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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过年 ...

  •   因为定国长公主和驸马都不在,殷家的年夜饭便不拘着规矩,外头男人们一桌,内里女眷一桌,各开了一出戏。

      符氏道:“一会儿明哥儿和昉哥儿进来给二太太磕头。”

      林满早准备好了红包,只是道:“还是等公主和驸马回来了,先给他们磕过头,我这儿有什么要紧。”

      符氏笑道:“老圣人这几年兴致越发好了,宫里年年都是过了子时才散席。早起公主就吩咐了,今晚上以婶娘为尊,您就别客气了,让您孙子给您磕个头罢。”

      从氏亦在一旁劝道:“往年我们过年,席上都没个长辈,好容易今年您回来了,咱们也做那有礼数的好人家,让小孩子们懂点规矩。”

      林满这才应了,丫鬟们赶紧去叫两个哥儿,不多时,殷明和殷昉便跟着丫鬟走进来,这堂兄弟俩皆穿着一色的大红滚黑毛边的袄子,梳着一样的辫子,连头发上缀的珍珠都差不多,众人看他们脸颊红扑扑的,一时都笑起来,说:“亲兄弟也没有这么像的。”

      小哥俩刚磕完头,门又推开,小丫头们探头进来笑着通报:“三爷来了。”

      殷适和殷明、殷昉其实差不多大,只是他不但个子高些,打扮得也更稳重,举手投足都像大人似的,进来先给林满磕头,又说:“大哥和二哥也想进来敬太太的酒,只是怕嫂嫂们拘束着,就叫我来代他们。”

      符氏和从氏瞧瞧自己儿子懵懵懂懂的样子,都笑道:“都说你们年岁近,可是一眼就看得出来谁是当叔叔的了。”

      黛玉却想:若是表弟没遭到家里的变故,说不准也是个什么心都不用操,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小孩儿呢,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懂事”了。

      有些时候,小孩子提前懂事其实挺叫人难过的。

      殷适敬完酒也不走,见明哥儿和昉哥儿都被各自的母亲搂在怀里疼,便笑盈盈地看着林满。

      符氏便笑道:“小叔也要太太疼,在撒娇呢。”

      林满其实也想抱抱孩子,只是毕竟不是亲生的,这孩子又极其聪慧,她怕自己贸然靠近,殷适觉得尴尬——也因为自己从未生育过,着实有些难为情。

      黛玉瞧出了姑母的心思,便主动对符氏道:“外头是不是要放炮了?”

      符氏心领神会,道:“你是不是怕听见鞭炮声?到我这儿来,姐姐给你捂着耳朵。”

      黛玉便对殷适道:“姑母也怕听鞭炮声,你去陪着她罢。”起身坐到了符氏身旁。

      殷适这才挨着林满坐了。

      符氏伸手揽住了干妹妹,笑着同她道:“妈妈特意叮嘱了,叫我初二带你一起回去。她叫人跟你说了没有?”

      黛玉道:“说过了。”

      符氏又问:“你姑姑抱着阿适,你吃不吃醋?”

      其实黛玉本该说,虽然她和姑母血缘上更亲,但名义上,殷适才是姑母的儿子,况且又是她自己主动让出来的位儿,哪里谈得上吃不吃醋呢?但是□□姐姐这么一问,竟也不觉得承认自己介意是什么丢脸的事,轻轻地点了点头。

      符氏笑嘻嘻地把她搂紧了些:“别怕,你姑妈还是你姑妈,她看见阿适心疼,不妨碍一样的心疼你。”

      黛玉其实一直犹豫着,干妈待自己好,姐姐作为干妈的亲女儿会不会介意,如今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她指的不只有姑母和阿适,也是干妈和自己,心里一暖,把头埋进符氏的肩上,小声说:“多谢姐姐。”

      “傻丫头,说什么谢谢。”符氏掂了掂自己腿上的明哥儿,道,“你比我儿子才大几岁,又是我自己作保让你认了我妈妈做干妈,我不疼你谁疼你?”

      那边昉哥儿在从氏膝上已经有些犯困,又被炮声吵醒,揉揉眼睛,在母亲怀里打起滚来。一边的丫鬟赶忙上来要接他去清醒清醒,从氏道:“罢了,他闹闹就好了,我抱着就行。”

      往常这个时辰,这几个小的早去歇息了,符氏看了看明哥儿,道:“也不知道公主和驸马什么时候回来。”

      伴驾也不是轻松活,尤其伴君如伴虎,太上皇年纪又大了,年轻时就是说一不二的脾气,老了更是执拗,便是皇上、皇后在他老人家膝下尽孝都要小心着,何况定国长公主。做儿孙的难免心疼自家长辈,只是哪里敢抱怨圣上,于是妯娌两个相顾无言,只轻轻叹了口气。

      从氏笑问道:“二太太在凤阳阁教授公主们诗书,想来小公主们已经学有所成,今日可大展身手了。”

      这话其实也是句试探,太上皇素来觉得女孩儿们读书无用,可皇上硬是大张旗鼓地推崇女子读书,还认命女学士,除了想让小公主们知书达理外,也是一种态度。但太上皇显然不会喜欢这种态度。

      小公主们的确已经在学《诗经》了,但太上皇真的会让她们在宫宴上背诗吗?

