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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殊途 ...

  •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十年前

      深秋,益都,云门山,胡林谷。

      雾霭沉沉而落,覆黑纱于山谷,乌云肆意游走,遮蔽银钩之光。夜风萧萧,蒿草曳曳,露出一冷峻面容,山雨欲来,飙举电至,撕裂眸中碧宇。

      “坛主,来了!”

      那冷峻面孔的主人闻声,小心翼翼地于草丛中探头,向谷中望去。果不其然,一人四马,风驰电掣,直冲谷底而来。等离得近了,便可看清乃一女子,头戴明珠额饰,身披白裘大氅,银狐毛领护在颈侧,雕镂青玉佩于胸前,□□骑着一匹,身畔牵着三匹,四马并驰,游刃有余。蒙人生死皆在马上,这一人同时驭使数马并行,不需停歇便可腾身换骑,便是铁骑奔袭时常用的行军之法。

      “开!”

      话音落地,一道绊马索自蒿草中腾起,那女子反应不及,四马同时摔倒,自己虽然及时脱镫跃起,但善骑者堕,还是摔得狼狈不堪,再不复马上英姿。

      “放箭!”

      正当人仰马翻之际,又逢万箭齐发索命,阴影笼罩一人四马,赵敏心道不好,无奈事发突然,只来得及以胳膊护住头脸。她一路自四川而来,疾驰不停,只为见父亲最后一面,却没料到刚入益都,便遭遇埋伏,难道绍敏郡主一生如意,逢凶化吉,此时见不到老父就要丧命于此?

      刹那间,无数人影闪过,如同回光返照,其中最为清晰的那抹紫色穿越记忆之海,从天而降,霎时分身成几个鬼魅般的影子,辗转腾挪之下,一鞭腾起,形如长蛇,化作一个个小圈,将射来的箭羽全部挡下。幻影归束,鞭头起落,如挥洒雨水一般,利箭四射,尽数还给了暗算之人。

      周芷若?她怎会在此处?她从何处学得如此高深的武功?

      朱元璋拔剑挡下箭羽,周围洪水旗的兄弟却无他那般矫健身手,别看周芷若长鞭飘然,恍若轻烟,被灌以内力却势急力重,回射之箭透血肉如穿棉絮,一时之间,洪水旗死伤过半,草丛中哀嚎不断,甚是骇人。

      “周掌门!同为汉人,你为何要救这鞑子!”

      “赵敏早已离开汝阳王府,未曾参与战事。你们埋伏谷中,暗箭伤人,如此卑鄙无耻,也是那以仁义著称的张教主所教?”

      朱元璋听得她声如洪钟,想是内力精纯深厚,吓得腿脚发软,不敢站起,只隐于草中说话,见周芷若回过身去,扶起那鞑子郡主,本来二人并肩而立,周芷若却将赵敏拽到身后,握鞭的素手微颤,似乎心有余悸。

      周芷若一路偷偷跟随赵敏奔赴山东,眼见得她落马,箭羽又密又急,自己迟得一刻,赵敏便如父亲当年那般万箭穿胸。回想起来,愈发后怕,便死死将其护在身后,周芷若本就高过赵敏些许,此时挡在她身前,倒是护了个严严实实。

      “哈哈哈,今日我本想只杀一凰,却没想到,竟能将双凰都一网打尽!”

      刘基的预言,除汝阳王外,便只对朱元璋透露过。突闻此言,赵周二女俱感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为何。周芷若眼见得山上草丛茂密,敌方居高临下,不知是否还有冷箭未放,一时不敢冒进,伸手推推身后赵敏,示意她先走,柔荑却被赵敏反手握住,十指紧扣,掌心相贴。赵敏本来以为要孤身死于此处,心下凄然,没想到心爱之人突然出现,她此时胸中暖意融融,无一丝惊惧,迈步向前,与周芷若并肩,已是同生共死之态。

      只见二人十指相扣,并肩而立,周女紫袍翩然,如轻烟,似流玉,素面秀若芝兰,蛾眉如剑,目敛寒霜,内力鼓涨而出,袍摆无风而腾起飘荡。赵女白裘华贵,浮翠流丹,脸庞因胸中激荡而透着微红,夭桃秾李,灿若玫瑰,一双脉脉含情目,只见身边芝兰,不睹世间险恶,似乎只要此人在侧,纵是刀山火海,她也无忧无惧。

