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达达利亚说,那天他遇到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之人,他的师父,丝柯克。
深渊之中余下的日子,他都与她同行。他与她同行了多久,你并不知道。
你是在某个春天醒来的。
认真说,醒来时你被吓到了。
被巨大的怪物吓得摔倒在地,却没有痛感传来,你意识到一切的不对。
自己眼中所看到的是“龙嗣的巢穴”,但自己此时并不在那里。
你好像是在透过谁的眼睛看这个世界,附在了谁的身上一样。
随着巢穴被捣毁,身体的主人气喘吁吁地躺在流满龙嗣血污的土地上,嗓间嘶哑地咳嗽好几声,却又很高兴地笑起来。
一个不确定的名字出现在你的脑海里。
你试探地喊到:“……阿贾克斯?”
喊出这个名字时,你内心希望身体的主人能否定你。
因为你在他的眼睛里并没有看到其他队友的出现,他只有一个人。
单枪匹马捣毁怪物的巢穴……究竟谁才是怪物啊?
“小姐!你醒啦!”他听到你的声音,十分兴奋地呼唤你的名字,没有对你的来历表示任何怀疑与迟疑,“睡了那么久真的很让我难办啊。”
你记得自己是死在深渊了。
犹豫地向他问起现在是什么时候,达达利亚没有回答你,他闭上了眼。
随着他的闭眼,你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你眼前充满光亮时,你察觉到自己从那个虚无的地方出来了。
虽然是春天,但这里的风景并不好。
到处是被污染的血迹,怪兽的残肢,天空也灰蒙蒙的。
青年腰上的伤口留着血,衣物被怪物的黑血染透,他躺在脏污的土地上,身旁放着一把染血的兵刃。
你被达达利亚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去捂住他腰上的伤口,手却径直穿了过去。
你碰不到他。
花两分钟接受自己死亡了的事实,你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种事情不重要,”达达利亚反手抓住你,你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握住。奇怪着为什么他能够触碰感到你,你又听到他问,“我的眼睛住起来还舒服吗?”
这种奇怪的问题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达达利亚又自顾自地提议道,“还是说小姐你喜欢其他颜色呢?我要不要换一只粉色的眼睛……”
他很认真地思考自己刚才的话。
你猛地摇摇头,然后听见他的笑。青年的笑声很愉悦,他对你说道:“好久不见,小姐。欢迎回来。”
——那还是你比较像怪物。
一只宿在他人眼里的鬼。
2.
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醒来,又为什么住在达达利亚的左眼里。
你询问他时,年轻的剑客会这样告诉你:“我遇到了师父,她用一种禁术复活了你。”
是的,达达利亚认为你是被复活的。
每当你想要纠正自己是死亡后被用什么奇怪办法束缚在他的眼睛里时,他总会和你聊起别的事。
海屑镇孤儿院的院长,他在深渊与师父学到的剑术,为冰之女皇完成的尖锐任务。
起初你会很耐心地听下去。
像一个阔别多年的朋友,听对方讲述这些年他的冒险经历。
但是你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你好像被他“豢养”了。
你向他的同事「博士」询问了自己奇怪的情况是否可以用某些提瓦特的理论解释。
然后你被达达利亚关了半个月。
直到博士离开至冬后才被他放出来。
鬼确实没有什么人身自由,但是,按照常理来讲,正常人死后应该成为地脉的一部分。
不想和他吵架的你想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开口问他——认真说,主要原因是你以前和他吵架,吵着吵着最后都会动起手来。
现在你是一只鬼,只能被他单向触碰到而碰不到他的那种,动手的话总觉得只有你单方面被锤……
你挑了个他出门冰钓的好日子。
至冬的国土大多都是被冰雪覆盖,一望无际白茫茫的雪景看多了容易雪盲。
达达利亚下好了鱼饵,抛出耳钩。
“阿贾克斯,”你蹲在他身边 ,问他,“我死后为什么会在你的眼睛里醒过来?”
青年几乎没有思考地回答你:“那是禁术的一部分。”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你再次醒来后,他带你回到过海屑镇。
但是达达利亚没有告诉过众人有关你的事,在家乡人的眼中,你其实死在了十六岁冰钓的河里。
因此你才会觉得自己被他“豢养”了,不是作为再次醒来的友人,而是满足他私欲的、被囚禁的一个灵魂。
“那重要吗?”达达利亚脸上的笑容收敛,难得平静地问你,“现在我们陪在彼此身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有无数的时间可以来继续之前中断的冒险。”
听到他的话时你手微微颤抖,在思考如何反驳他,可青年很快又恢复往常那副模样,有些雀跃地问你:“你想去稻妻玩吗?还是蒙德?我最近有个要外派的任务——”
你打断他:“人死后应该回归地脉。”
“今天不适合钓鱼啊,”第二次被打断的青年叹了一口气,他无奈地收好钓竿,望向你,“亲爱的小姐,你认为我会让你离我而去吗?”
