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白鸽如何亲吻乌鸦》马尔巴士

3、圣女特制补魔药

　　圣女大人披星戴月地溜回教堂后，首先免不了的，自然是来自嬷嬷们的一顿教训。

　　好在约娜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经过一番撒娇卖惨，她不仅被艾玛嬷嬷无罪释放，还顺手从厨房摸了两块香喷喷的胡萝卜餐包作晚饭。
　　约娜将其中一块塞进嘴里，另一块用餐巾包好装进口袋。

　　“接下来，要给那位魔王大人找补魔药……”

　　嘴上说得是挺轻巧，但补魔药又不会像蘑菇那样凭空长出来，也不会像餐包那样被随随便便地放在厨房。她约娜没痛没病的，大半夜去找老神官开这种药，很难不招人怀疑。
　　更何况，教堂里的圣泉本就有回复魔力的功效。修士修女们缺少魔力的时候，到圣泉旁边稍微坐坐就能恢复，压根犯不着去喝药，老神官的药罐子里究竟有没有补魔药还是个问题。

　　说到圣泉……对了！圣泉！

　　如果能让魔王喝上两口圣泉水，魔力应该就能恢复了。

　　可是，教堂里的这座圣泉受的是「晨曦之主」洛珊达的恩典，信仰「风暴女神」的魔族喝下去，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不行，不能做这么冒险的事。万一魔王喝下去当场暴毙，她岂不成谋杀犯了！
　　约娜摇了摇头。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喝下圣泉，身体还不会产生排斥反应……”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既然没有补魔药，自己做一瓶不就好了！

　　教堂广场里有圣泉，教堂后院里种着草药，老神官的书房里还摆着好些制药器材，想要什么应有尽有。
　　况且，老神官会给人看病，他书柜里那么多书，总有一本是教人制药的吧？

　　说做就做！
　　圣女约娜自信满满，撸起袖子就朝老爹的书房进发。

　　……谁知这一做，就做到了第二天天亮。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

　　让我们把视角拉回魔王城。

　　此时的约娜正一手捏着魔王的下巴，一手攥着玻璃试剂管，将散发着可疑气味的药剂怼到他的唇边。

　　“张嘴，喝下去。”

　　“…………哈？”

　　魔王紧锁着眉头，满腹狐疑地盯着圣女手里的不明液体。

　　那宛如被「海洋女神」安博里遗弃后漂流到沙滩上的风干水草所呈现的神秘绿色，那仿佛把干酪、鲱鱼、肉豆蔻和隔夜红菜汤放进一锅炖煮而出的荒谬酸味，那犹同古神低语一般的诡异声响……

　　……哦，仔细听的话，那好像是试管底部咕嘟嘟冒泡泡的声音。

　　那种东西怎么看都不像能喝的样子吧！

　　“吾不要……唔唔唔……！！”

　　魔王本能地拒绝，谁知刚一开口，眼疾手快的约娜便给他来了个见缝插针，将试剂管儿塞进他的嘴里。

　　——咕嘟。

　　喝下去了。

　　“咳、咳咳咳……”

　　魔王猛地推开约娜，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少女。

　　“汝……汝究竟给吾喝了什么！”

　　“放心，晨曦圣女特制补魔药而已。不够喝的话，我可以回教堂再给你盛点。”

　　嗯，虽然前文用了“猛地”一词，但实际上，魔王的这一掌软绵绵的，打在约娜身上反倒更像是猫猫拳，还不如艾玛嬷嬷打招呼时拍她后背来得用力。

　　约娜不禁感到眼前这个病恹恹的魔王大人有几分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

　　“汝、汝笑什么！”魔王恼怒道，“啊！原来如此，吾明白了……汝是晨曦教会派来刺杀吾的……想趁吾现在身体虚弱，喂吾喝下毒药……”

　　完全不对！

　　约娜扶额，叹了口气。

　　约娜：“我说，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身体虚弱吗？”

　　魔王：“？”

　　约娜：“看招！”

　　约娜狠狠弹了魔王一记脑瓜崩。

　　“好痛！汝做什么！”

　　魔王痛呼一声，捂住微微泛红的脑门，一枚鲜红印记渐渐浮现在约娜刚刚弹过的地方。

　　接着，约娜又从地上七零八落的家具里找出一面小手镜，举到魔王跟前。

　　“看见了吗，魔王大人？”约娜晃了晃镜子。

　　手镜中映出一张漂亮但不太健康的面庞——
　　乌黑的短发，鎏金色的瞳孔，脸色苍白如纸。额前的碎发间，一枚法阵形状的印记正熠熠地发着红光。

　　“这是……『万法衰竭』……”

　　魔王看到自己额头上的印记，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沉默良久后，缓缓地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向约娜：

　　“……是汝对吾做的吗？”

　　“才不是！”

