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星河入梦》丁酉壬辰

3、第三章 宫女们的碎碎念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礼官擦去额前薄汗，明明是冬日，却汗湿重衫，步行至侧殿，宫女们递上一杯热茶，又奉上几张银票，“我们娘娘赏你的。”
　　礼官悄声说道，“皇上糊涂啊！皇后和太子，实在是受委屈了。”
　　“谁说不是呢？我们太子明明是正宫嫡出，却只能配个没家世、没根基、没助力的小拖油瓶！”
　　“而且，小拖油瓶才两周岁，不能生孩子，不能操持宫务，不能安抚上下人心……就连太子大婚，也因着她年幼，而能简则简，能省则省，寒酸地简直不像是皇家，倒像是平民百姓家！”
　　“我们太子虽是陛下的嫡长子，但陛下偏宠昌国夫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连昌国夫人生的小拖油瓶，也是陛下的心肝肉，被娇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我们太子可委屈了，那昌国夫人是何等人，也配我们太子屈膝跪拜，尊称一声‘岳母大人’？”
　　“昌国夫人也上了年纪，如今也十七了，一代新人胜旧人，等新人选秀入宫，花儿蕊儿似的，她这个老人，只怕连站的地方也没有。”
　　“乡野村姑，怎么斗得过世家贵族培养了十几年的大家闺秀？”
　　“她那一双臭脚，得亏没有参加选秀，要不然第一轮就得被嬷嬷们赶出去！”
　　“我们太子一向洁癖，听说昌国夫人有脚臭，就从不去朝阳宫走动，如今，却被迫娶了昌国夫人的女儿。诶，以后就算是做做样子，敷衍了事，也少不了常去朝阳宫请安。”
　　“你们听说了吗？太子妃降生的时候，有紫气东来，有高人预言说，其将有天下！”
　　“谁不知道呀！正因为如此，皇后娘娘才允许太子娶她为妇，否则，顶天了一个侧妃！”
　　“你们听说了吗？皇后娘娘突发疾病，已然不治，之所以太子匆匆成婚，正是为了冲喜，让皇后娘娘能安然离世，不至留有遗憾。”
　　“诶，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怪不得皇后娘娘近来身量清减，不思饮食，还日夜忧愁，不能安睡。毕竟，陛下儿女多达百余人，皇子五十多人，日后但凡有个万一，我们太子只怕是下场堪忧、性命不保啊！”
　　“所以，皇后娘娘才要撑着病体，在紫极宫外苦苦哀求，求陛下赐婚，将迢迢小姐嫁给太子殿下！”
　　“否则，她就一头撞死在紫极宫外。”
　　“皇宫里的女人，总是格外薄命，想当初皇后也是光艳动人，名动天下的大美人，如今却骨瘦伶仃，还得为儿子筹谋算计！”
　　“昌国夫人怎么说？她无理还要搅三分，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和陛下吵架，如今为着迢迢小姐的终身幸福，她难道会隐忍退让，成全皇后娘娘的一番慈母之心？”
　　“可是，迢迢小姐总是要嫁人的，嫁给太子，总比嫁给平民百姓好，而且是正妃，陛下还陪送了那么多嫁妆……昌国夫人怎么还会有意见呢？”
　　“这可不一定，这个女人喜怒无常，说风就是雨，迢迢小姐更是她的命根子，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命根子卷入夺嫡的漩涡？”
　　“再者，跟在陛下身边，迢迢小姐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被陛下捧在手心里，所有人都会讨好她，真嫁给太子了，却会被有野心的皇子们针对！”
　　“反而是太子，不仅喜获小娇妻，而且多了一位荣宠无双，帝心在握的岳母大人，他的储君之位可谓是稳若泰山！”