      朱元璋此时见二人比肩立于谷中,芝兰玫瑰,本是殊途,却偏生珠联璧合,天造地设一般。他此时终是信了刘基所言,双凰现世,自己这条真龙若想要飞升九天,便必须要拆之,灭之,令其分道扬镳,方能合了那预言所说的双凰散,真龙现。但他何等精明,见得周芷若适才身手,已知此番杀不得赵敏,更灭不掉双凰,便一边口出威胁,一边挥手示意属下悄悄撤退。

      “周掌门,此番我等若是杀不得赵敏,他日她定会效力朝廷,杀我汉人,夺我汉土,到得那日,你便是千古罪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言中之意,便是赵敏之罪,罪在将来?真是可笑,荒唐至极!”

      周芷若内功深厚,眼力极佳,已经察觉到朱元璋想要偷偷撤退,只是方才被自己射伤之人还瘫在地上呻吟,难道他丝毫不顾同教之谊,要弃他们如敝履?她虽处事果决,凡涉及峨嵋之事,往往对人狠心,对己更加狠心,却到底出身正派,同门感情深厚,自然不懂朱元璋那视众生如棋,为保全自己,能舍则舍的心思。

      赵敏虽看不清敌方局势,但出生便在高处,俯视黎庶万千,对朱元璋的心思更为清楚,拉了拉周芷若的衣袖,不需开口,便已心意相通,洪水旗众人经过刚才箭雨已然伤亡大半,再无伤她二人之力。

      朱元璋一边口出狂言,一边带着没受伤的人慢慢挪出山头,跃入山隙之间,骑上留待的马匹,逃之夭夭。赵周二人却也由他,并无追击之意,待声音渐远,周芷若便搂住赵敏纤腰,双足一蹬,带着她一跃而上山头,见洪水旗黑色服制的人倒了一地,那朱元璋果然已经逃远。

      “常大哥!”

      周芷若见一彪形大汉倒地,右肩中了一箭,认出此人便是常遇春,心下愧疚,忙上前为其裹伤。赵敏却轻哼一声,依然记恨当年绑票之仇,不愿上前相助。常遇春一双豹眼瞅瞅周芷若,又看看赵敏,出口便怪罪道:“周姑娘,你,你父亲便是死于汝阳王手下,师尊也死于万安寺中,怎么现下却助这鞑子郡主脱困?”周芷若听了却不答话,默默拿出五行散撒在常遇春伤处,又喂其服下了一粒鸾膣丹。

      “常大哥,这药粉与药丸都是我峨眉疗伤圣药,你拿着,为这几位兄弟治伤吧。”

      “周姑娘,你听常大哥一言,这鞑子郡主居心叵测,曾经勾引教主,现下又迷了你心窍。教主已然醒悟,他虽然不说,但我等都明白,明教教主心中挚爱依然是峨眉掌门。你可千万不要行此悖逆□□之路,坏了自己与峨眉的清白名声!”

      “喂?和我好就是悖逆□□?张无忌那人自恋深重,是他一厢情愿,我又没承诺过什么,怎么就是我勾引他?而不是他勾引我失败呢?”

      赵敏听他口出恶言,不气他说自己迷了周芷若心窍,因为这是事实,只会令她欢喜得意。但他说什么明教教主心爱峨眉掌门,还污蔑自己勾引张无忌,却让她怒火中烧,忍不住出言反驳。

      “你,妖女!”

      常遇春乃是莽汉一个,自然说不过赵敏牙尖嘴利,气急便又开始人身攻击,但赵敏毫不在意,藏在周芷若身后,对他吐了吐舌头。心想:你个蠢汉知道什么?周芷若早已是本郡主的人了,你再挑拨也没用!想到此处又是一阵得意,拉住周芷若衣袖,小鹿般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峨眉掌门,樱桃小嘴噘起,显得委屈至极。

      周芷若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又是冰雪消融,软成春水一汪,便对常遇春长身一拜,再无他言,伸手揽住赵敏,施展轻功,又跃回谷中。二人检查了一下刚才被绊倒的马匹,三匹已经中箭而死,只有一匹可以骑乘,便二人共乘一马,向汝阳王驻军之处奔去。

      常遇春于山上见二人远去背影,那赵敏坐在后面,抱住周芷若蛾腰,回首对自己得意一笑,还招了招手,把个猛汉气得捶腿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赵周二人到达元军驻扎之处时,天已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雷声隆隆,蚕豆大的雨点,砸地帐顶霹雳作响。电闪一至,便将天地万物都刷上一层惨白。

      大战在即,主将却突遭暗算,命在旦夕,此时元军壁垒森严,旗杆之上,狼皮旌旗猎猎,被风雨吹得哗哗作响,更显悲凉。众军面色冷峻,不苟言笑,一见马来,便弯刀出鞘,戒备森严。

      “郡主?是郡主,是郡主回来了!”

