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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屑人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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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L复人唯命是从,这是它们的种族天性。
我也不确定满天星是否真的会把我丢进监狱里。进入星际监狱是我唯一知道能完全清除藏匿在我身上的一切科技装置的方法了,拘束服本身也是科技隔绝装置。
星际监狱只允许亚阿弥使用的那层空间与其重叠。亚阿弥是我的越狱工具。或者说越狱神明,如果这样显得恭敬些的话。
之前我就发现熊猫龙的家园里似乎还有位室友——不知道哈多ki人是弄错了,还是想偷懒——它们用的空间似乎是同一个。
此时我身披拘束服,一边努力保持自己每一块玻璃积木都乖乖待在熊猫龙身上,一边琢磨可以把“似乎”两字去掉了。
这里面挤满了虔诚的祷告声。我们跟在亚阿弥后面,祂有时会出去一会儿。
我不急着跟祂出去,直到我听见自己设置的电子信徒祷告声。
满天星打飞的那两个水气球,其中一个坐标在逃亡装备附近,或者说在酒店门边的电子信徒脚下。当我准备爬墙事宜时,我投进去的钱足够它祷告一个月。
我设定水气球和小袋子挨打后触发隐形模式,并跃迁小袋子和另一个水气球,以此触发另一个水气球的跃迁条件。而水气球被水气球跃迁后,前者的坐标会发生有规律可循的改变。
于是原本坐标在天然虫洞的那另一个水气球,在被跃迁走后,成了安二宁星系内。
我现在在安二宁星系。
轮廓模糊的小袋子和水气球在寒冷与黑暗中绕着电子信徒公转,电子信徒透出微光,静静地祷告着一切。这是当然的。我确实觉得自己的积木腿正绕着积木脑袋公转,但还没精神失常到能在太空里听见声音。
入狱时法律顺便为我注册了识力。之前我常常感到身体在剧烈震颤摇晃,无数次翻滚出被窝,以为是地震。实际上什么都没在动,只是识力不稳定者的常见症状,膝盖以下尤为明显。现在我没有那种感觉了,但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识力注册。
我释放识力,对安二宁A02号打招呼。
什么都没发生。27号没有搭理我。
这很正常。估计她一天到晚都在感受好多人在研究她落在安二宁星系的识力,早就习惯性忽略了。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开始骨碌仪器——顺便布置适应拘束服的调适场,发现还是不布置为好——模拟出27号的识力波动,准备引导A02过来后,关上它与本体互相感应的门,让其为我所用。
然而刚导入A02进数据,这台机器就倒下了。
起初我没发现这什么意思,抬第二台残躯下场时才得以理解。于是我重编程序,让A02像守嘴的小狗一样紧跟过来,为它规划进出星区的路线。
然后我发现星际至PA东482星区的信号塔全员停工。
我开始琢磨法网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捞我,带给我练习控制A02的机遇。我理解当地交通不便,但不是还有几个针对安二宁A02号的基地吗,上面的执法人员干什么吃的,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才愿意过来送战艇。
就在这时,一艘MIRA-R7旅行观光飞船浮现在我面前,滑开舱门。我骨碌了进去,因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里面是平五人和它们的怪脑袋机器人,还有满天星,以及27号。
我不知道怎么应对满天星,于是选择了其它人绝不会在这种情景下选择的做法,即用我的积木鼻孔对着她。
“这是27号,”她说,“我们一起。”
“哦,我还以为那是幻觉。”
“我给平五人定的目的地为27号坐标,它们真的追上了。”
平五人正协助我设置调适场,好像我们进行的工作是设计宇宙。
“我挺喜欢你们这个,呃,”我骨碌着一个怪脑袋机器人说,“挺可爱,像那种团起来的花。”
“非常荣幸地告诉您,上次负责初次接待您的也是它。”
“哦。哦。”
“现在我们将进入PA东482星区,您有什么建议吗?”
“我们发现所有跃迁点都被关闭了,”满天星说,“倒不是说平五人不能直接开过去,但花费时间,以及其中那片未经勘测的区域——”
“不是所有吧?人造的才容易熄火。记得我偷S21时用了哪个跃迁点吗?”
“当时我们是从里面出来,星区里的跃迁点好找,但我们现在是要进去。”
确实。要让我在安二宁区域找天然跃迁点进入PA东482星区的话,我宁可造老路过去,然后中途老死或别的什么——那地方就有这么远,远到27号都感应不到1号的识力。
“但我们不需要进入安二宁区域,”我说,“更不需要找它。我有它的坐标。”
“我不知道你会特意记住这个。”
我让平五人分我一些飞船控制权,这些老实人立刻献上操作面板。
“我没记。是大飞船上有记录。我偷东西时不知道该藏哪里,就卡在那个跃迁点上了——只需几堆互相跃迁的水气球,精妙的计算以及出色的临场反应。”
“你又偷什么了?”
