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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朱先生降生于世 ...

  •   清晨拂晓,公鸡啼鸣,一座四周荒无人烟的山峰在云蒸雾绕的意境下变得仙气飘飘,此山峰名叫“葛山”,一座木屋在山顶上傲然伫立,名曰“亮堂”。一条不宽不窄的石头路从山顶绵延向下,直至山脚,每天,这条石头路上都占满了人,他们从四面八方,远道而来只为求见一个人,人称“朱先生”,在江湖上人称“神算子”。求仙问道,想要解心中困惑的人逻辑不绝,急于求成的人更是急不可耐的蜂拥而至。
      先谈谈朱先生这个人的身世和成长之路。父亲在他的记忆中没有一丝痕迹,印象完完全全来自于母亲之口。从母亲口中得知,他的父亲是一个大英雄,在一场惩恶扬善的战争中,为了抵挡邪恶力量的山贼们,挽救善良弱小的村民们,他组织人们顽强反抗,英勇负伤,最后不幸的去世,后来,山贼们为了给弟兄们报仇雪恨,□□烧整个村庄,势必要揪出母亲,无奈之下,母亲怀抱着仅有三个月大的他,远走他乡,一路上饱受风寒,隐姓埋名,四处逃窜,睡过石头,吃过树叶,偶尔情况能好些,可以搜刮到点别人吃过剩下的稀饭。有两次情形最为危险,母亲一度以为已经必死无疑,最后死里逃生,一次是在逃出那个村子时,山贼们在后面穷追不舍,前面只有一条汹涌激浪的大河,看着后面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山贼们,母亲已经做好了一起投江的准备,做人要有骨气,宁可一起投江而死,也不落入他们之手,就在快要被抓住,陷入绝望之时,出现了一个渔夫,划船而来,母亲大声求救,哀求其好心帮忙,渔民立即答应,拉他们上船渡河,才得以保全性命。另一次是在夜晚,母亲抱着他倚靠在一个村庄人家门口的草堆过夜,突然,两束绿光出现在远处,渐渐逼近,伴随着间歇性的一声声嚎叫,母亲吓得急忙奔跑,挨家挨户的用力敲门,大声喊叫,但无奈不见村民响动,眼看狼的身形逐渐清晰,情急之下,母亲用拇指紧扣住石墙缝隙,脚趾紧蹬住石墙,想要拼尽全力攀爬上去,但即使手指脚趾都磨得血肉模糊,也攀爬不上去,她只能与狼对抗,她把朱先生放在一个村民的家门口,自己独自走向狼,这时候,他大哭起来,声音从未有过的响亮,那响声大的就跟天上打的雷一般,那个狼站在那里不动,停了一会,竟转身跑掉,他们因此躲过一劫,母亲说不知道是他的哭声把狼吓跑了还是狼通人性,听出这哭声里面的凄凉和眷恋。后来,母亲在一个僻静无人之处找到了一个被丢弃的破房子,安置下来,开垦荒地,种植田园,给人缝补衣物,维持生计。朱先生不知道在他长大懂事之前,他们经历过多少的磨难和艰辛,是否还遭遇其他的事情和遇到什么样的人,母亲不愿多说,甚至不愿多提过往之事,他曾经问过母亲担不担心在那样贫穷艰苦,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养不活自己,母亲则坚定地说她从来就没有过这方面的担心,她只知道一定能养活,而且还一定能活的很好,除此之外,朱先生也知道自己是一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一个人,因为这是母亲经常告诉他的一句话。
      朱先生隐约记得自己最初的玩伴是天上的小鸟,河里的青蛙,菜园子的蛐蛐和在野花丛中乱飞的蝴蝶,听到的是河道里缓慢流动的潺潺声,鸟儿飞旋天空的鸣叫声和耕田里嘹亮的喊号声,在一个没人理的寂寞环境里 ,便多了份闲心去观察大自然。小时候经常站在河堤上眺望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和连绵不断的山脉成为视野边界的交汇处。“山的外面是不是还是山?”朱先生提溜着他的黑眼珠问母亲,母亲回答说不是,山的外面也是村庄,也是人。“那怎么去到他们那里去?”他不解的问。母亲微笑了起来,用手轻抚着他的小脑袋瓜说,“我儿子居然跟愚公遇到了一个问题。”“愚公是谁?”他问。母亲耐心的讲解了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个年纪已经很大的人,叫做愚公,他的门前有两座大山......”“神仙长什么样?”听完愚公移山的故事后,他又提溜着眼珠问,“我们看不到神仙,但是神仙可以看到我们。”“我也能得到神仙的帮助么?”“当然可以啊,只要在你能够坚定决心做一件事情,一直坚持下去,神仙就一定会帮你。”“一定会么?”“一定会的,绝对会的。”母亲宠溺得摸了一下他的小鼻梁。
