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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妓馆 ...

  •   “你说……”谢顾松不太确定,往后退了一步,问身后的人,“他在这里?”

      身后那人飞快抬起眼,随后点头道:“是,属下没看错。”

      在火红灯笼的笼罩下,铮铮琴音从高楼中传出,其间伴随女子软软糯糯的嗓音。

      来往进出的看客无不满脸笑意,宽大花哨的常服将他们白日里的正经遮去,窥不见一丝端正廉明。

      谢顾松蹙起眉,苍白的面色尽显病态。他动动发白发涩的嘴唇,在高楼之前站定许久。

      门口招客的女子看见他的脸色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招揽,连路过的看客都忍不住往他二人身上扫视一二。

      似乎是谢顾松俊朗的脸庞过于具有吸引力,即便内心犹豫不决,女子也忍不住一边招呼其他客人一边悄悄往这边瞧,涂满胭脂的脸比往日还要红上几分。

      “爷,再不进去他人该走了。”

      经身后时清提醒,谢顾松惊觉自己站得太久,动了动略微僵硬的身子便掀起衣摆朝“竹墨”楼里走去。

      不知谁给起的名,放在这里不伦不类,不过倒是引来不少目光。

      扬州城内妓馆多得数不胜数,偏偏它竹墨名声最大最响,连那些个上京赶考的书生也要停下脚看上两眼。

      刚刚站门口犹豫的女子瞥见谢顾松自己主动靠近,当即摒弃心中的小九九,开心迎上前,“二位爷是第一次来吗?方才小女见您两位一直在门口不进来,想必是害羞,小女这就让春妈妈……”

      她抬起手亲昵地往谢顾松的臂弯中伸,却被对方提前躲开了。

      手里空了,女子尴尬地笑笑,掀起眼皮的时候正与时清的目光撞上,对方冰冷的眼神吓得她心里猛地一紧,到嘴边的话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爷,这里。”时清隔开女子,靠在谢顾松耳边低声提醒。

      谢顾松轻颔首。

      两个人很快上去二楼,留惊慌错愕的女子在原地。

      妓馆里面比外面更加富丽堂皇,一楼不设立座位,一群人围成圈,留出中间的看台。二楼设包厢雅座,供给有钱的公子哥或官老爷休息、听曲。

      三楼则是房间,用来做什么自不必说。

      等谢顾松和时清入座,机敏的伙计立马端上茶水还有糕点,尖瘦的脸堆满献媚的笑:“两位爷,还有什么事就叫小的,小的先退下了。”

      他一走,包厢顿时静下来。

      谢顾松伸手撵去一颗花生米,白着脸淡淡开口:“你在此处发现的龙形?”

      “回禀爷,属下们追查驭龙术者一路来到扬州,”时清立在旁边,脊背绷得笔直,冷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是听闻当地修行者议论,打听下来得知驭龙术者曾在此处留下痕迹。”

      丝管声声,唱的是吴侬软语,看台上的乐师穿薄纱戴素花,垂眸时眼睫轻颤,与她口中的曲词如出一辙。

      谢顾松往下瞥去一眼,再回眸时眼底划过嗤笑。他将花生碾碎,冷声道:“何日打听来的线索?寻驭龙术者四年无果,如今因这小小的线索便敢断定他仍在此处?你可知我皇兄也在寻他,慢一步大局便失了。”

      “回禀爷,属下不敢。属下虽不曾见过驭龙术者真面目,但追寻四年也已摸透其规律。”时清单膝跪下去。

      “继续说。”

      时清将头埋低,一字一句道:“凡驭龙术者出现之地必会发生诡秘之事。倘若事终,那地恢复平静,驭龙术者便会离去。但诡秘之事若未歇停,驭龙术者绝无可能撒手不管。”

      头顶上很久没有声音,清泠泠的乐曲盘旋于耳畔,随后渐渐远去,窒息般的宁静紧接着开始蔓延。

      即便如此时清仍旧不敢抬头,只是麻木的等待下一个责问。

      “你是说扬州城内现有诡秘之事?”谢顾松挑起眉毛,居高临下地望着时清,“既事未歇,驭龙术者便不走,那四年间你们是如何做事的?”