　　“就算陛下有废太子之心，但碍于昌国夫人的面子，也只能歇了这个心！”
　　“皇后娘娘当真玉雪聪明！竟在临终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所以，这桩婚事，我们太子不仅没吃亏，反而还赚了不少！”
　　“迢迢小姐不仅是昌国夫人的命根子，还是陛下的心头肉，太子娶了迢迢小姐，昌国夫人不想帮他也得帮他，旁的皇子要出头，也要问昌国夫人答不答应，”
　　“而陛下，他是那样疼爱迢迢小姐，所谓爱屋及乌，他也必然会比从前要更加宠爱太子！”
　　太子失宠久已，这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宫里人知道，朝臣们也知道，之所以太子还是太子，也只是因为陛下没有更中意的储君人选，明明膝下皇子五十多人，却一个也看不中。
　　若是昌国夫人肚子争气，三年抱俩，生出一个小皇子来，这储君之位早就该换人来坐了。
　　但谁让她肚子不争气呢？
　　专宠三年，还是一个蛋没下，整天疼爱迢迢小姐，也不想着给迢迢小姐生个弟弟撑腰！
　　“昌国夫人是个没福的，若迢迢小姐是陛下亲生的孩子，她早就当上皇后了。”
　　宫里，本该是母以子贵，但孩子多了不值钱，陛下子女一百多人，哪里爱得过来？所以，总体上，是子以母贵，母亲得宠，儿子女儿也更得皇父欢心，那不甚得宠的，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太子还好点，地位在那儿摆着，待遇差不了，名分在那里，朝臣们也天然向着他，毕竟国之储君，大义所在。
　　但旁的皇子皇女就没那么淡定了，父亲的宠爱，几乎是他们争权夺利的准入门槛，因为不得宠的，就只会被荣养起来，享受荣华富贵，旁的什么，就只能想想，无论如何也够不着。
　　但对于天家骨血而言，权力有着致命的诱惑，如果只能看着，却不能触碰到，这简直是人间至酷的刑罚。
　　他们喜欢权力，追逐权力，为权力而疯狂，可偏偏，兄弟姐妹众多，竞争者众，皇父权欲旺盛，轻易不肯分权给旁人，这就苦逼了。
　　更苦逼的是，这是一个修仙的世界，这意味着皇父活了三百多岁，还能再活三百多岁，甚至三千多岁，就连熬死老爹，都是一种奢望。
　　这种情况下，能够得到父皇的喜欢，被父皇封赏爵位和封地的，绝对是有过人之处，才华、人品、手段、修为、运气，缺一不可，否则以陛下的脾性，不可能让他们裂土为王，入朝参政。
　　但迢迢小姐是个例外，她不姓卫，她不是陛下的骨血，她也没有流芳万古的功业，必须要封赏，不封赏则朝臣不平，百姓生怨。
　　迢迢小姐能裂土为王，有且只有一个原因，陛下喜欢她，想封她为王，宁愿顶住所有人施加的压力，也要册封一个小婴儿为王！
　　陛下是皇上，但朝野之上，有喋喋不休的谏臣，朝野之外，是纷纷扰扰的流言，皇子皇女们有意见，妃嫔们有怨言，贵族们也不以为然，百姓们更是议论纷纷。
　　宫女们静默一瞬，皇子皇女是天家骨血，生而高贵，但迢迢小姐，却只是穷村姑和野男人私奔的产物，这种出身，谁人不唾弃？宫女们对待迢迢，总是充满了优越感，毕竟，谁知道她父亲是谁呢？
　　可这样一个生父不详的野孩子，竟然也裂土为王了？！！！
　　还被封为太子妃，未来的国母，母仪天下，统领六宫的凤后？！！！
　　天知道，她才两岁啊！
　　陛下能抗住所有的压力，只为了给她一顶王冠，在这件事上，陛下体现出前所未有的父爱，可讽刺的是，迢迢小姐不是陛下亲生的孩子，更讽刺的是，陛下的孩子那么多，他却放着亲生的不管，去给一个野孩子当好爸爸！最讽刺的是，他待迢迢小姐这般真心，昌国夫人却始终不肯给他生宝宝！天知道，陛下多想要一个小皇子，来继承他的皇位！
　　宫女们满肚子酸水，迢迢小姐不是亲生的，却比皇子皇女们风光太多，比太子殿下又要快活了不知多少，有事没事就叫囔着，“后爹，我要用玉玺砸核桃！”
