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交锋 ...
-
他们把从这个贼窝里搜刮出的财货分门别类整理好,接着决定就在这个地方睡下,枕着这些新鲜的血迹——溅再多的血,这也是些房子啊!他们可是好久没在房子里,在床上睡觉了。埋尸体还是挺累的,忙活到天黑才完事。他们在篝火边开了个不算盛大的庆功宴,之所以说不算盛大,是因为他们每天晚上都会这么吵吵闹闹玩一会。玛恩纳·临光一向不参与他们的活动,这次,骑士老爷看起来也没有屈尊融入他们的打算。但是这次,托兰拿起一袋酒,站起来,悄悄跟过去。
他就知道玛恩纳不出声点破他,是为了此刻回身刺过来——那剑锋并不凌厉,给足了闪躲的机会,但是下一招可就不是了。玛恩纳嘛,严格,练习时也不会轻易放水。托兰把装酒的水袋往身后随便一抛,腾出两只手,抽出背上的双剑。
虽说这些天来的训练里,跟骑士练的一直是单剑,但是人一紧张,下意识的反应总是按自己最熟悉的来。
不过并不是说骑士教给他的东西他没学到。像他们这样的萨卡兹,见到点好东西,不赶紧变成自己的,那就实在不配活下来。
“怎么样?!”他问玛恩纳。
金属相击,长剑交锋。他挡下一记重重的劈刺,感觉虎口震得发麻。这还不是骑士的全力,传说征战骑士的全力一击能击穿最好的金属甲胄,而玛恩纳是天马,是临光——
“分心了。”玛恩纳说。
好吧。战斗时不要分心。这是比起“战斗时务必稳住下盘”,骑士更着重强调过的实战要领。托兰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接着做出一个非常标准的骑士起势的动作,然后,冲锋——
战斗。现在萨卡兹心中只有这一件事。他已经忘了他跟来的目的,他为什么要拿酒,他打算要说的话。战斗,专注地战斗,全心全意。他注视着骑士,分析着骑士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出招的可能,他能做到的每一种应对方式——
他挥剑。剑对上剑,这是第一次。不拿剑的玛恩纳他就没打赢过,拿剑的玛恩纳,更没有任何胜算。本来就是锐不可当的强者,武装后更加所向无敌。和持剑的玛恩纳交战,托兰感到无比的……
兴奋。
用树枝和他们打,简直是在蔑视。就算这个骑士一直以来表现得不一样,表现得理解他们的苦难,真心付出了努力给予他们真正有用的帮助,那蔑视还是让他们,让他,托兰·卡什——
如鲠在喉!嘿,打架的时候不上开了锋的东西,没有见伤见血的威胁,没有死的恐怖感——那还算什么实战训练?
那叫逗闷子玩呢吧!
“看这招哟。”他几乎是笑着说着这句话,右手刺出那一剑——冲着临光的心脏。
*
玛恩纳拿着绷带回来的时候,看见托兰正坐在地上,拿着那个水袋,喝酒——玛恩纳猜是酒。很快,他的猜测得到证实。托兰见他回来了,伸出手,把水袋递给他。
“也来一口吧,好酒。”
玛恩纳摇摇头,在托兰身边半跪下来。
“伸手,我给你包扎。”
“已经不流血了,骑士老爷。我们和您不一样,没那么娇贵,这点小伤,明天早上就好了。”萨卡兹回答。
“伸手。”玛恩纳说。
托兰嘴唇动了动。他看着玛恩纳的眼睛,最终,一个词也没说出口。他伸出手。
玛恩纳为他简单清创,上药包扎,动作又轻又温柔。从小到大,托兰哪享受过这种包扎服务啊,真叫他飘飘然……
他突然听见玛恩纳在问他什么,回过神来。哦,骑士老爷教训他在战斗时嘴老是不闲着。
“那您可错怪我了,我的骑士老爷,”他回答说,“那也是我的实战技巧,让对方分心,误导对方——您看您刚才,不是也真信了我的全力一击在右手,要不是您凭您的战斗直觉临时反应过来,挡住了我的左手,现在就是我给您包扎了。”
“就算你不说话,往要害处的攻击,本来就会吸引到对手的注意力。”玛恩纳说,“不过,我没有要你改变你战斗习惯的意思。这是你的技巧,你运用得很好。”
“哎呀,骑士老爷是在夸我吗?真让我受宠若惊啦!”
