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突然关怀备至》未栖

7、第 7 章

　　天枢男宿中间布置的亭榭内，隔了一段稍远的距离，在明耀的日光下，依稀可见黎茉与六师姐她们不约而同地向这边眺望。

　　余暖和庞铮面对面站着。

　　余暖微微垂头，双手交于身前，显得有几分茫然无措和无辜。

　　庞铮起先严肃的态度，在望见她这般情状后，换为无奈，询问：“都好几日了，我却忘记问你是如何与大师兄结识的？还有二师兄……”

　　“想来，你识得二师兄，大概是由于和黎茉师侄同宿吧。”庞铮自问自答。

　　余暖先是摇头，而后又颔首。

　　她自然是因为黎茉认识的二师兄。但见过早就见过，可说上话还是这次要组队。

　　说不是因为黎茉，她又不知晓到底是谁促成的这桩事。

　　故而，仔细想想，自己结识二师兄，总还是因为黎茉。

　　“那大师兄呢？”庞铮重复，“你莫不是真使用了什么手段？”

　　余暖听闻此一番言论，霎时抬眸望向面前的庞铮，满目的不可置信。

　　十五师姐洛素攀诬她的话，七师兄竟然信了。

　　似乎察觉到了余暖的震惊，庞铮赶忙改口：“暖暖，我不是怀疑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被洛素她们污蔑。”

　　余暖轻“哦”一声，继而回答：“是巧合。”

　　“我与大师兄相识是巧合。”她怕庞铮没明白过来。

　　庞铮汲汲地又问：“什么样的巧合？我可是听闻大师兄素来不与旁的师弟师妹们来往。莫说机缘相遇，就是从前六师姐有心设计，也未能与大师兄亲近。”

　　六师姐还有这样的过往吗？

　　余暖的眼睛亮了亮。

　　但她还是坦诚回答：“就是前几日我去葭雾林采集朝露，碰巧遇见大师兄修炼，这才结识。”

　　余暖有意省去了其中的细节。

　　“仅是如此？”庞铮似乎不太相信。

　　余暖真诚地点头如捣蒜。

　　庞铮叹了口气，又道：“暖暖，不是我妄议大师兄。像大师兄这般向来我行我素的人，某日突然改变，定是有不同寻常的企图，你需小心提防。尤其要保管好自己身上重要的东西。”

　　庞铮说着说着，一只手安抚地搭上余暖的削肩。

　　余暖这次没躲。

　　庞正继续道：“还有你同二师兄组队的事情。我以为，你还是拒绝得好。一者，二师兄只思教导黎茉，并不会真心闯关；二者，他们师徒情深，万一遇见什么危险，再把你牺牲出去；三者，也是最重要的，二师兄法术强劲，带上你，难免嫌弃。”

　　“你若是想寻人组队，我也说了……”

　　庞铮还没有说完，余暖匆匆地躲开他的触碰，打断他，“师兄放心。我本也无意与他人组队，只是黎茉盛情难却。有我在，想来二师兄他们也夺不得什么好名次。”

　　说到这里，庞铮沉重的面色才稍稍缓缓些许。

　　庞铮想了想，继续靠近余暖：“对不起，暖暖。说到底，还是我不能与你组队的缘故。从前，我已经与八师妹和十师弟他们组队习惯，彼此信任、相互默契。下次，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同你一起组队。”

　　余暖释然地一笑，回答：“没关系的，七师兄。”

　　庞铮松了口气地“嗯”声。

　　余暖又突然开口：“说来，七师兄怎么会与十五师姐同行？”

　　余暖抬眸望向庞铮，目光炯炯。

　　庞铮却是心虚地应答：“是六师妹，对，就是六师妹，她一直同洛素和十六师弟组队，此番是想找我们切磋、请教的。”

　　“那，那个食盒？”余暖再次发问。

　　“是洛素硬塞给我的。暖暖，你信我。”庞铮这下两只手都扶住余暖的双肩，“洛素师妹曾那样折辱你，我定不会与她亲近。这整个宗门，我只和暖暖你……”

　　庞铮似乎还没想好怎么说。

　　余暖笑靥如花地反问：“所以，师兄，我们是道侣吗？”

　　庞铮听了，面上一阵青黑红紫。

　　半晌，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暖暖，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有我在，即使你法术不济、被旁人嘲弄，我也会保护你。”

　　余暖的笑容黯淡下来，只装作满意地不停点头，说：“好。”

　　庞铮便不再与她解释更多，迟疑了片刻，倏尔又道：“既然今岁你也组队了的话。我经验充足，你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无论是谋划布局，还是术法策略。”

　　余暖愣了愣，而后仍是说着好。

　　余暖同庞铮从亭榭里出来，黎茉迅速地迎上余暖，在她耳边，小声询问：“十七师叔，七师叔没为难你吧？”

　　余暖朝着黎茉轻轻摇头。

　　黎茉便在余暖身边站定。

　　庞铮则是越走越远，及到六师姐同洛素身旁，回首，喜笑颜开地与余暖招手：“暖暖，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待我得空就去寻你。”