　　“后爹，什么时候，圣旨上能写‘迢迢诏曰’？”
　　“后爹，你什么时候，让我继承皇位？”
　　“后爹，你不许和我妈困觉，奶妈说，这样才能生出小弟弟，但我不喜欢小弟弟，我要当独生子女！”
　　“你知道吗？我可是尊贵的独生子女！才不要小弟弟，来和我抢玉玺！”
　　“玉玺，是后爹的，更是迢迢的，迢迢喜欢玉玺，玉玺也喜欢迢迢！”
　　每当此时，宫女们的情绪总会莫名低落，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在胸口盘旋不散。
　　不得不说，迢迢小姐虽然不是皇室血脉，却过早觉醒了权力欲望。
　　每当此时，陛下就会眼眸幽深地望着她，然后把玉玺拿在手里，让迢迢小姐去够，但迢迢小姐又矮又肥，怎么蹦哒都够不着，直到迢迢小姐“吧嗒吧嗒”掉眼泪，用一种很渴望很想得到，又很单蠢的小眼神看向陛下，陛下才略微放低点玉玺的高度，然后发号施令地说，“叫我一声爹，我就把玉玺借你玩会儿。”
　　迢迢小姐哭得更厉害了，才两岁的小家伙，就懂得了很多，“你不是我爹，我才不管你叫爹呢！”
　　“你都不管我叫爹，我为什么要把玉玺给你？”
　　“那是我的玉玺，你怎么可以霸占我的玉玺？”小家伙遗传了母亲胡搅蛮缠的劣质基因，她很不讲理地说道，“快把我的玉玺还给我！”
　　宫女们撇撇嘴，穷村姑的基因就是这么劣质！
　　陛下怒火中烧，“你说是你的，有什么证据吗？上面写你名字了吗？”
　　小家伙则指着玉玺，同样怒火中烧了，“这就是我的玉玺，上面有我的牙印，还有我砸核桃的时候留下的裂痕！”
　　陛下仔细端详，果然如此，他脸黑了，在他认真处理政务的时候，玉玺已沦为娃儿的玩具，和砸核桃专用器具。
　　小家伙还要蹦哒，陛下却不再惯着她，“玉玺，是我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只属于我。”
　　小家伙哭了，“吧嗒吧嗒”掉眼泪，亲妈姗姗来迟，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要玉玺，妈，我要玉玺……”奶娃撒泼打滚，不讲道理，活脱脱一个小泼皮，后爹软了心肠，把奶娃抱在怀里，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玉玺塞进奶娃怀里，奶娃这才止了眼泪，欢欢喜喜地砸核桃去了。
　　“啪嗒~啪嗒！”核桃碎了，她捡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嫩嫩的小乳牙，被后爹视为瑰宝，“再有半年，她的牙就长全了！”
　　“卫昊天，她不是你的孩子，你不要太惯着她。惯子如杀子。”
　　玉玺，被亲妈抢走了，奶娃瘪了瘪小嘴，哭嚎道：“我的玉玺！你怎么可以抢宝宝的东西，后爹，你快来啊！她要抢你玉玺了！”
　　被后爹欺负了，迢迢会呼天抢地，召唤亲妈，被亲妈欺负了，迢迢就会蹦哒到后爹的怀里，让后爹保护她。
　　迢迢反复横跳，乐此不疲。
　　亲妈却不惯着她，“这是我的玉玺，你们争来抢去，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迢迢懵了，“后爹，这不是你的玉玺吗？”
　　卫昊天淡然一笑，“这当然是我的玉玺了，但我是你妈妈的男人，我的东西，自然也是她的东西。所以，这玉玺也是她的玉玺。”
　　“你骗人！我妈妈从来不来紫极宫，也从来不管朝庭里的事，这个玉玺，是我的东西，我每天都用它来砸核桃！”
　　小家伙说着，就要扑到妈妈怀里，然后抢走玉玺，当然了，有比玉玺更吸引她的东西，比如说，肚子饿饿，宝宝要吃奶奶。
　　吃完奶后，小家伙会露出凸起的小肚皮，“后爹，快来陪我午睡。亲妈脚臭，你身上香。”
　　“玉玺拿来，后爹要盖章。”卫昊天淡淡的，刚刚发生的事，在他心里，掀起了一层小小的涟漪，并不断扩散。