      领头那头戴笠型盔的百夫长见了赵敏便面露喜色,还刀入鞘,周围元军也都收起了马槊骨朵,对着赵敏跪成了一片。周芷若见这些元军不似自己平日所见的兵痞,头戴笠形皮盔,身着柳叶轻甲,披坚执锐,军容整齐,不禁感叹汝阳王治军严明,果然是元廷最后的精锐之师。

      赵敏下得马来,唯恐周芷若离开,一直紧紧牵住她手不放。周芷若身为汉人,本不想进入元军营帐,却也不忍甩开她手,只得跟着赵敏进入营中,缓行几步,见一金色大帐,铁架支地,外覆羊毛毡子,马鬃制成的绳子捆绑结实,再以铁链加固。帐外站着的亲兵,头戴铁盔,盔上颊当喉轮皆在,护卫严实,装备精良,只露出两只凶恶眼睛,瞪着周芷若,来者不善。

      “敏敏,我...”

      “芷若,有我在,你放心。”

      周芷若见亲兵凶悍,便不想进入汝阳王帐,但赵敏之言暖其胸中一颗惴惴之心,头脑一热,心想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陪她闯了便是。于是就这么被赵敏拉着向前,亲兵躬身掀起帐门,二人便进得中军王帐来。

      这蒙古人的营帐虽然温暖,却弥漫着一股野兽气息,周芷若一闻便皱起眉头,只见帐中极为宽敞,中设火盆,案几。兵器架,盔甲架分立两旁,庞大的战阵图后,似有奄奄喘息之声。

      周芷若踌躇不决,这汝阳王杀她父亲,自己少时曾发誓要杀他报仇,无奈世事难料,爱上仇人之女,便一直不忍下手,此刻他命在旦夕,自己执其女之手,又如何面对杀父仇人呢?

      “敏敏!”

      战阵图后突然走出一少年将军,蒙人雄伟身姿配上汉人清俊面庞,眉如远山,目似刚星,有诗云: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哥!”

      赵敏见了此人,终于放开周芷若,扑入兄长怀中。王保保生得虎背熊腰,不似妹妹娇小,将赵敏轻易抱起,转了几圈才放下。兄妹俩两年未见,相聚场景倒是温馨。只是他瞥见周芷若站在那里,清冷如月,衣袖之下揎拳紧握,顿时变色,喝道:

      “来人呐,给我拿下!”

      帐门一开,亲兵涌入,围住周芷若,后者却丝毫不慌,依旧站着不动,双目只盯着赵敏。她心知自己只要出手,这帐中不管来了几人都是一死,只是顾及赵敏,不得不隐忍不发。

      “大胆!给我退下!”

      “敏敏!”

      “哥,你若还顾念兄妹之情,便不要为难敏敏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敏敏,你!”

      王保保闻言大惊失色,他一直以为妹妹倾心于张无忌,委实没料到,她心中居然另有其人,纵然蒙人风气开放,当着众将之面,将磨镜之好宣之于口也是大为不妥,只得挥手让亲兵退下。

      “她?你!敏敏!你这两年,去了何处?”

      “哥哥,说来话长,待我见过额祈葛再说可好?”

      赵敏言罢,便拉着王保保去了那战阵图后的汝阳王榻前,见昔日叱咤风云的悍勇骁将,此时却脸色惨白,躺于榻上,双唇颤动,望着一双儿女,似乎有话要说。

      赵敏见榻边水盆之中尽是拔出来的箭头,水已被染成血色,心知父亲受伤太重,恐命不久矣,思及抚育之情,血浓于水,一时五内俱焚,趴在塌边放声大哭起来。周芷若依然站在外面,闻得赵敏哭声,心下凄然,想到自己当年也是这般抱着父亲尸身泪流满面,只是今日,仇人将死,自己心里为何全无欢喜,反有一丝凄楚?

      “敏敏,额祈葛有话要告诉你!额祈葛强撑了这许久,就是为了要跟你说上一句!”