　　余暖点点头。

　　黎茉忍不住对着余暖抱怨：“七师叔真这么有心，怎么不亲自送你回寝宿？”

　　余暖一把拉过黎茉，与之转身，离开男宿。

　　一路上，黎茉都在数落庞铮，说他怎么怎么负心薄情，不值得余暖付出。

　　余暖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她们居住的女宿门前。

　　余暖说：“可无论如何，他在我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曾主动靠近。”

　　黎茉语噎，之后喋喋不休起来：

　　“可是，七师叔已经变了。”

　　“或者说，他从没变过，只是本相毕露。”

　　“又或者，他都没有隐藏过，只是十七师叔你太好哄了，才会一直被蒙骗。”

　　“七师叔有什么好的，纵然是少年情谊，如今他移情别恋，也怪不得十七师叔你不恋旧情。”

　　“十七师叔，你放心。没了七师叔，你还有我可以陪着你。”

　　……余暖听着听着，只回首，认真道一句：“谢谢你，黎茉。”

　　黎茉没想到她突然要说这个，一时怔愣，继而不自在起来，支吾：“好好地道什么谢啊。况且，我帮十七师叔你，也是因为十七师叔你对我还算照顾有加。”

　　“十七师叔，你休息会吧。我再练习练习师尊交给我的召唤术。”黎茉话罢，垂下头去，忍不住地扬唇微笑。

　　余暖补了个好觉，睡到日薄西山。

　　不得不说，这云霞山的日暮之景，也颇有几分看头。

　　山巅的层云，常年不散，如今被染成橙黄红紫的颜色，像一道道彩练。环绕其间的仙鹤、鸾鸟，如同被一针一线绣于其上栩栩如生的纹样。

　　余暖坐在寝宿门前，一边练控火术，一边欣赏远处山色。

　　指尖的三色之火，已经由绿豆大小，变作杏果一般。

　　余暖用它来点亮屋室内的烛台，可见明耀的光华摇曳、流转。

　　余暖正思忖晚食要不要吃点好的，去饭堂点一份烤雉。

　　天玑女宿的门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把器物都搬进去。”

　　“天玑四号。”

　　“尤其是这一箱法器，可都是女郎近些年来花重金收集、打造的，仔细点，都仔细点。”

　　……伴随着这一阵声音，有一列侍女、仆役鱼贯从余暖面前走过。越过余暖所在的天玑二号寝宿，打开隔壁隔壁的天玑四号寝宿门扉。

　　天玑四号住的是二十二和二十三师妹。

　　就算二十二师妹和二十师弟结成道侣，搬了出去，新来的师弟师妹也该住到瑶光宿去才对。

　　空下的前列寝宿，除非是师尊云赤子看重，或者是与同宿的实在相处不慕，再就是师兄师姐们收徒，否则是不会安排人来填满的。

　　这个新来的什么身份？

　　余暖好奇地望着这群人搬进搬出。到第七八趟，余暖数了数约有六七十个箱子，惊叹物什之多，才望见一个被拥簇着走来、着白色珠光绡的少女。

　　那珠光绡上彩华璀璨，听闻乃是仙术织成，一匹就要上百两金。

　　那少女亦是玉容花貌、靡颜腻理。

　　身形窈窕、凹凸有致，偏还站得端庄、直正，一派世家贵女的风范。

　　定是什么有倚仗的人！

　　余暖正默默感慨，隔壁天玑三号寝宿的十九师妹同二十一师妹也走了出来，看热闹。

　　她们倚在门上，十九师妹从腰间的储物锦囊里掏出一把瓜子塞进二十一师妹手中。

　　瓜子壳破开的“咔咔”声，吸引了余暖的目光。

　　余暖直勾勾地望过去，十九师妹察觉到，礼貌地询问：“师姐要来点吗？”

　　余暖摇了摇头。

　　十九师妹又道：“师姐知晓这新来的身份如何？”

　　余暖依旧摇头。

　　二十师妹却是小声：“我白日里在饭堂听见四师姐与三师姐议论，说是师尊想为大师兄寻个弟子。想来想去旁人都不好，就选了大师兄生父家交好的林氏修士。这林氏可是与庞氏、顾氏、窦氏齐名的四大修仙世家。家学渊源自不必说，更是富可敌国。”

　　十九师妹惊叹：“她竟是能师从大师兄？旁的不说，什么家世、钱财，大师兄那样的人儿定是瞧不上的。可有了世交这份情谊，也是被她捡到便宜了。”

　　“大师兄能同意？”余暖犹疑地反问。

　　二十师妹一本正经地回答：“大师兄不同意有什么用？生父压迫、师尊之命，他如何违抗？”

　　“那师尊还真不是东西。”余暖撇嘴。

　　她话音刚落，白衣少女似乎察觉近旁的这三人都在议论自己，落落大方地上前施礼：“林羲禾见过三位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