　　“你小点声，宝宝已经睡着了。”
　　卫昊天凑近一瞧，迢迢已经睡着了，还不忘把玉玺抱在怀里，小小的孩儿，每一寸肌肤每一滴骨血，都是父母精心孕育而成，眉毛，鼻子，嘴巴，都像极了某个人，究竟是谁呢？他却想不起来了。
　　他以手为笔，细细描摹着迢迢的五官，呆呆的，傻傻的，恍惚间才意识到，迢迢不像亲爹，却像极了后爹。
　　方蓉也呆了，看看女儿，再看看卫昊天，突然间涌起一个念头，会不会卫昊天才是迢迢的亲爹？
　　卫昊天升起了同样的念头，可现实却是残酷的，“可时间对不上，如果迢迢是我的女儿，就应该是春天出生，可现实里，她却是秋天出生的，是个异常健壮的大婴儿，她妈妈生她的时候，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差点因此送命。”
　　“太医署院长张参求见陛下。”
　　“陛下，老臣有重大发现，在古籍中发现了能验明血亲与否的法门。”
　　修仙界，遥远的上古时代，遗落了太多的典籍与秘法，偶然发现一种，对现有的修仙文明来说，都是重大突破。
　　所以，张参第一时间来求见陛下，一是为了分享喜悦的心情，二则是为了升官，就算是修仙者，也很在意品级与待遇。
　　方蓉伸长了耳朵，还要装作不在意，唯独抓紧了女儿的小胖手，内心却涌起一种预感，曾经被人为掩盖的某些真相，即将要水落石出了。
　　玉玺滚落在床上，方蓉却置若罔闻，她也很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当初她被贼人掳走，等她回来之后，就有了宝宝，大概有一个月左右，所有人都劝她打掉孩子，和卫昊天好好过日子，男人不嫌弃她被贼人玷污了身子，还肯要她，已经是很有担当的好男人了，她却拧着脾气，怎么都不肯打掉孩子。
　　她失忆了，被那些人用某种手段，封印了三五个月的记忆，等再找回来的时候，已经痴痴傻傻，反应迟钝了。
　　因着这件事，卫昊天发布了全新的政令，要扫尽天下宵小，尤其是人贩子，遇见一个，就千刀万剐，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她那时候才怀孕一个月，但肚子已经很大了，有将近四个多月的样子，医官却说，是她吃多了积食，才腹胀成这样。
　　等两个月的时候，就有了胎动，她有时候，会感觉肚子里有一只小手，在拍击她的肚皮，医官却说，是她受了惊吓，魂不守舍，出现了幻觉。
　　等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她恍惚间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型了，再有两三个月，就能出来了。
　　医官说，夫人，你的精神状况堪忧，我给你开几瓶药调理一下。
　　她有点不知所措，难道真是她经历了很不堪的事情，导致了精神错乱？
　　但医官可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德高望重，深得皇后娘娘欢心，又怎么会害她？
　　所以，她服下了医官开的几瓶药剂，然后，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动静，她惊疑不定，想另找一位医师诊治，却身子懒懒的，只想安睡，睡到天荒地老，睡到海枯石烂。
　　卫昊天说，“小懒猪，起床了，今天有你喜欢吃的老母猪炖鸡。”
　　她懒懒地靠在男人怀里，眼睛闭着，嘴巴张着，然后等着男人喂她，曾经那个勤劳美丽的穷村姑，一下子变得懒惰臃肿，她知道出了问题，那药有问题，但就算停止服药，她还是昏昏沉沉的。
　　最后，还是卫昊天给她打通了全身气血，逼出了身体里的药物残留，她才有了几分活力，“以后，皇后那边派来的人，你一个都不能相信。知道了吗？”
