光。安流一心着急浪抚君,没有看出端倪。
grey问完上了电梯,交代浪抚君回来和她打电话后关闭了电梯门。
到医院后,安流替浪抚君跑前跑后,结果显示浪抚君确实发了高烧,38.6℃,要吊好几个小时的水,又开了几天药。他们坐在输液室打针,还是早晨人不多,他们不必担惊受怕被认出。
放松下来的安流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巧克力吃了起来,见浪抚君盯着自己,他伸手阻断浪抚君视线。
“能等吗?我去买点吃的。”
浪抚君摇头,一脸不情愿。
安流愣了愣,无奈,“好,等你打完一起去。”说罢停了几秒,实在气不过教训。“江南虐待你?怎么自己身体都照顾不好,发高烧也不说来医院看看。”
浪抚君享受的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安流看他没有精神,说了几句便不再开口。
浪抚君浅黄的发为了贴合角色染黑,安流新奇地摸了摸。浪抚君笑着将头垂下,主动向前讨安抚。安流移开手,身子斜侧靠在扶手上不理睬浪抚君。浪抚君着急,大幅度侧移,不小心扯到针管,细小的痛感让浪抚君手背发痒,他轻啧了声。
安流听闻,愣了一下,然后僵硬着向浪抚君这边靠。浪抚君一喜,倒在安流肩膀上闭眼。
几个小时后,医院人变多,安流用衣服盖住浪抚君,仅留眼睛露在外面。浪抚君嘴角上扬,脑袋窝在安流怀中,黏黏糊糊地叫安流名字。药打尽,安流立刻起身喊护士,一秒都没耽搁。
浪抚君出挑的身高和强大的气场导致两人一出医院就迎接四面八方的目光,不过两人都戴着口罩帽子,极个别认出来的粉丝都很有礼貌的来要合照签名,并没有多大影响。
其中有个女生认出了安流,惊讶地盯着两人,然后脸红,小心翼翼地对安流说了声“加油”。
安流蹙眉,心中奇怪却还是和和气气的接受了他们的要求。那个女生走前拿出了自制的小卡片给安流,安流一看居然是自己的自拍,这才明白女生是自己粉丝。自己就出席了一次红毯,一部作品都没有,居然有粉丝了,安流对此十分诧异。
女生激动地说:“安流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爆火的,未来能和浪抚君比肩。”
安流看了眼浪抚君后移开目光,对女生说了谢谢。粉丝又关心了几句,浪抚君说自己只是感冒,寒暄后几人分别。
好不容易到饭馆,安流埋怨浪抚君,“那么高调干什么,要是又有奇怪的流言传出,你我都不好经常在一起了。”
浪抚君挑眉,重点落在“经常在一起”这几个字,他笑着用热水烫安流的碗和杯子,拆开塑料袋将筷子递给安流。
两人坐在饭店的最里侧,各个座位用隔板阻挡,老板和员工都是中年人,对娱乐明星不了解。浪抚君和安流大大方方坐着,没被认出。
“想和我经常在一起?”浪抚君揶揄。
安流瞪了他一眼,扭头,语气嗔怪,“我说的工作,工作。”
“是是是。”浪抚君好整以暇,他对服务员道谢,待只剩两个人后,继续说:“但你和我住在一起,总要经常见面。不要担心这个,我们肯定会在一起的。”
浪抚君弦外之音安流似乎没听出,他静静地喝了口汤,喝完抿唇,盯着浪抚君也不说话。
浪抚君反思自己哪里做错,想了想不知道,正准备开口询问,安流却说。
“等拿到工资就让茶茶给我租房子,总住你那也不好。”安流将重口味的菜放到自己面前,考虑到浪抚君嗓子,他又兑了杯温水放在浪抚君面前。
浪抚君思忖几秒,说:“可是房子太大,我一个人住害怕。”
安流眯着眼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浪抚君是和自己一样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可能会害怕灵异鬼怪。
浪抚君心道不好,安流和他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对他了如指掌,这个谎恐怕不行。
“安流,你现在也没有多少钱,你租个房子水电费要交,物业费要交,吃行都要钱。有时候还要来我家对剧本,多麻烦。你住在我家呢,我可以保证你的吃食,还可以坐我的车回来,又方便又快捷,而且一分钱都不用。”浪抚君说着说着声音减弱,委屈巴巴地补充,“不要搬走,好不好。”
“既然如此,我留下也不是不可以,但…”安流眼神落在鲫鱼上,撑头苦恼,好看的小脸皱在一起,“一个房间有点挤。”
浪抚君此时只想留下安流,他连忙说:“有客房,好几间,你想住哪住哪。”
回国后,江南将他所有房间都打扫干净,浪抚君接回安流,私心作祟,锁上了其他几间房,还用各种壁画家具遮挡,导致屋子看起来只有一间房。
安流住进后,为了工作总是在练习室和公司,在家里的时间少得可怜。浪抚君见他没有发现,悬着的心放下,结果今日安流一提,全交代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浪抚君还没有想好答案,默默戳下鱼肚肉和鱼脸肉放入安流碗中,也不回答问题,低着头自顾自挑脊背上的细刺。
“难道是没打扫,我知晓你不会让我住进脏乱房间。”安流欢快地说,他心中的浪抚君对他比亲兄弟还好。
浪抚君连连点头,偷笑着将剔刺后的鱼肉浇上酱汁给安流,又一脸坦然夸赞:“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可是安流,当然什么都知道。”
吃完两人回酒店,曲桂知晓浪抚君生病,特意将他的拍摄向后延了一段时间。安流照顾浪抚君睡下,自己洗澡换了套衣服后由茶茶接着去了剧组。
他在车上眯眼,怎么睡都不踏实,可眼皮沉重,他很疲惫。
电影重点在宋花和张深长大后的现实歧视,拍摄地点从城市转到郊外,也象征着苦难。两人相遇相识是另外的小演员,安流看了眼,惊叹浪抚君演员选得很像。
张深和宋花在特殊学院认识,张深是被家人送进去的,宋花是被家人抛弃后捡进去的。张深小时颓靡困顿,宋花整日笑眯眯,自从发现了张深的自残行为,他日日都要去和张深聊天。刚开始张深厌烦他,习惯后也就免疫了,慢慢没有他在身边还无聊。
小时两人互相救赎,宋花不能说话被欺负张深就替他告状,张深听不到音乐宋花半夜偷来曲谱握着他手模仿音调上下。
看着画面里的孩子,安流思绪万千,自己幼时和浪抚君的相处方式和张深宋花很像。甚至电影拍得久了,安流觉得宋花就是他。一样没有享受过亲人的爱,被特殊的事物禁锢。
他对宋花遭遇感同身受,一边共情一边羡慕。宋花乐观积极,翩翩蝴蝶自由自在,天高任其飞舞,累了有张深捧着。现在自己是只风筝,飞得高了,细线拉扯,迫不得已必须回来。若线断裂,自己飘零,谁能接住?
安流脑中突然冒出浪抚君的脸,他低头苦涩地笑,现在的自己…哪有资格。
《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阿多尼斯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
我瞥见幽深的黎明
我看到古老的昨天
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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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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