      赵敏听了哥哥的话,忙凑耳到汝阳王嘴边,听得父亲呼吸声粗重,似是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颤声道:

      “双凰聚,真龙陨。双凰散,真龙现。”

      “额祈葛您什么意思?敏儿不明白,额祈葛?额祈葛!”

      汝阳王说出这十二字后,呼吸急促,一呼一息之间,犹如扯风箱一般,终究没了气息,最后忘了儿女一眼,双目缓缓合上,一滴泪珠落入毛毡毯中。

      “你还是要和我回峨眉去吗?”

      “我答应了你,自然是要和你回去的。”

      “那你哥哥?”

      “他自是不愿,但我才不管呢!”

      周芷若坐在军帐之中,看着赵敏蹲在那里,将从兄长那里搜刮来的金银放入包袱中,她双眉紧皱,似有难言之隐。

      汝阳王死后,军中举行大葬,二人在军中呆了三个多月,期间王保保经常与赵敏在帐中以蒙语争吵,周芷若虽然听不明白,却也知道二人在吵些什么。汝阳王去世,王保保虽是良将,却也期盼妹妹能留下与自己共同对付义军,然而赵敏这一颗心里,满满地只有自己,不愿再为元廷驱使,只盼与自己回到峨眉山中继续归隐避世。

      过了一会儿,赵敏收拾完毕,站起身来,去取那挂在帐中的白裘,却感觉身后一阵凉风,周芷若已到身后,伸出手来,搂住纤腰,气息吐在颈后,突然风情万种,魅惑无边。

      “芷若?”

      “乖,别说话。”

      周芷若自颈侧吻起,慢慢向下。十指尖如笋,轻挑彩绸带,淡抹罗裳开,红靴着地轻。赵敏被她这么一吻,早已魂飞天外,再也顾不得许多,只能任其将自己轻轻抱起,放于榻上,为所欲为。

      昔日里二人也没少如此亲近,但这次不同。这次周芷若眼中不仅有情,更添了一丝狂悖,似乎要将背德违誓的欲望,纠缠不清的爱恨,尽数发泄在这弥漫着野兽气息的帐中。

      “芷若。”

      帐中娇躯无力起,柔臂绕颈软声求。

      周芷若发丝散乱,揉入赵敏云鬓之中,眸中欲望如渴骥奔泉,映在赵敏眸里,泛出点点欢喜。玉指纤纤,轻触湖面,得水润泽,似飞鸟入林,畅通无阻。忽触得一点,如枝破荷塘,涟漪方现。耳边风雨骤急,便已知其心意,轻磨慢挑,攻其一点,待得流水潺潺,声声婉转入耳,三指并用,一道贯之,激起一阵波涛汹涌。

      “双凰聚,真龙陨。双凰散,真龙现。”

      “你怎知?”

      “我内力深厚,虽离得远,也听得清楚。”

      周芷若以手轻抚赵敏额上湿透鬓发,拨到耳后,小指翘起,抚过精巧耳垂,四目相对,却是长叹一声。身下之人娇小乖巧,却不知为何应了这千斤谶语。真龙纵然暂时栖身小池,却终有直上九天之日。

      “我不知那是什么意思。”

      “可我知道。”

      周芷若两眼望着赵敏,自上而下俯视此人,面上红润未散,眼中湿润依旧。她肯定未曾料到,奉上几度欢喜后,自己张口出言,却是冰冷如铁。

      “你终究是蒙元皇族,杀我父亲的仇人之女。峨眉容不下你,我,也容不下你。”

      周芷若眼睁睁看着赵敏眼中喜色骤退,惊恐迷茫涌上,感觉自己再这么看下去便要动摇落泪,忙坐起身来,伸手拿过自己衣裳,拂过额间汗水,迅速穿戴完好。

      “芷若?”

      那人小心翼翼地以手环上腰际,下巴歇放颈侧,贴住自己的身躯已是抖抖瑟瑟。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还记得你对我说过,感情之事也可做利用。你利用了无忌哥,我便也利用了你。”

      周芷若挣开柔臂,站起身来,不敢看榻上之人,以冷背对之,以冷言伤之。

      “他日再见,你不必留情,我也再不会心软。”

      “芷若!”

      马上天子久经战阵,连劫营都不知经历过了多少次,睡时身边不得近人,感觉有活物接近,便自枕下拔出金柄匕首,双目犹闭,左手却已将那人拽至身下,以刃抵住咽喉。睁眼之后,恍惚见额上一点朱砂,柳眉杏眼,似曾相识。

      “陛下!陛下饶命!”

