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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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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树是小跑过来的。
站定在她面前,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递到她的手心里。
“好巧啊,你也在。”
池想真若无其事:“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视线落在塑料袋子里的猫粮和火腿肠上面,“来喂流浪猫?”
“这个啊?”嘉树指了指树下吃得正香的猫咪,“不是流浪猫,是我家养的,只是不太着家。”
说得自己像是个独守空房孤寡老人。
然后就像是自然而然,他们一起走回学校。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原来你和路卓是高中同学。”这是池想真没有想到的,上一次,嘉树是在大学和路卓一见如故。
这些细节上的差别,让她多出来的十八年变得真实。
原来他们真的分开了那么久。
嘉树提到从前的事情,难免话多了起来:“那时候路卓很受欢迎,不管男生女生,老师还是同学,都很喜欢他。每天都会有女生来跟他表白,他总是能够把那些女孩子变成很好的朋友。”
池想真发现了盲点:“你呢?”
“我啊?我就躲在他身后,反正女孩子一见到他就会被他吸引。”
“你知道吧,路卓就像是动漫里面那种金光闪闪的角色,你毫不怀疑他会在下一秒闪亮登场,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自觉注视到他身上。”
嘉树说这话的时候语没有任何艳羡或者嫉妒,完全使用一种好玩儿的语气,平铺直叙讲出来。
讲到夸张的地方,甚至还会手舞足蹈。
池想真觉得好笑:“听你这话,还以为是你喜欢他。”
“那可太糟糕了。”嘉树有些无奈,“毕竟我离他这样近,那些女孩子的情书好多都是拜托我转交给他。”
池想真有些好奇:“你和他关系一直这么好吗?”
“也没有。”嘉树说。
“有时候我也会背叛他。”
“比如——”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胃口。
“比如在我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说说他的坏话,把他塑造成一个轻浮浪荡的中央空调的形象。万一这样她就不会被光芒万丈的阿卓吸引走,反而看到我。”
少年眯着眼笑起来,活像一只狐狸。
池想真被这笑容恍得出神。
冬日的下午,暖洋洋的阳光落在脸颊、手心上,化作毛茸茸的触感,挠得人有些心痒痒。
嘉树也是毛茸茸的,柔软的卷发,穿着看起来就很暖和的毛衣,以及脖子上围着的针织的围巾。
好暖和啊。
池想真总觉得他身上好像有烤栗子的香味。
鬼使神差,她说了一句。
“或许你不用费这些小心思,你喜欢的女孩也会喜欢你。”
嘉树不赞成:“所以都是喜欢的女孩子了,怎么样都不算费心思。”
他将兜里所有的的水果糖都放在池想真的手心里。
“我可以用这些换一个请你吃饭的机会吗?”
池想真的嘴角先于声音扬起来:“当然。”
然后她想起另一个问题,池想真偏身往后看他们走过的那一截路,真长啊,从后巷到宿舍,得有七八百米吧,这都快到了。
“所以我们刚才的路是白走了吗?”
嘉树:“……”
“就当锻炼身体?”
最后定在一个湖心岛餐厅。
下了出租车,居然还要走一段很长的廊桥才能店里,他们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嘉树在点餐,池想真抱着服务生上的热茶,出神看向窗外。
冬天的灯光总是亮得很早,刚过六点,湖面就已经燃起层层叠叠的水灯。
“像是星星跌落人间一样。”池想真回过头对嘉树说。
嘉树已经点好,把菜单递到池想真面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加的。”
池想真扫了一眼,发现自己喜欢吃的菜都被勾选上,相反作为店里主推的牛舌却却没有点。
她合上菜单,说:“就这些吧。”
菜陆陆续续上齐,嘉树帮池想真布汤。
“试试这个,这个很好喝。”
池想真捧着碗,尝了一口,果然很合她的口味。
“看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上次和路卓一起来的。”嘉树笑了笑,“一个学姐约他出来吃饭,他非要带上我,最后他们俩聊天,三个人的餐被我吃了大半。”
他意犹未尽:“感觉味道不错,所以邀请你过来试试。”
池想真的指尖摩挲着杯壁,意味深长说:“你又在说他坏话。”
嘉树轻轻‘啊呀’一声,“被发现了吗?”
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歉意。
“怎么办呢?谁叫他摊上了我这样的朋友。”
池想真笑了一声,视线再次落到了窗外。
廊桥上刚好又有人经过。
高挑的身形逆着光走近,她还没看清,就见对方居然朝她招了招手。
池想真诧异的目光不由一直跟随他,等进来才发现那人是傅知行。
她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之感。
最近这一两个月,池想真见到傅知行的次数格外多。
傅教授的目光很克制地在她和嘉树身上流连。
最后朝池想真调侃道:“上次的约会对象?”