      林满道:“你们忘了,宫里新晋封的贵妃娘娘,就是以才学出众闻名的。公主们毕竟年幼,有贵妃娘娘珠玉在前,恐怕没什么机会呢。”

      贾元春的身份毕竟特殊,她是太上皇旧臣的孙女,但又真的读过书,善琴会诗,封她做贵妃,太上皇也高兴,皇上也高兴,二圣都不必妥协。

      只是单一个贤德妃,显然掩盖不了新旧两位皇帝之间汹涌的暗潮,况且贤德妃的娘家荣国府,可不是什么安分人家,没法像皇帝期待的那样做新旧臣子之间的缓和。偏她身份又特殊,不管她自己知不知道、乐不乐意,她都被推到这个位置上了,她要做的比普通嫔妃更多、更好。奈何她的家族并不知道她的苦衷,也不知道该帮她做什么,只当自己家成了皇亲国戚,反一味享起福来。

      黛玉想到宫里的大表姐,不禁在心里替她叹了口气。

      子时渐渐近了,家家户户都放起烟花来,这可比炮仗好看得多,殷家今年的烟花比去年买得更多更大,什么颜色的都有,一朵一朵地绽放在天上,几乎要照亮了半条街的夜空。

      黛玉都捂着耳朵看得入了神。

      殷适不知何时也站到她身边来,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又侧头看了看桌上的自鸣钟,发现时辰到了,便侧过头冲她笑了笑:“愿姐姐今年身体康健,万事胜意。”

      黛玉捂着耳朵,外头又有烟花炮竹的声音,其实没太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但见他的笑脸,也猜了个大概,她想了一想,还是对殷适道:“祝你前程如愿。”

      她头一回祝人家的前程,因为别人的功名利禄和她没有半分的关系,且着实有些俗气。

      但殷适想要的前程不只是权力地位,而是报仇雪恨。

      那就祝他如愿以偿吧。

      寅时二刻,定国长公主和殷驸马的马车才回来。她下了车,看到儿子儿媳妇还在候着,便道:“不是叫你们自己去歇着,怎么还要等?”

      符氏道:“公主宽仁体贴,可我们也不能不懂规矩。”

      “客人睡去了吧?”殷驸马问。

      他说的“客人”自然是黛玉,符氏忙道:“本来二太太也想等着的,我们苦苦哀求,总算求得她老人家先去歇息了。林妹妹也跟着一起去了。”

      殷驸马便点点头:“几个小的也早该睡去了。”

      从氏道:“他们虽小,也是做侄子、孙子的,不敢不守规矩。”

      “若是按我的规矩,那就是你们本就不该等着。”长公主埋怨完,又一叹,“罢了,知道你们一是孝顺,二是不放心。”

      殷适和两个侄子一起坐在一边烤火,两个小孩儿已经困得人事不知,他也微眯着眼睛,耳朵却一直留神听着。

      长公主道:“今年宫宴上,一道菜都没往外赏,估计一多半的人家心里都在犯嘀咕,整个正月都睡不好了。”

      殷适这才知道酒席上殷追、殷赴两兄弟在紧张什么。

      皇上、太上皇把宫宴上的菜赏赐给臣子,表达亲近信任之意,是老规矩了。他从前不在京里,自然不知道。可是像殷家这样的人家,必是年年得赏的。今年却没等到圣上赐菜,可不得惶恐不安?

      如今听说谁都没有,才算放下心来。但又有了新的疑虑。

      殷追问道:“公主不是说,太上皇他老人家今年兴致挺高?”

      “原来是高,可谁知有人讨他老人家的不痛快。”殷驸马冷笑一声,“说起嫔妃省亲的大事,人人都赞陛下纯孝,太上皇仁爱体恤,偏有人扫兴,说皇城根下连一府节度使都说没就没了,娘娘们回娘家省亲,可不得派千儿八百的护卫才好?”

      年前长安节度使云光被急召进京,腊月二十九日刚到燕郊,便突发恶疾,人没了,据他身边的人说,云大人自知罪孽深重,临出发前就在念叨着,不如一死保全家人。听那小厮的意思,云光不是被自己吓死,就是畏罪自尽了。

      仵作倒的确检出了毒血,只是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确定。

      殷驸马刚刚升了九门提督,管得便是京城安定。况且云光上京本就是因他参奏所致。如今大年三十的宫宴上,有人提起这件事来,叫他怎不心烦。

      殷追不禁问道:“是谁这样胆大妄为?敢提这件事。”

      定国长公主叹气道:“你才胆大妄为,敢这么说甄太妃。”

      殷追吓了一跳,忙说:“是儿子鲁莽了。”

      若是甄太妃倒也不足为奇,她老人家出自江南甄家,甄应嘉和云光又有点交情,这是替云光鸣不平来了。

      只是后宫不得干政,比自己的后宫干政更不可饶恕的是,太上皇的后宫掺和朝政。老太妃这话,问得仍然莽撞。

      殷适不用细想,都知道今日宫宴有多风云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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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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