“……托兰,你进步很快。就算放眼整个卡西米尔,你的资质也出类拔萃。也许……”玛恩纳说到这里,停住了。托兰等着他那个也许之后,但是对方真的不说了。
“也许什么?”托兰追问。
“没什么。”玛恩纳说。
但是托兰想了一下,感觉自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觉得我比普通贱民强,够格做个骑士,玛恩纳老爷?”他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轻轻地笑了,“我谢谢您的嘉许啦!”
玛恩纳绑好绷带,松开他的手,接着从半跪变成坐下。
“你们都配做骑士,”临光再次开口时这样说,“我见过很多赏金猎人,那些人,和这些人——”他往一个方向望过去,那是他们埋尸的地方,“没什么区别。但你们不一样。”
猎人挠挠头。要按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积累出来的处人情的经验,萨卡兹知道,这时候顺着对方的意思说就行啦——对对对,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好人,不是邪恶的魔族佬,我们虽然不配做骑士,但我们一颗颗正直善良的心比好些真正的骑士都更配骑士的头衔。
“他们,罪有应得,”托兰说,“我们,未必就没有罪。像我们这样的人,为了活下去,做点罪有应得的事,那可太正常咯。我们和他们对您来说,唯一的区别只是——他们的罪行被您看到了,而我们的,还没有。呵,所谓的骑士,标榜着好听的骑士精神,刺眼的荣誉,在好些人眼里也是罪有应得,全该去死。您啊,我刚直善良的好骑士老爷——我打赌,您也一定干了点叫您在谁眼里罪有应得的事!就算您现在不干,以后,也少不了会干的。”
他审视着临光的表情。他想看到激怒的反驳,或者坚定的否认,或者……反正不该是无动于衷的冷漠模样。
“也许。”玛恩纳·临光只是这样说道。
于是托兰感到了一种后悔。说不清楚为什么后悔,反正就是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那样说。何必挑这个话头呢,跟这个向来郁郁的人说这种郁郁的话?他原本是打算来干啥的——不是来调情的吗?怎么搞成这样了……
他拿起装酒的水袋,试图转移话题。
“真不来一口吗,还是说骑士老爷嫌我沾过了,”他说到这里,想起昨晚,顿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不会吧不会吧,亲都亲过了还嫌我沾过吗?”
“我不爱喝酒。”玛恩纳说。
“别开玩笑了骑士老爷,这片大地上没人不爱喝酒的……”
“我向来不爱喝酒。不如你告诉我,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那可真是多到说不完啊!”托兰说。他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咽下去,然后讲起来:“酒这玩意,本来就很可口——啊,不过您这样高雅的舌头,这种劣酒肯定也不能让您满意……但是喝酒也不只是为了可口。酒嘛,喝了觉得舒服,觉得快乐。原本烦恼的事,忘了;原本担忧的事,忘了;原本痛苦的事,忘了。我老爹可是爱喝酒,硬生生把自己喝死……”他又灌了一口,接着扭头看向玛恩纳,“还有就是,喝酒能让人感觉很自信,很有勇气,什么事都不是事。只要我想做,我什么都能做。”
他捏住玛恩纳的下巴,舔着嘴唇,贴近对方。
“就算做了要被打,”他对他的临光说,“我也会做出来。”
【】。深呼吸,呼吸对方的气息,用自己的气息熏染对方。
“邪恶的魔族佬要酒后【】了。”托兰·卡什低笑着宣布道。也许,他是真的醉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