“星际最近丢什么了?我之前还把备用AI落在那上面了,当时没想太多,现在一看果然皆是天意。只要嗅到它的信号,我们就能通过——”
我没嗅到。
我确认了很多遍。是真的。连人工智能的哈欠都捉不到。好好一个识力激活器卫星,那么多高科技,那么多资源,怎么没有乖乖藏在跃迁点里,恭候本人接它,反而跑到不知道哪里鬼混去了。
“是不是1号知道了?我们猜测之前至少有一部分数据的它一直藏在大飞船上。27号说她得以苏醒,就是因为她突然感应到1号的识力波动。”
“听说我是直接撞到你身上的,”27号说,“之前我飘得很远,大概是感应到附近1号的识力波动才追过去的,但我没有意识,加上1号没再释放识力了——恐怕我梦游着赶到时,把你身上人工智能的识力波动认成了它的。撞到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话间平五人开始嗅探老路出入口,我给27号一个通讯设备,以防万一,比如大家意外分开后失去联络。
“这个对我没用的。”她说。
她说她不用这个也能和我们交流,不过还是挂身上了。
接着满天星撒网诱骗我骨碌向食槽,打开了静音场。
“那设备上挂着水气球。”她说。
“显然人家觉得只是个装饰。”
“你做那个干什么?”
“以防万一,”我说,“我有个万无一失的好计策。但你要知道,我无所谓自己母星的死活,而27号恐怕看法不同。我本打算将A02导入数据,程序为冲进星区网络上上下下冲个遍……”
“整个星区的科技将会瘫痪。”
“对。再冲几遍星际网络,以防万一。然而信号塔和A02都不合作。A02并非我以为的那种识力,但也不是问题,完全不是——我在打官司时收获了个有趣知识,不知道哈多ki人知不知道,识力也可以作为另一层空间的通道。有人会把赃款藏进另一层空间,用识力标记,省得落到鬼知道哪里了。也有人会在失控时,用同样的方式藏起自己的母星。”
我向她展示仪器上的数据,仪器正在费尽心思模拟27号的识力波动。
“安二宁A02号是用来标记另一层空间里的安二宁星的,”我说,“我正当着人家的面,牵着人家的母星到处跑。真尴尬。”
“所以你想把可能已经发现了的人家跃迁到什么地方,免得你一直尴尬下去?”
“差不多。还记得沃越尔人那个卫星吧?我大概能搞明白一些。只需要改个设定,针对可作1号据点的一切科技产物——要说R12人最擅长什么,就是让存在几千万年的种族濒临灭绝,我努努力应该能超过记录,虽然只是科技,不过谁知道会引发什么呢——1号怕27号,她的识力太强大了。我知道怎么对付1号,我非常熟悉它的数据。”
PA东482星区1号额外帮助的人里,恐怕有不少知道怎么对付1号,并且没有机会接触星际。1号知道它们想阻止它。
“照你这么说,星际接下来会非常混乱。你觉得你不会有事吗?”
我拿不准她是不是在威胁我。我不擅长读别人表情,更别提外星人的。
“星际监狱还等着我呢,”我说,“只要我趁早使用识力,法律卫士就会过来护送我回去。”
“它们知道是你做的吗?”
“不见得吧。我们都清楚它们的办案能力。”
“那你怎么确定,”她停住,我确定有灵光在她脸上闪来闪去的,“你觉得你还是罪犯,所以识力监控会注意你?你不知道吗?你出了星际监狱还跑了这么远,都没想过为什么有人放你出去?”
当然是因为我出去的方式可能与她想象的不同。这话可不能说。
“我给你交了罚款。”她说。
“你为什么给我交了罚款?”
“你被判死刑了。不管你之前有什么罪名,现在都和你没关系了。”
她看着我的样子,就像我刚出狱又进软垫病房待了段时间,现在正光脚踩在三伏天的广场上。我忍住为自己辩白的冲动——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不为外人所理解——问她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她说是从沃越尔人那儿抢来的。
“它们做出一种现金卡,一直在用这个交罚款。还剩一些,”她递给我,“我用你们星球的语言做了个标记。”
我看着上面她画的丑圆圈,掰着积木手指头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说。
“还剩八千万星际币?”