      在陆续有人来空旷的乡间田野安营扎寨后,朱先生的生活开始丰富起来。他的邻居叫做王先生,此人会吹箫,母亲让他跟着王先生学习吹箫,可他并不感兴趣,满不情愿,认为箫声还不如鸟的叫声好听,母亲耐心的对他说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吹响,他使劲一吹,箫发出了比哑嗓子的乌鸦还难听的响声,母亲则开心的不得了,对他说你是跟这个箫有缘分,才一下子就能吹响,这缘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要珍惜,要不你先跟王先生学一段时间,什么时候不想学了,咱们就不学。小时候的朱先生在跟王先生学习了半年后,吹几首曲子不在话下的时候,便不再吹了。
      母亲对于新奇的事物总是敏感好奇,当她第一次看到马路上有人骑自行车的时候,她张望了很久,几天后,便给他带回来了一辆锈迹斑驳,一只脚踏板只剩半截,但座椅确是崭新的自行车,朱先生摸着光滑的朱红革皮座椅兴奋又不解的问母亲,为什么要买自行车,母亲说这个骑车不是人人都会,你学会了,就比那些不会的人厉害了。母亲不会骑车,朱先生在经历了一段不断摔倒,不断爬起的鼻青脸肿时光后,自我终于探索出了一条可以成功降服自行车的道路,把它变为一个为自己效劳的工具。母亲自豪地为他鼓掌,说这人间遭的罪,就没有白遭的,老天爷是可怜人的,总会在你预想不到的地方给予你回报。
      朱先生的名字叫做朱善行,他的母亲希望他能够善于远行,博学多才,志在四方,也希望它能日行一善,积德行善,做个好人。母亲注重教育和读书,但朱先生似乎资质平平,尽管努力读书,学习成绩也不上不下,稳定处于中下游,比不上其他的孩子。母亲则鼓励他尽力则好,朱先生感觉自己不适合走读书之路,跟母亲说本来家境就贫寒,还不如帮助种田,补贴家用,母亲则说他现在的年纪就专心读书就好,不是分担家庭负担的时候,等到了该需要他分担的时候,他想不分担都不行。
      母亲的贤良淑惠,温柔和蔼,从不责骂,始终鼓励的态度让朱先生拥有了温暖幸福的童年和敦厚自信的品格。在朱先生17岁那年,母亲一下病情加重,卧床不起,朱先生想要去找医生,母亲阻止了他,母亲积年累月的操劳让她的身体变成了一根压缩的弹簧,如今想要挪开一直压着这根弹簧上的那股劲,弹簧虽然伸展开了,但也已经失去弹性,无法恢复。母亲对他说我感知到我阳寿已尽,即将辞世,我不怕死,这辈子因为有你这个儿子而感到心满意足,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但你已经长大,我相信你可以自力更生,相信我儿的能力,我死后,你把我埋在山上,我喜欢树木的清香和野花野草的陪伴,你是在晚上出生的,出生那天漫天繁星,一道闪电竟突然在天空炸响,出生时刻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你是老天爷派下来的奇人,你一定要像你父亲一样勤劳勇敢,心怀善意,尽力助人,不辜负老天爷的期望。他含泪点头答应,心一片凄凉。看着脸都已经浮肿变形,脸色比月光还白,已经病入膏肓的母亲,朱善行无数次向天上的神仙祈祷,希望能够让母亲多活一阵,哪怕几天也好,面对着即将失去母亲的事实,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曾经扯着母亲褪色衣角走路的自己,是那么的幸福,在最真实的爱面前,什么得失宠辱都变得黯然失色,都可以默然舍弃。一直是天经地义属于自己的东西,竟然一时之间就可以蛮不讲理的失去。
      在母亲最后的弥留之际,他一直陪伴在侧,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跟她说话,母亲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只有偶尔的虚弱张开眼,微张几下嘴巴,想要说确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随即目光空洞洞的盯他一会,恋恋不舍的闭上眼睛,嘴角上扬,眼泪从眼角,顺着脸庞向下流。他轻柔的擦去母亲脸上的眼泪,学着自己哭泣时,母亲温柔的擦去自己脸上泪水的样子,然后用平静的语气跟母亲继续说着话,告诉母亲,“您放心”。
      清晨,当他再次握起母亲的手时,冰凉的寒意触及指尖,传遍全身,直抵心头,深入骨髓,死神把她夺走了。自从母亲生病以后就开始压抑情感瞬间爆发,他趴在母亲已经僵硬的身体上嚎啕大哭,嘴里含糊不清的一遍遍叫着母亲,随着急促的哭嚎,他的身子也在像嫩草在狂风中剧烈抖动,大颗的眼泪像水滴似地不断洒在母亲的脸上,心里面像被几匹马向四面八方撕扯着,他,成为了没有家的孩子,哭泣时再也没有拥抱,受伤时再也没有安慰,全靠自己,孤苦伶仃,他,真的孤苦伶仃了。