　　“知道了。”她萎靡不振地说道，她以为皇后是个好人，结果和其他女人一样，面上是笑脸，背地里藏刀。
　　但彼时，她肚子的胎儿，已经大到了一定的程度，长成了巨婴的模样。
　　等孩子出生之后，竟有足足十斤重，她吃足了苦头，却连最基本的抱孩子，都力有不逮，只能由卫昊天代劳。
　　孩子也傻傻的，呆呆的，愣愣的，不见聪明美丽，反而尽显痴傻呆笨，卫昊天和方蓉明白，这是孕期遭人暗算的缘故，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她独占帝宠，却德不配位，从而遭致了上天的厌弃。
　　“做母亲的不积德，便报应在了孩子身上。”
　　“怎么不是呢？皇子皇女们，哪个不是聪明伶俐，天生俊秀英杰？唯有那外三路的野孩子，不光是生父不详，还傻成这样，真真是……啧啧。”
　　“诶，真是可怜，为这孩子，损了容颜和身体，又等了十多个月，却等来一个傻孩子！”
　　方蓉隐在暗处，咬碎一口银牙，入目所见，是他人充满优越感的傲慢脸庞，入耳所闻，是她们的冷嘲热讽与幸灾乐祸。
　　唯有那句“等了十多个月”被她暗暗记在心里，她不傻，她真的不傻，但总有人以为她是傻子。
　　她当时就觉得，孩子的父亲是卫昊天的，但月份对不上，她根本没办法让卫昊天相信这件事，就只能憋着不说。
　　后来，时间久了，发现卫昊天真的很宠孩子，就更加觉得，孩子一定是卫昊天的，因为血亲之间的吸引力，是无法言说，又无与伦比，但却真实存在的。
　　比如说，皇后娘娘生的小太子，再怎么乖巧可爱，天赋异禀，也得不到父亲的一个笑脸，
　　而卫昊天，一见到迢迢，就会展现出最真切的笑容，和迢迢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把孩子护在怀里，呈现出护崽爱幼的慈父模样，面对皇后生的小太子，就过分冷漠，简直不像是亲生的。
　　方蓉敢说，迢迢拿玉玺砸核桃的臭毛病，绝对是卫昊天惯出来的，毕竟他办公的时候，迢迢就呆在他龙袍里的兜子里，基本上一伸手就能够到奏章和玉玺。
　　迢迢小的时候，就是大号巨婴了，呆呆傻傻的，超级安静，除了吃奶，就是睡觉，卫昊天很放心她，偶尔换下尿布，并不妨碍他办公。
　　但等孩子长到半岁，尤其是会爬了以后，卫昊天的噩梦就来了，因为她的小动作有点多，不是抓他的奏章，就是摸他的玉玺，再不然就是要吃要喝，呱呱啼哭。
　　等孩子长到周岁，就脑子清楚多了，会“后爹，我要吃奶……”递奶瓶。
　　“后爹，我要吃肉肉。”传御膳，我和宝宝一起吃。
　　“后爹，我尿了，你的龙袍！”
　　迢迢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能吐字清晰，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愿了，和才出生的时候，可谓是天壤之别。
　　但一旦有了自我意识，她就学会了调皮捣蛋，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打断后爹的工作进程，影响他的工作进度，后爹怒了，让一群宫女带她去后殿玩耍。
　　她却顺走了后爹的玉玺，还无师自通地开发了玉玺的新用法，砸核桃，一个核桃，两个核桃，三个核桃……
　　等她到了口欲期，更是玉玺不离手，时不时就拿玉玺解馋，啃一口，好香，咬一口，好脆！
　　等卫昊天发现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玉玺上还多了一个牙印，和些许裂纹，他瞅瞅檀木桌上的十二枚玺印，终究是一声叹息，玉玺有很多枚，但传国玉玺份量最重，如今却被一黄口小儿祸害成这样，真真是愧对祖宗。
　　但下一次砸核桃的时候，绝对还是那枚传国玉玺，卫昊天只能安慰自己，“孩子还小，但她总会长大的，传国玉玺没了，就重造一枚，毕竟修仙界传承百万年，也不是第一次重造玉玺了。”