　　约娜又给魔王来了一记脑瓜崩。

　　*****

　　约娜费了好一番口舌，向魔王大人解释自己是如何在湖边捡到他，如何把他拖回魔王城，又如何为他调制补魔药的。虽然这其中包含了不少艺术加工与添油加醋，但也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讲清楚了。

　　魔王听得很认真，在一旁连连点头，情到深处还会附和两句。
　　听完之后，他低下了头，郑重地向他的救命恩人道歉。

　　“抱歉，是吾错怪汝了。感谢汝出手相救，这份恩情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约娜看着他头顶上那对缺了半根的角。

　　“回报就不必了。比起那个，我更好奇，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确实，她想吐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明明身为魔族之王，却独自屈居在森林一隅的小洋房里，本身就已经够寒酸的了，居然还会莫名其妙地沉进禁林湖底……

　　魔王似乎也对自己的处境有些难为情。他犹豫了半天，最终小声憋出一句话：
　　“……输了。”

　　“输了？”

　　“……和舍弟切磋时，吾打输了。然后，舍弟用转移法术，把吾的魔王城与臣民全部转移走了。汝现在看到的‘魔王城’，其实是吾原来的寝室……”

　　“……”

　　约娜梳理了一下思路。

　　约娜：“所以，前天夜里，禁林上空出现的炫光与魔法阵，其实是你和你弟在打架？”
　　魔王：“嗯。”

　　约娜：“所以，你现在只是个挂名魔王，你的臣民全部走光光了？”
　　魔王：“嗯。”

　　约娜：“不要告诉我，你之所以会出现在湖里，只是因为魔力虚脱，头晕了自己掉进去的……”
　　魔王：“……嗯。”

　　不对劲。
　　这个魔王，蠢得有点不对劲。

　　从老神官的手稿来看，魔王理应是一个集高傲、强势、固执、痴情于一身的男人。
　　但眼前的这只魔王，弱小、可怜又无助，而且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与手稿里的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等等！手稿里魔王，该不会说的是他弟弟吧！

　　反正这魔王的脾气好得很，约娜决定采用一个大胆的方法来求证它。

　　她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捧起魔王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

　　“汝又做什么？”

　　“看着我的脸。”

　　约娜湛蓝色的双眸对上那两抹鎏金，像骄阳与深海、像麦穗与晴空。
　　她银色的发丝几乎与他的黑发纠缠在一起，他们以这种距离彼此对视了良久。

　　但她听不到一点心跳加速的声音。

　　果然……

　　她似乎有些不甘心，继续追问道：

　　“所以，你难道对我没有一点……呃……喜欢的感觉吗？

　　“喜欢？汝是什么意思？”魔王一脸困惑。

　　“我想想……比如，‘被我美丽的脸庞与蛛丝般的银发深深吸引，感觉空气变得甜滋滋的，充斥着肉桂与摩卡派的香味，连心脏都漏跳了半拍’……之类的？”

　　天哪！虽然是老父亲为她写的，但这段话从她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未免也太羞耻了！

　　约娜感到耳根热热的，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过，相比之下，反应更大的还得是魔王。

　　这家伙的脸像个调色盘似的，瞬间从鼻尖儿红到了耳朵根，那对漂亮的金色瞳孔也跟地震了一样抖个不停。

　　他的嘴唇打着颤儿，花了半天功夫才组织好语言。

　　“太太太太太……汝……汝身为圣女，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太不成体统了！”

　　约娜：“……？”

　　你害羞个屁啦！我们俩到底谁是魔王、谁是圣女啊！

　　不过，现在她总算明白了，眼下的这个魔王，恐怕八成不是她要找的那位。而她要找的那个魔王，这会儿已经带着全城老小传送到十万八千里开外了。

　　等于说，自己白白花费那么多精力，从禁林湖里捞上来一个傻子。

　　……嗯，就当是日行一善吧。约娜心想。

　　“那个，汝。”魔王轻唤了一声。

　　“我很久之前就想说了，你能不能换种讲话方式？整天‘汝’啊‘吾’的，听着很别扭耶。”

　　“对不起，你……呃……圣女小姐？”

　　“也别老是圣女长圣女短地叫我。我有名字，叫我约娜。”

　　“约、约娜。”

　　“不是约约娜，是约娜！约——娜——”

　　“……约娜。”

　　“嘻，这就对了！”

　　约娜像哄狗狗一样把手伸进魔王的头发里，使劲揉了两把。除了角有点碍事以外，手感意外的还不错。

　　不过，魔王似乎不太情愿被人这样搓脑袋。他将脸别向一边，碎碎念道：“你们人类的名字还真是拗口……”

　　“在我看来，你们魔族的名字才比较拗口，奥雷布。”

　　“汝……咳咳，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啊，说漏嘴了……
　　约娜心虚地吹起口哨，假装无事发生。

　　——不对，等等！他刚才说他叫什么来着？

　　约娜：“你是奥雷布？”

　　魔王：“是啊，你刚刚不是都叫我名字了吗？”

　　约娜：“……”

　　撤回前言。
　　这家伙，就是约娜要找的那位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