      “驭龙术者行事悄无声息,从不曾留下龙形,以至于我们至今都没能追查到其人,只得沿着发生诡秘之事的庄子一路摸索。”时清顿了下,继续道,“此次想必受了大创,所以被迫留下龙形。”

      谢顾松拨动碾碎的花生,从里面挑出一块还算完整的放入口中,而后语气平缓地开口:“我在江南还能待上一时半会,所以在此之前还抓不到驭龙术者的话,你们几人自己看着办。”

      “起来吧。”他靠向椅子,双手撑在胸前,“先说一说这城中的诡秘之事。”

      时清应了一声,起身对谢顾松娓娓道来。

      扬州,有钱人的硝金窟,挥霍千金只为和美人共度一夜的事屡见不鲜。

      这里妓馆和赌馆共生存共繁荣,多的是倾家荡产却仍沉溺在温柔乡内的落魄鬼,隔日路上碰见一两具尸体不足为奇。

      但奇的是一月前频频出现干瘦男尸,死状出奇一致,这不免让人感到困惑与害怕。

      当地衙门查不出凶手,求助修行的门派后得知是精怪作祟,那段时间人心惶惶,扬州城陷入了短暂的萧条。

      精怪似乎也察觉到这样不行,后停手半月有余,扬州城才重新恢复生气。

      可就在大家以为那精怪早已跑去其他地方的时候,当地门派的修行者无意间发现龙形。

      可仅凭龙形证明不了什么,后因修者们再没见到精怪面目,加之扬州城内不再发生命案,所以渐渐地修者和百姓们便以为事已平息。

      “既发现龙形就说明精怪没走,那当地修者不管此事吗?”谢顾松冷冷地问。

      “并不,”时清垂首站在一侧,“他们不知驭龙术者的行事作风,自然也不清楚精怪并没离去。”

      正在说话间,下面的乐曲忽然停了。他立即和谢顾松沉默着对视一眼,随后一同看向一楼看台。

      又大又圆的看台走上来两名女子,前面带头的穿着鲜亮,脸上铺满白/粉,嘴唇涂着厚厚一层口脂,让人一眼就认出是这家妓馆的老鸨春妈妈。

      另一名女子微垂下头,略施粉黛就已窥见其惊人之貌,精心裁剪的水色丝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完美凸显出来,惹得一众看客打她出现双眼便再离不开。

      春妈妈看这反应顿时喜上眉梢,领着女子立在圆看台中央,弯着殷红的嘴朗声开口:“各位爷今日来得巧,我竹墨楼正有一大喜事。”

      边说她边将貌美女子推到前面,下面的人本来屏息倾听,一见美人当前,立马爆发一阵起哄的声音。

      春妈妈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挥起手帕让大家安静,“心儿姑娘的名号想必各位爷都听过,但从来卖艺不卖身的心儿为报答楼里老爷们的大恩,今日决定择一良人共好,可有哪位幸运的老爷是心儿口中的良人呢?”

      她话音未落,海啸般的回答扑面而来。得到预料中的反应春妈妈满意地轻拍心儿的肩膀,随后退到一旁,继续讲述楼里姑娘破初时的规矩。

      “那就有意思多了。”听完所有内容的谢顾松蹙了蹙眉,抵住二楼围栏,目不转睛地看着心儿,“知道是什么精怪吗?”

      时清沉默一秒,“狐妖。”

      话音一落,下面的心儿忽然抬眸,与谢顾松的视线撞了一瞬。

      那一刻,谢顾松脆弱的心脏仿佛被人猛力锤了几下。

      他脸色愈加苍白,悄无声息的压下不适,沉默着认真打量了心儿半分钟,随后指向圆台中央低声问时清,“你看到花魁了吗?”