      “你是何人?怎么上了朕的床?”

      “奴婢,奴婢叫宫桂,是新来的,为延春阁守夜的宫婢!”

      赵敏视线渐渐清明,身下宫女眉清目秀,如花似玉,尤其是青黛之间,一点朱砂,动人之极。此时二人距离太近,喘息相闻,赵敏甚至可以看见她起伏不定的雪白沟壑,那名叫宫桂的女孩也第一次看清了天颜,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平日里只觉天威慑人,不敢直视,现床笫之中,才知龙袍之下,明珠生晕,美玉莹然,原来是个绝世佳人。

      赵敏放松手腕,刀刃不再紧抵脖颈,宫桂眼中恐惧渐渐消退,染上一层欢喜,天子见了却是眼中寒光一闪,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意,在她凑过来想要以唇献上时猛地起身,刀刃入鞘,身下的娇美人儿也被拽起,扔到榻下。

      “怎么?额乐素嬷嬷没教过你吗?朕好梦中杀人,寝时旁人不得近身。”

      “奴婢该死,只求陛下垂怜。奴婢见陛下梦魇,额上汗水岑岑,想要帮陛下擦拭,便来到榻旁,却不料,却被陛下...”说到此处,脸上一红,甚是可爱。

      赵敏闻言却是一声冷笑,心道这丫头倒是伶俐,只可惜聪明没用到正道上。她转过身来,坐在榻边,伸手向那跪在面前的人伸了过去。

      宫桂见那龙纹袖中,伸出一只素白玉手,到了眼前,忙伸手抓住,触感光滑,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那小鱼际处有一排突兀齿痕,在美玉一般的手上,触目惊心。

      赵敏眉梢一抬,嘴角含笑,突然伸手将其拽近,小宫女惊呼一声,已然入天子怀中。

      “你这额上的朱砂,是谁点的?”

      “奴婢见陛下书房画中之人额上有一点朱砂,便也学着点了一颗,陛下觉得美吗?”

      “美,额上一点朱砂甚美。只是,不该点在死人身上。”

      宫桂本来坐在皇帝怀中,心下欢喜异常,却听她在自己耳边突然说到死字,大惊失色,忙跌回地上磕头,大呼:

      “陛下饶命,饶命!”

      “朕已然为天下女子开辟晋升之路,可参加恩科,可从军,也可入宫为女官,最高可升至内府总管。你却还是想以色侍人,可不就是找死吗?”

      “陛下饶命!饶命!奴婢只是心悦陛下,并无他意!”

      “心悦朕?朕看你是心悦皇权吧?朕平生最恨的便是你这种人,自己想寻近道便拖累天下女子!滚,以后不要再让朕看见你!”

      宫桂得蒙大赦,连滚带爬退到殿外,中途还摔了几跤。赵敏看着滑稽,忍俊不禁。她不似男君那般不苟言笑,嘴角常有弧度,却笑不入眼,每每看得人脊背发凉。

      待殿中重回静谧,赵敏放松下来,一边嘟囔着明日要去找那惫懒嬷嬷麻烦,将这阂宫奴婢教训一顿,一边躺到床上,将匕首藏回枕下,不盖被子,却将其揉成一团抱住,肩背都露在外面。虽已是天子,却还是改不了这怀里抱着物什方能入梦的小儿之癖。迷迷糊糊正要入睡,突然一阵凉风吹来,殿里烛火尽灭。

      “谁?”

      赵敏猛地坐起,摸向枕下匕首。她自然知道此乃高手来临,心中却隐隐害怕自己杀人太多,有鬼祟前来索命。此时周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叫她如何不慌,正要叫人,却感觉冷风袭身,一只凉手捂上了口唇。

      “乖,别说话。”

      赵敏听到此声,震惊之后,已是泪如雨下。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梦寐之中时有响起,只是不知此刻阴阳相隔,如何得闻?

      “你是鬼吗?”

      那手慢慢下移,寒冷如冰,触碰颈间,激地赵敏一阵瑟缩。她伸手触碰面前眉眼,冰冷刺骨,不似活人,但体香依旧,檀香中带着一点清幽之味,惑她心志,乱她气息。

      “对,怕不怕?”

      声音已到耳侧,柔唇吻上精巧耳垂,赵敏伸手将面前人鬼不分的身体拥入怀中,黑暗中目不见物,却还是依着本能,找到了那两片思念已久的双唇。

      “不怕。”

      纵然是人鬼殊途,入梦而来,也当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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