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教学相长》Mint薄荷糖

1、寻常的一天

　　那是寻常的一天——在萨卡兹的定义里，可以形容为“寻常”。那一天，有两次小小的遭遇战，一次是猛兽，一次是匪盗，兄弟们都没有伤亡。废话，自从遇上了那个金闪闪的公子哥，遇上什么危机，根本轮不到他们出来送人头，自称“游侠”的骑士老爷就把危险解决了。

　　所以兄弟们渐渐接纳了这个本来怎么也看不顺眼的公子哥。啊，说接纳也不太准确。他和他们可从来没有承认过彼此是对方的同伴，只是顺路罢了！顺路顺手，都是风餐露宿，到处漫游的，帮帮忙，分享分享物资，出出力气，总之——

　　他们同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玛恩纳——这是公子哥的名字，他让他们直接叫他的名字就行，相对的，他也会直呼他们的名字——甚至还开始指导起他们战斗的技巧来了，货真价实的骑士的剑术。嗐，饶是他托兰·卡什，一个魔族佬，一开始见到这副架势，也有点咋舌。就算这位骑士老爷看着挺装逼的，摆出一副我和别人不一样的态度出来，装逼装到把令他们这些和普通流浪汉比起来只高在还算是挺会打架的人眼馋的骑士的真功夫倾囊相授，未免也有点……太不一样了吧！

　　所以啊，很难再像一开始那样戒心重重地和他相处了。说接纳，太过头，不至于，没人真会把一个骑士老爷当成自己的同伴。但是他们还是只把他看做骑士老爷吗？当然不！

　　他们和他混熟了——这是托兰想出来的最恰当的形容。

　　“托兰，你过来一下，”篝火堆边，正在拿几个骰子和兄弟们一起玩猜点数游戏的赏金猎人抬起头，看到玛恩纳站在那，火光把临光的金发照得像熔融的黄金，“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哟哟，骑士老爷召我呢，”托兰把手里的骰子丢给身边最近的一个兄弟，“可不耽搁哦——来啦，我的玛恩纳老爷，您叫小的来是想谈什么啊？”

　　临光看了一眼那些吵闹的猎人，其中有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微妙——托兰把双方的表情尽收眼底。

　　“去个安静点的地方再说。”玛恩纳·临光对他说。

　　*

　　“我还当那几个人是去什么村子杀人放火了呢？！”托兰大呼小叫地说，“结果，就这——我说我的小少爷啊，您不觉得您管得有点宽吗？他们彼此自愿，找点乐子，碍着您什么事了——又不是说想【】您！”

　　托兰发誓，作为一个从小在烂人堆里摸爬滚打，凭着一点聪明和运气活到现在的魔族佬，他并不是一个爱说刻薄话，喜欢惹怒大人物的人。错啦——他可一向很懂怎么谨小慎微，怎么卑躬屈膝。他们这样的人，活着嘛，就够不容易了。还想要有尊严地活着——你怎么不去想要做统治整个泰拉大陆的王呢？

　　但是，可能是因为面前的公子哥老装得自己多有涵养，不为别人对他出言不逊露出愠色，所以搞得托兰老是心里痒痒的，就想说点阴阳怪气的话，看看能不能让这个惯会装蒜的家伙破功。哎嘿，而且这位骑士老爷心善呐，就算真生气了，也不会用向弱于他的人宣泄暴力来平息他的怒火。什么样的人总惹人想招惹他？你看玛恩纳·临光的模样就是……

　　托兰打量着临光。他觉得，对于他们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他刚才最后那句话足以称得上是相当冒犯。他觉得玛恩纳·临光长到现在肯定都没意识到过，他自己也可以成为承载某人欲念的容器。不过，除了皱起眉毛，临光家的小少爷没有露出更多的表情了。

　　“这种行为对你们来说很寻常？”玛恩纳问。听听，“这种行为”？萨卡兹觉得自己心里的小人在放声大笑，为这公子哥的矜持。“这种行为”——干嘛要这么扭扭捏捏，直接说出它来多好：【】，【】，【】（不过，这个词确实不太合适，家园被摧毁后，床就成了奢侈品），【】。

　　“不然咧？哦，难道说——老爷您还是个雏啊？失礼失礼，冒犯冒犯，哎呀哎呀，真是想不到！”托兰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揶揄骑士老爷的机会，“咱们堂堂临光家的小少爷，居然没和人睡过觉！难道大骑士领没有什么热情似火的姑娘或者风流多情的公子哥看上您，和您春宵一度——啧啧啧，想不到您在你们那群上等人的圈子里算是毫无魅力的那种类型啊！”

　　玛恩纳站起来，打断喋喋不休的萨卡兹：“好了，我明白了。”看上去库兰塔想走开。

　　“哎呀骑士老爷，”托兰拉住他，“是我不好，说话不够好听——您别走啊，这是要去哪生闷气？”