      “看到了。”时清硬邦邦的语调与温柔乡般的妓馆格格不入。

      “自古来说,狐妖皆以魅惑人心闻名,”谢顾松浅浅勾起唇角,“时清,那个花魁是狐妖的可能性有几分?”

      “她?”时清上前一步,目光犀利地盯着心儿,搞得下面心儿忍不住频频抬头往这边偷瞄。

      “如何?”

      时清看了许久,直到谢顾松出声他才收起目光,沉声开口:“五分。”

      “五分……吗?”

      下面已经开始角逐起来,出价的呼声一个比一个高昂,春妈妈听得喜不自禁,望向心儿的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

      谢顾松从盘子里挑出一颗饱满的花生米,侧身抛向时清,等时清接住之后他扬起笑冲春妈妈的方向高声喊道:“一千两!”

      他出的价远高于上一个出价者,楼里顿时响起阵阵抽气声,连时清都愣住,没料到谢顾松会出价。

      “爷,您这是……”时清欲言又止地望向谢顾松,又朝心儿的方向望了眼。

      谢顾松什么话也没说,只从腰侧将冷落许久的折扇抽出,唰的一下打开,笑着向春妈妈看去。

      春妈妈原本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感受到他的目光后连忙绽放一抹献媚的笑容,鲜红的口脂都快滑出嘴唇,向嘴角跑去。

      不过注意到谢顾松白到透明的脸色后又禁不住心里犯嘀咕。

      可很快她便收拾好心情,声音里透着激动,“二楼的爷已经出价,还有哪位爷想继续加价的?若是没了,心儿姑娘的良人便属这位爷爷了。”

      往常再高的价顶天也就七百两,今日这位看着脸生,可一来就是一千两。以自己在风月场上多年的经验来看,春妈妈早已认定对方是位达官贵人,于是打算咬紧着不放人走。

      “一、二、三!”她迫不及待敲响手边铜器,沉闷的声音唤回人们还处在错愕的注意力,“心儿姑娘的良人已寻觅到,辛苦各位爷今日赏脸。”

      没等她吩咐,看台外早早等候的伙计机灵地迎上来,弓着身给心儿带路。

      春妈妈心情大好,对着心儿和伙计小喜的背影仔细叮嘱:“小心着点,别让咱们爷生气知道没?”

      小喜回身连连点头,心儿跟着福了福身。她知道春妈妈在点自己,垂着眉眼一声没吭。

      二楼里时清面色肃穆,紧紧盯住二楼的楼梯口,谢顾松见了挑起眉毛道,“放松点。”

      下面的热闹已然褪去,只剩后面上台的女乐师独自拨弦吟唱。

      “爷,我们是追踪驭龙术者,”时清放不下一点心,“倘若花魁果真是狐妖,届时她对您出手可如何办?爷的身子骨尚未——”

      谢顾松伸手打断他,歪着头将折扇转了一圈,“谁说我要去?”

      话落下的时候他看到时清瞪大的眼睛以及黑沉的脸,“狐妖难缠,时清你定力比我好,这良人便由你来做。”

      时清听完瞬间面露难色。

      谢顾松丰神俊朗,他时清也不差,只是和谢顾松相比常年紧绷的表情更添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令人心生畏惧。

      “你在这里等着她,”说着,谢顾松起身离开包厢,用折扇示意三楼方向,准备提前去蹲守,“上面见。”

      三楼视野好,提前蹲守也不失为一良策。

      时清有苦难言,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紧接着听到心儿靠近的脚步声又立马绷起脸,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小喜率先靠近包厢,轻轻敲响门:“爷,心儿姑娘给您送来了。”

      “进来。”时清冷着脸让他们进去了。

      另一头先离开的谢顾松收好折扇正在往三楼走,一人猝不及防迎面冲下来,他反应不及时和对方撞了个满怀,巨大的冲力令他的后背狠狠撞向实木做的扶手上,下一刻背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痛。

      “喂——!”他勉强稳住脚,护着心口将将擒住要跑走的人,面色不虞地叫道,“撞到人一句话都没有就想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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