她调整了一下我手心里的现金卡。
“是无限。”
不得不说,我被冲击到了,还不理解满天星怎么回事,她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在这种冲击下就更难理解了。
我在琢磨怎么处理满天星,免得她突然犯些我暂时不想她犯的病,然后发现边上正站着27号,看着我们。
她倏地消失,涌现在我面前,抓住我。
“听说我们进过安二宁区域,我想看看当时情况,看见我们了,”她说,“你有些危险。”
我有些惭愧。我都没发现已经进老路了。平五人与出入口斗法多时终得破阵,一定很想与我们庆祝一番。
然后我发现自己身处十几天前的平五人飞船上。我没搞懂。我一直以为安二宁区域的神秘刑罚只会作用在当下短暂时间里的固定空间。
27号说穿越了老路就行。
我不确定听没听清。我看着她完好无损的皮肤,觉得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在幻痛。她以前灰扑扑的,可能就是因为那时没有意识到要用识力保护并修复自己。
她在旁听席放任我自行发挥。这下我知道十几天前都是谁揍的我了。我们全力救治弱智,阻止弱智互帮互助烹饪彼此,弱智就是这样感谢我们的。
指挥另几位进入新的疗程的时候,我意识到怀揣跃迁点坐标的大飞船就在边上。我可以抢走弱智的大飞船,或者起码下个指令。
但是太晚了。这是最后的疗程。她们的飞船离开安二宁区域,我回到现在的平五人飞船上,得知已经进了PA东482星区。
熟悉的被注视的感觉铺天盖地涌来。
平五人说进入安二宁区域后,有个程序直接拖着我们进入星区了,还有通讯请求凑过来。
我根据数据提出了1号说,而27号行使了一票否决权。大家同意她的判断更具权威性。
我想到星区里会“一斤汗”语言的有不少。虽然在它们那儿不叫这名,安全协议数据细节什么的也不同,但真混一起了,还是很难分辨出来。如果它们的程序潜入了1号的数据——天知道1号怎么会接它们进去的——想搞些小动作会很容易。
很少有人会留神身上的原子在悄悄谋划什么,近期异常是哪几个原子心血来潮之下作出的决策。就连库劳朵人和安二宁人都不能注意到。27号也说她不能。
之前我以为关闸停运的信号塔是在广散闭门羹,防止外来病菌顺着爬进来捣乱。不过现在想想,这样确实能让外面的没法探监,同时也让里面的出不去。
“接受它们的外交请求。”我姑且冒险一试。
于是我得知,这时我在当地陷入的每时每刻都在被数据集中处理的感觉,来源并非1号,而是你们诸位。
我们离开此地时,1号拨了部分数据留在大飞船上。在我们争取识力激活器入伙的时候,那部分数据转移到卫星监控系统上,尽量打捞每一个被销毁的惊蛰,将诸位抬回老巢后魂归JOS。
而诸位窝在1号的数据里——它没有起疑心,你们诸位的数据并不完整,可以说意识已经碎成渣了——联系上它的多位额外受助人,协助它们将1号困在当地,还藏走识力激活器卫星,吸引我们亲临现场跟进情况。
干的事情还挺多。
我着手修补诸位,为接下来的战场磨利武器。边上闹哄哄的。
“麻烦安静点行吗,”我说,“人家正心潮澎湃着呢。”
边上的人也不理我。
过了一会儿,勉强有了些许智慧的诸位提醒我,1号想过来打声招呼。我说它还挺有礼貌。
“飞船和外面好玩吗?”它问。
“一个月不到,我就入狱了四次,有三次是冤狱。你说呢?”
“我说不出来,”它说,“这是我剩下的最后一点识力和数据了,没那么多功能。”
我表达了疑惑之情。
它没再说话了。
这时我才得知,1号刚刚没了。所有的它。作案人不是27号,也不是当地居民中随便哪位有识之士,是平五人。
我表达了疑惑之情。
“我们根据各位的对话推理出,”平五人说,“之前的逃票人员还有它。我们就说怎么总觉得还有个谁。我们就知道还有个谁。之前一定是藏在您身上的,在您不慎进入我们飞船前,它从您的飞船转移到您的终端或调适服里。难怪那时我们杀不了——当然,都过去了。”
它们说有注意避开我的人工智能。之后一切就归满天星她们负责了。
在平五人奔赴下一单前,我询问它们飞船的卖家到底什么病情。它们说不能透露太多,况且它们也不清楚,只知道那至少是个三人团队,喜欢君临星,声称在那里得到了很多职业灵感。它们建议我去君临星兴师问罪。
我到“星际军MIRA-S21探旅一号X19-2”飞船继续修补工作,得知某个星球因为生育冲动过于强烈,在几天前一场意外中宣布了双雌体外生殖技术。群众接受良好。反正都是从这里拿一些基因从那里拿一些,放在合适的物体中等待合适的时间,酝酿出天知道未来将会如何的新生命。
我问X19的人,能不能借用一下它们的杂七杂八物质系统。
它们完全不知道我在搞什么,怎么一下就用光大半能源,一转眼就凭空消失了。
我根据诸位数据记录中的“就是个大”飞船的物质资料,复制出了“就是个大”飞船,并允许自己得意几小时。
这时观景台外突然出现了27号。她想搭个出星区的顺风车。我这才想起我们还拉着人家的母星不放呢。
小瓷儿忘记我们了,或者说已经没有小瓷儿了。显然是被物质系统多次复制的副作用——我们也知道1号可以解决系统编号问题,何况27号本就没有编号在身,安二宁人只能改变自身少许生物资料,但她又不是一般的安二宁人——在27号意识模糊时会有无数个新的自己短暂出现,直到她的意识重新浮起。这一路上,我只心碎了一两次。
等送27号和她的母星回安二宁星系,我们需要到处转转,看看能不能抢些宇宙垃圾,好填充大飞船的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