　　“我没有生气，托兰，”玛恩纳一本正经地告诉猎人，“虽然你啰嗦话太多，但说得很清楚，我理解了。我没有别的要谈的了。”

　　看起来，玛恩纳似乎真的算不上生气。托兰感觉自己就像在踩一头横卧着的裂兽的尾巴，想听它的怒吼，可这在战斗中令人心生畏惧的猛兽就是任凭他怎么在它尾巴上跳来跳去也无动于衷。这种无动于衷简直是一种蔑视了，让萨卡兹觉得自己并不真实存在的自尊心感觉到了并不真实存在的伤痛——咳，总之，他又有新点子了！

　　“可我还有很多话想谈呢，老爷，”萨卡兹嬉皮笑脸地说，“您把我煞有介事叫过来，我也这么煞有介事跟您来了，这么快回去，多没意思啊——来来来，您快坐下。咳咳，我问您——您真的是雏吗？——哎哎哎我是很认真，很严肃，很关心您才问您的——您为什么还是雏啊？是没人喜欢您，还是您害怕自己不行？我得说，我的骑士老爷，【】可是咱们人生中的头等大事，不能拖，越拖越迈不出第一步，于是就从二十岁的处男变成三十岁的处男，又从三十岁的处男变成四十岁的处男，处一辈子——”

　　“你想说什么直说吧，不要浪费时间。”

　　“嘿嘿，临光，”托兰·卡什说，“论战斗，你确实很行，我们大家都承认你是我们的老师。可要说喝酒赌钱，寻欢作乐嘛——就算您是贵族老爷，临光家的小少爷，和我们这些贱民不一样，从出生就在享受人生，可您不懂享受，整天这么苦大仇深，迟早有一天你受不住的。虽说你们临光每天洗脑自己八百遍你们要‘不畏苦暗’，可要是不懂得在苦暗中见缝插针给自己找点乐子——”

　　“托兰，”玛恩纳打断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让你，有话直说。”

　　“我教您【】，如何？”托兰说，“正好我最近好久都没——”

　　玛恩纳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要给我整这一出”的表情。他甩开托兰抓着他的手。

　　“明天还要去端那帮盗贼的老巢，”骑士老爷对无角的萨卡兹说，“我先去休息了。你和你的同伴们也是，别玩太野，影响战斗的状态。”

　　*

　　玛恩纳顿了一下，才掀开帐篷的门帘。

　　“托兰，”他说，“要是你的隐匿技巧再高明些，我没认出来你——我刚才就刺过去了。”

　　“我的好老爷，就知道您会这么干，”守株待兔的猎人笑嘻嘻地说，“我这是特意没完全敛住，好叫您知道是我在这里等你呀。”

　　“你为什么在我的帐篷里等我？”

　　“刚才有位少爷告诉我，他要去休息，还叫我也早点休息，本来我还怪感动的——嘿，结果您猜怎么着？他居然是跑去练剑到现在。我怎么想，心里怎么觉得不是滋味，就来找您了我心地善良的好老爷。”

　　“那就是我休息的方式，”玛恩纳说，“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赶快——”

　　猎人突然朝他扑过来。帐篷是这些无家可归的猎手分享给他的，不仅狭小还经不起折腾。这是第一个限制了年轻的临光反制对方的原因。第二个则是——

　　因为这袭击的动作，猎人身上原本披着的斗篷从身上滑落下去，玛恩纳伸出手时，没有戴手甲而只套了一层薄手套的手，清晰地感觉到，他直接碰到了一个人的身体，伤疤纵横的皮肤和柔韧的肌肉，没有衣服。

　　如果对敌人，他当然不会有任何迟疑，但是……

　　托兰一面惊叹自己运气好，赌着了，一面抓住时机，把临光少爷死死压住。

　　“邪恶的魔族佬来强抢民男啦，”萨卡兹声音里的笑意浓烈到就算没有光照亮他的脸，也能叫人想象出他的笑容来，“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托兰·卡什，”年轻的临光说，冷静中透出一丝丝咬牙切齿，“在我为了打你不得不让这个帐篷散架前——”

　　“玛恩纳·临光，我认认真真问你一句——我脸不够好看吗？我身材不合您口味吗？而且我再强调一句：我经验丰富，【】，保准让您爽得忘了自己是谁。要是您有什么隐疾【】，没关系，【】；要是您能【】，嘿嘿，我非常乐意——”

　　“我不乐意。立刻从我身上下去。”玛恩纳说。

　　“……那能不能请骑士老爷屈尊告诉我，为什么？”

　　黑暗中，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变得格外清晰。

　　“因为对我来说，这不是寻常普通的事，和路上遇见的人就能随便做做。”贵族少爷告诉他。

　　“什么，我对您来说只是个路人吗？我太伤心了骑士老爷，我还以为咱们好歹也算有了点过命的交情，您帮我们，我们也帮您，这样互帮互助已经走了一段不短的路——”

　　“我的意思是我只和我的恋人【】，可以请你停下发散无关话题，从我身上下来了吗？”