      用衣袖抹掉脸上的鼻涕和眼泪,走出房子,拿起立在屋外的一口铁锹向山上走去。雾霭朦胧,夜晚的阴郁黑暗还未消散,世界还是灰蒙蒙的一片,这个身材瘦弱的少年,若隐若现,像幽灵一样无力的走向即将埋葬母亲的那座大山。
      挂在树木上的露水打湿了他身上的衣服,打湿了他的头发,一阵阵凉风吹过,哗哗声四面响起,吹干了他的衣服,他的头发,他的眼泪,留下一次次凉意,带来一丝丝清醒,他要为母亲选择一块风水宝地,母亲不舒服了一辈子,他一定要让母亲舒舒服服的长眠于此。
      他在大山上四处奔走,来回寻找,终于找到了一个心仪之地,野花成堆,野草青绿,不远处是一片茂密不见边际树林,僻静庄严。他开始一锹一锹的奋力挖坑,忘了天地,忘了生死,忘了母亲,忘了自己,每一锹,都是他对母亲的思念,都母亲的爱,是能缓解自己撕心裂肺之痛的一剂良药。一个深深的土坑已经出现,朱善行直起了弯曲的腰,发现太阳已经展露东方,半边天空仿佛被扔进了一把火,一个火堆熊熊的照亮了天空的深蓝,热辣辣的光束直直的射入大地,他浑身被汗水浸湿,汗水从头发滴落,顺着额头和脸庞向下直流,他的双手被铁锹的木柄磨得起了几个晶莹透亮的水泡,还掺杂着划裂出来的一道道血口。他,向山下走去,他力气全无,双腿发软,全靠下坡的力量滑落下去,因为他想起来,母亲已经永远的离开他了。
      他用一张草席将母亲卷起,双手抱住草席,走向那个刚刚挖好的,深深的土坑。阳光下那个抱住草席的影子,变大变高,不再矮小单薄,这就是母亲,只要母亲在,无论生死,他都可以立马变得强大。
      他蹲下来,将母亲轻轻的放在坑里,然后站起身,站在土堆旁,手里拿着铁锹,久久站立,久久不愿意将坑填满,将母亲埋葬。脑海里思绪乱滚,“母亲就这样离开了,再也见不到她的音容相貌,再也不见......她走了......再也不见。”一股强大的悲痛像蛇一般紧紧的缠绕着他,正在努力的从他的骨缝处钻进他的身体,无法抗拒,孤立无援。直至阳光刺眼,鸟儿开始飞落在草席上,站在那叽叽喳喳,用嘴四处啄着,他才锹起一锹土,扔进土坑里。自己要让母亲入土为安,怎么能让母亲暴露在烈日之下,遭遇群鸟乱啄?他开始不停歇的填土,将母亲安葬。坟墓合拢后,他跪在母亲的坟墓前,重重的磕了3个响头,出血的额头上占满深灰的泥土,他用自己的血祭奠着母亲,感谢着母亲,召唤着母亲,血,是母亲活着时,造就他们今生之缘生命凝聚的纽带,是母亲去世后,构筑他们阴阳两世心意相通的桥梁。
      夜晚,呆呆坐在母亲的房间里,挖掘着他17年来的记忆之墓,所有的点点滴滴记忆全部都是关于母亲,给他做饭,对他微笑,为他缝补衣物,倾听他抱怨,逗他开心,他眼泪簌簌的落下,如此美好的瞬间,如此贪恋的温暖,如此快乐的生活,戛然而止,他,心里一阵阵绞痛,他,受不了内心苦痛的折磨,他,恐惧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他,想要死去,去找母亲。
      他哭了很久,眼泪哭干了,也哭累了,流出的眼泪起到了作用,帮他即要闷死的胸口透了一口气,在母亲的床上,眼睛空洞的望向窗外,偶尔的一瞥,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箫。屋外,月亮洒下银波,星空似无浪花翻滚的深海,春意正浓的暖风轻佛着刚吐露嫩芽的枝条,荡漾着波纹的水面上露出荷花羞涩的一小段尖角,微风无声,只剩下成双结对的青蛙在不知何处不知疲倦的嘎嘎叫着。他走过去,拿起它,仔细的端详了一会,便不知所以然的吹了起来。他再次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一一回顾,箫声舒缓温存,甜蜜萦绕心头,往事如梦如烟的驱除着世间的烦恼和忧愁,忘记生老病死,忘记离愁别绪,忘记了恩怨纷杂,世间安静了,安静如无人存在,清净了,清净如万物休眠。忽然,箫声百转千回,肝肠寸断,狂风翻卷着石头,搅乱天地,漫天黄山,枯树寒霜,残月干涸,世间安静了,安静像死尸遍地,清净了,清净像万物毁灭。
      他停下了,额头上冒出了晶莹的大颗大颗的汗珠,面色苍白,眼眶湿润,眼里含满了泪珠。他转身,站在远处看着母亲的床,箫声,意外的俘虏了他的思维,让他重新找到了一块慰藉之地,一个可以倾述的灵魂,一个相谈甚欢的知己。他仿佛在看向舞台之上的一幕戏,一位病入膏肓的母亲正躺在病榻之上对自己的儿子谆谆教导,儿子踌躇满志的发誓,母亲欣慰的含泪微笑。
      茫茫天地,除了箫,他还拥有什么?他还能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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