嘴中差点脱口而出的“阿贾克斯”被你咽掉,你实在不想用朋友的名字去呼唤眼前这个偏执的家伙,“达达利亚,你不觉得自己很荒谬和过分吗?”
“哈?”青年听到这两个词感到很新鲜,他反问道,“这又有什么过分?”
达达利亚轻抚上你的脸颊,海蓝色没有高光的眼眸再次望向你,“我犯过错,让你离开了我。”
他的语调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很欢快,仿佛在宣布着什么:“但没关系,死亡也没能将我们分开,你看,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3.
你死于他的刀下,你和他的关系也由共同冒险的友人变成了被他困于左眼的鬼。
你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死法给他造成的打击太大了,所以早早散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好事。
璃月是个很好的地方,在这里,有活了三千多年的仙人,也有五百岁死而复生留在人世的存在。
你总感觉在这里能找到解除这个禁术的办法,毕竟这里是众多寓言故事里“遥远的国度”。
而达达利亚,在璃月使用邪眼,在黄金屋被金发少年打了一顿,然后又被同事「女士」和钟离先生骗了——
你当时全程在场,在达达利亚的左眼里嘲讽他的所作所为。
大闹璃月的后果就是他受了很重的伤。
你向名为钟离实际上是岩王帝君请教,如何解除你与达达利亚的关系。
钟离对你说了抱歉,“束缚住你的力量来自深渊,与提瓦特毫无关联,我无能为力。”
于是你决定去问远渡重天的金发少年。
旅行者表示很难办,他从未见过你和达达利亚这种情况。
吃了许多闭门羹的你回到了白驹逆旅。
青年在养伤,等伤养好就要返回至冬。
但达达利亚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地躺在床上养伤,他这会手里摆弄着一个独眼小宝的玩偶,正在给家人写信。
见到你回来了,他还很高兴地和你打招呼。
偶尔看着达达利亚这副心大的模样,你真的很怀疑愚人众没有文化课程——
不过,达达利亚这个性格,就算有,他也肯定会逃掉吧,说不定还会嘟囔着“与其学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找人打一架”。
你和他分享起自己今天出门做的事。
“亲爱的小姐,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旅行者呢?”达达利亚的家书写到一半,忽然顿住笔,“还亲切地喊他伙伴。我不满很久了,明明也没有叫过我先生,却总是一口一个喊着钟离先生。”
你模仿起他说话的语调,无奈地提出一种假设:“亲爱的达达利亚,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那些称呼是和你学的?”
“好的,达达利亚先生,请问您可以让我回归地脉吗?”你在称呼这方面一向不在乎,他想要听就可以叫给他听。
达达利亚说托克的生日快到了,而他恐怕还要在璃月停留一段时间。
知晓不会有结果,你也没多期待。
青年甚至有恃无恐,不再对你的自由做出限制——毕竟你和他的链接,不可能被深渊以外的力量解开。
4.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达达利亚,他对于家人确实是尽职尽责——甚至说,到了溺爱的程度。
他的执着体现在很多方面。
喜欢与人切磋,享受战斗的乐趣,说出口的承诺就一定要实现。
明明在养伤,结果又强行发动魔王武装解决掉那些遗迹守卫,仅仅只是为了……保护弟弟的童心。
一切都解决之后,声称又有事情需要处理而离开的哥哥——达达利亚,此刻躺在地板上,胸膛微微起伏,腰部缠着的绷带露出来,洇出血迹。
青年昏迷不醒。
你语气平淡地叫出这个称呼:“阿贾克斯。”
青年没有回应。
……耍什么帅,现在重伤昏迷了吧。
嘟嚷着这句话,你又喊了好几声称呼,从达达利亚到阿贾克斯,他都没有反应。
“阿贾克斯。”
自从意识到两人关系的转变后,你其实很少叫他这个名字了。
毕竟你在内心劝说自己,阿贾克斯这个名字属于那个天真的有些残忍的少年,而眼前偏执又讨人厌的家伙叫做达达利亚。
周围静悄悄的,你盯着他乱糟糟的橘色头发,自言自语。
“你猜,深渊的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挡在你面前,然后死在你的刀下?”
“因为我喜欢你。你这个混蛋。”
提起混蛋,你气不打一处来,想要踹他两脚。
踹出去的左脚突然被他握住。
他用力一拉,把你重心不稳地带下去。
天旋地转过后,你意识到自己现在被他抱怀里。
达达利亚动作太大,撕扯到了伤口,深吸了一口凉气。
但这不影响他的心情,青年哼起至冬的民谣,你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有些狡黠的笑容。
“你总说我没有老婆,”他说,“可我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