　　“哦，恋人。”萨卡兹说。黑暗掩盖了他的表情，一向油腔滑调说个不停的他此刻突然语塞起来。有那么一小会的寂静，接着玛恩纳听见托兰再次开口：“我很愿意做你的恋人，玛恩纳。”接着猎人笑起来，恢复了他那种戏谑的腔调，继续说，“嗐，好吧，我懂，虽然我很喜欢您，对我来说，您的脸呢够好看，身材呢也够好看，哪哪都很合我的口味，要告诉我您想和我来一段浪漫的感情故事我是觉得美梦成真天上掉馅饼巴不得这种好事落我头上——嘿，不过骑士老爷哪看得上我这种流民做情人？”

　　“……托兰，你们是不是又拿我赌钱了？”

　　“嗯？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解释你花这么大功夫一定要来和我【】。在继‘这个金发小子是不是真姓临光’，‘这个叫玛恩纳·临光的人是不是真是西里尔·临光的二儿子’，‘玛恩纳能不能一分钟内干翻那群强盗’之后，你们又赌了一个，‘托兰能不能【】到玛恩纳’？”

　　提醒我了，居然忘记开个局下个注。托兰心想。但是听听临光少爷的语气——嗨呀，幸好没想到要赌这个，不然现在赔光咯。

　　“明天我就和他们补上这个赌局，”托兰说，“就赌‘玛恩纳·临光到底会不会处一辈子’。嗐，不打扰您休息了，贞洁的好老爷。”

　　他作势要起身，这时候，玛恩纳拉住了他的手腕。

　　“我很抱歉。”年轻的临光说。

　　抱歉。抱哪门子歉？年轻的萨卡兹心想。紧接着一向机智的他明白过来：哦，他知道他误会我了，我不是为了赌局而来。

　　但是，不理解。

　　为了生存拼命，不择一切手段去争取夺去抢生的希望的人不习惯道歉。在他们险恶的生存之路上，面对想要屠灭他们的人，道歉不会让他们逃脱死劫；面对被他们劫走生存的资源的人，道歉更不会弥补什么。至于这种——微不足道的误会，感情上的刺伤，不算亏欠的亏欠，更不需要道歉啦。趁机说个笑话，找点乐子才更符合他们的处世之道。他们不是生来享福的，不自己努力寻找快乐，那就实在活不下去了。

　　于是无家可归，流浪至今的猎人重新俯下身来。

　　“您让我吻您一下吧，”托兰说，“就吻一下，不会再做什么的。”

　　如果他要等玛恩纳回答说同意再吻，他就不是托兰·卡什了！

　　萨卡兹吻上天马总是紧绷着的，难露笑容的嘴唇。反正骑士没开始揍他，他就当他同意啦！他不仅嘴唇贴上去，还伸出了舌头，炽热的呼吸毫无顾忌地洒向对方。他确实就吻了“一下”，只是这“一下”挺长的。人说绵长热情的吻是高卢情调，托兰向来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分明该叫托兰情调。他把心中满溢的激情揉进这个吻里，再把这个吻灌给这个矜持也矜傲的贵族少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爱情起始于发现自己被人爱慕。爱情这个词对托兰来说太高雅了，适合临光这样生存无忧，在一种整洁的环境里长大的人，不适合他——魔族佬，流浪者，刀口舔血的赏金猎人，托兰·卡什。

　　不过呢，把爱情换成【】，就很合适了。

　　【】玛恩纳带着手甲的手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臂，收紧力气。可托兰并不理会他的警告【】。

　　“【】松开我【】，我的骑士老爷。”他亲吻他的嘴角，面颊，低语着劝诱，“我们只是双方自愿，给彼此找点乐子，没碍着任何人，没伤害任何人——这哪里有损你的荣誉和正义了呢，玛恩纳·临光？再说，我是十分乐意配合您的心意！您想谈恋爱呢，我就陪您谈；您只想春宵一度呢，我就只和您睡这一次；要是您觉得我水平真的不错，真想和我学两招，也非常欢迎——总而言之，一切都随咱们骑士老爷的意思来。”

　　他再次在他来得及做出一个回答前，吻上那片嘴唇。在自己放肆的热吻中，他感到抓他手臂的力气渐渐松懈。一直以来都显得对旁人的看法无动于衷，只坚持自己心意的玛恩纳·临光，居然动摇了。

　　所以，还是应该开个赌局。

　　萨卡兹感到自己像独自猎杀了一头恶兽那样兴奋。【】虽然在对练时他还远远跟不上骑士的技巧，总是堪堪落在下风，但在此刻这样另一种层面的战斗练习里，毫无疑问，占据优势的人成了他。

　　“玛恩纳……”托兰【】牵起骑士的手，脱下他的手甲，手套【】。虽说，刚才还说什么，一切都按咱们骑士老爷的意思来，现在，托兰已经完全忘了这番话，对他的骑士老爷发号施令起来。他【】命令临光少爷说：“摸摸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