　　当然，卫昊天还是做做样子，安排刚满周岁的迢迢去跪祠堂，因为小孩子身子软，所以就跪了十分钟，“迢迢，你就在列祖列宗面前，忏悔你的罪孽吧！”
　　迢迢哭囔道，“后爹，你别走，我害怕。”
　　卫昊天当即立断，把娃儿抱在怀里，一群死鬼，可千万不能吓着我家宝宝！
　　然后，继续做想做的事，把迢迢的大名记入族谱，迢迢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记在后爹名下，一时间竟忘了吵嚷。
　　唯有卫昊天，仿若重获新生，把小肥猪生的小小肥猪扛在肩上，然后双双把家还。
　　迢迢震惊一脸，“后爹，你很缺女儿吗？”
　　卫昊天答曰，“我不缺女儿，但你缺爹，没个爹护着你，所有人都会变作豺狼模样，把我们宝宝吞吃入腹。”
　　“但我还有妈，我妈超级厉害，一定能保护好我。”对亲妈的能力，迢迢充满了迷之自信。
　　“你妈才十五，不够强大，也不够聪明，她带着你，你一天吃三顿，顿顿都吃西北风！”
　　“对了，地里还有野菜，她可以去地里挖野菜，到时候，你天天都吃野菜口味的奶水……”
　　“后爹，你会让我妈去挖野菜吗？”
　　“不会，这怎么可能？她自从嫁给我，就过上了人世间最富贵的生活！”
　　“她还没出嫁的时候，顿顿白粥就咸菜，就差没把她饿死，她出嫁了以后，吃的是山珍海味，不管是天上的龙肉，还是地上的驴肉，又或是麒麟的筋，只想她想吃，我就能让她吃到。”
　　“后爹，你要是我亲爹就好了。”
　　良久良久，迢迢小小声地说道，后爹对她，真的很好很好。
　　入完族谱之后，就是抓周了，别人抓书籍笔墨之眼，算盘弓箭，阵盘符箓，她却抓了玉玺。
　　“迢迢，玉玺是很好很好的，但还有比玉玺更重要的东西。”卫昊天循循善诱，他一生都把权力攥得很紧，但却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变得和自己一样。
　　毕竟，他还可以活很久很久，少说要活三五百年，但儿子女儿长大，却只需要十多年，到时候，权欲深重，同样都是执着于权力的父亲与孩子，只会渐行渐远，彼此对立，彼此仇恨！
　　迢迢瘪瘪嘴，就要哭闹不止，但卫昊天又说，“再抓一个吧，后爹求你了！”
　　他的姿态那样卑微，态度那样诚挚，方蓉都看不过去了，就要站出来，教育自己孩子。
　　迢迢却抢先一步，放下了玉玺，而后随手拿起一串稻穗，卫昊天心中的巨石这才落地，曾经腥风血雨的权力斗争，亲生父子、父女相残的过往，永远是他心头的一处阴影。
　　宾客们叽叽喳喳，全是吉祥话，“稻穗，迢迢小姐一定能道途顺遂！”
　　“迢迢小姐一定能庇佑黎民百姓，年年丰收，年年安康！”
　　方蓉却被戳到了内心的痛处，她家世代为农，种地为生，可年年种田，年年歉收，地主的田租，官府的赋税，还有天灾人祸，多的是家破人亡的庄户人家。
　　唯有地主，丰年发财，灾年更发财，能永葆富贵。
　　世家比地主更加蛮横，给地主种地，还是自由人，给世家种地，就沦为奴籍，子子孙孙为人奴役，几乎永世不得翻身。
　　而皇族，则各有各的残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王，那个候，这个宗室，那个亲眷，多的是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货色！
　　她嫁给卫昊天，算是彻底飞升了，光是每个月的份例，就吃不完用不完，但外面的农民，却天天挨饿，忍受着饥寒冷暖，她又于心何忍？
　　或许，她可以做点什么，改变一下农民们的悲惨处境。
　　至少，让卫昊天少收赋税，整顿吏治，还有普及修道之法，让修仙不再是世家子弟的特权，让平民也有改变命运，永生不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