可能是因为嘉树在,之前在自习室里一闪而过的刻薄被他藏得很好,装模作样之下,对方又是那个风趣又不失严谨的教授。
嘉树先跟他打招呼:“傅教授。”
傅知行故意叹了口气,促狭地说:“再容忍你们几天,下学期我就聘上正教授,谁再叫‘傅教授’我扣他平时分。”
于是池想真学乖了,忘掉傅知行的姓喊人:“教授您好。”
他煞有其事点头:“这才对嘛。”
傅知行看了眼手表,本来也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还有正事要办,不方便久谈。于是招来服务生:“他们的饭记‘云水间’账上。”
还不等池想真阻止,他又说:“合一让我照顾你,早就该请你吃饭的,今天不方便,就让你家小朋友陪你,这顿算是赔罪,该你的我另请。”
说罢,傅知行重重拍了两下嘉树的肩膀,转身离开。
等人走远了,池想真才支着头,对嘉树说:“看到了吧,成熟大人的连消带打。”
嘉树拿出手机,在餐厅的小程序里结账。
“那我也得让他看看什么叫不成熟小朋友的不知天高地厚。”
这显然是对刚才傅知行说的‘小朋友’心怀怨念。
把池想真听得直乐。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穿过廊桥,他俩在入口处等出租。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车从他们面前缓缓驶过去。
池想真垂下眼眸。
巧了,她不认识豪车,但认识这辆。
因为她见过。
是虞复礼的。
有意思,傅知行来了,虞复礼也来了。
嘉树的手往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池想真回过神,下意识说:“我在想,刚才那顿饭应该让傅教授给的,这样你就会再请我一次。”
昏暗的天色将情绪敛藏,以至于连话语中的真假都难以辨别,嘉树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借一颗水果糖。”他说。
下午真的是将身上所有的糖给出去了。
池想真不明所以,却还是掏出一颗递给他。嘉树将糖纸拆开,把糖果给池想真,糖纸展开,抚平褶皱,简单叠了几下,最后拉着两个角轻轻一撑。
居然是一只千纸鹤。
“给你。”
池想真接过,眼睛却还是迟疑地看着他。
嘉树解释:“算是一份……承诺书?你可以用它来我这里换一顿饭或者别的什么。”
年轻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就是喜欢用这种曲折且无用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真心。
至少池想真很受用。
——
湖心岛餐厅,云水间包厢内,虞复礼将大衣外套脱下放衣帽架上。一搭眼,就看到堂堂傅教授居然在玩一个普通的魔方。
他和傅知行从幼儿园就混在一起,深知这人谦和风趣的外表下是多么的目下无尘,用他爸的话来说,就是‘知行这人不食人间烟火’,现在不食人间烟火的傅教授正在玩儿童益智玩具
“这个”,他指了指魔方,“你六岁就不玩儿了吧。”
傅知行将镜面魔方扔在桌子上,更正道:“三岁。
他又说:“一个学生的。”
就是池想真那一块,那天她收拾东西忘了它,鬼使神差,傅知行自己捡了回来。
虞复礼皱眉:“学生?别太过火,知行。”
傅知行笑骂:“净瞎扯。”
同桌的另一个人本来一直看好戏,见傅教授这模样也忍不住开口:“瞎不瞎扯先不论,就说你除了你那宝贝妹妹,什么时候还关心过别人?”
啧,还魔方。
傅知行挑了挑眉毛:“巧了不是,这就是我妹妹要死要活要我照看的人。”
他将手指交错合十,放在桌面上,朝虞复礼:“这顿我请,不挂你账。”
另一个人,也就是虞克己奇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傅教授不打劫狗大户了?”
傅知行并不是很想纠正对方也把自己骂进去这件事,他稍微往椅背上靠了靠,散漫松懈。
“外面还有一桌记我账呢,总不能让你给。”
虽说那小朋友会不会领这个人情还两说,但于数学之外的世故,他总喜欢留两分余地。
外面?
虞复礼忽然回想起方才在入口看到的池想真,他未来未婚妻的室友。
是她?
但当时旁她边,是有一个男孩子的吧。
这下子连他看傅知行的眼光,都一下怪了起来。
傅知行:……
有时候也不想智商这么高,以至于只是一个表情就能感知到对方在想什么。
只能再次重申:“我说了,只是学生。”
然后飞快点好菜,等服务员带上门退出去,立马正了脸色。
“好了,先说正事。”
他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道不等式。
正是他给池想真那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