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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养女(十一) ...

  •   “看到了看到了,冷静点,别把人吓跑了,”麹尘语气一顿,随后重重的、像是强调般的喊了声,“妹妹。”

      听出了她的暗示,谷宜无奈一笑:“麹姐,我去跟她打个招呼。我会表现得和善一点的。”

      谷宜几步走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年轻的女孩儿却已是被她这个陌生人吓到,下意识就往后退去。
      这下她也不敢上前了,就站在原本的地方,对着那女孩露出温和的笑:“对不起,我没想吓你,只是想向你问问路。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就站在这儿,不靠近你了,行吗?”

      她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五米,站在这个位置,谷宜正好能看清楚面前的小女孩儿。
      女孩儿应该比她小个五六岁,背着一个背篓,皮肤黝黑,又矮又瘦,瘦弱得像是长期没能吃上饱饭,随便来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刮走。在过于瘦小的脸上,女孩儿那双眼睛就显得特别大,黑白分明的眼中半是害怕,半是对她的好奇。

      好一会儿后,女孩儿终于鼓起勇气,问她:“你……你想问什么?你们迷路了吗?”

      谷宜抓住机会,赶忙把今天带着“姐姐”上山做森林浴顺带强身健体,结果不小心迷失方向,转了很久都没能找到下山路的倒霉经历说了一遍,询问她作为本地人认不认路。

      或许是因为她说得情真意切,女孩儿对她的恐惧散去不少,只剩下了好奇。
      她点点头,轻声道:“我认得路。你们跟我来吧,我告诉你们该怎么走。”

      “谢谢你!我去跟我姐姐说一声,你稍微等我们一下!”
      谷宜转头喊上了麹尘,两人一块儿跟在了女孩儿的身后。刚开始时,她还在想,要不要找个机会,同小姑娘搭话,但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女孩儿走惯了山路,健步如飞;养母平时大概也常常锻炼,同样如履平地;只有她,结束体育考试后就天天困在家里读书,身体素质大不如前,跟在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之后,走得气喘吁吁、半死不活。要不是想在陌生人面前给自己保留几分体面,她早就把自己挂在养母身上,让后者驮着她走了。

      陡峭的山路刚刚走到一半,谷宜实在撑不住,不得不喊住两人求救:“姐、妹妹……我真走不动了,你们能不能、等等我……至少歇个十分钟再继续?”

      麹尘配合地停下了脚步,但带路的小女孩儿显得有些犹豫,很担心会耽误时间的样子。

      看出她的为难,麹尘适时开口:“小妹妹,谢谢你为我们带路。你应该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忙吧?还麻烦你最后给我们指个方向,后面的路,我带着她走就行。有个大概的方向,我就知道该怎么走了。”

      女孩儿看看麹尘,又看看谷宜,脸上露出了不太放心的表情。这显然是后者带来的负面影响。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你们……应该找不到路。”
      她想了想,还是发出了邀请:“去我家吧,就在附近。我可以留你们住一晚。”

      不等麹尘出声,谷宜已经答应了下来。她实在走不动了,一步都不行。
      她没想到的是,她理解的“附近”,和小女孩儿口中的“附近”完全不是一个意思,最后十分钟的路程,是麹尘背着她走的。体力耗尽到这份上,她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已经顾不上什么丢脸不丢脸了。

      跟着女孩儿回了家,眼前所见再次让谷宜感到了惊讶。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什么叫做家徒四壁。女孩儿的“家”破败不堪,透过屋顶的诸多空隙,她能看到已经渐渐染上墨色的天空。山中多雨,她能想象,在那种暴雨天里,这地方恐怕会漏得跟水帘洞一样。

      她在被收养前的住所虽然破破烂烂的,至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有点家的样子。

      而住在这破地方的人不是不想修补屋顶,而是没有那个能力。她们见到的小女孩儿,已经是这一家四口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了。在她之下,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三个小朋友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着她们两个陌生人,完全不觉得害怕,眼中只有浓浓的好奇,拉着她们问东问西,想知道大山外是个怎样的世界。

      晚饭非常简单,原本只有女孩儿今天新采的蘑菇,和一锅稀粥。
      幸好麹尘背着的大包里装了不少食材,增添进去后,这餐饭勉强也算有滋有味。

      饭桌上,她们聊了不少,这让谷宜搞清楚了这一家人的情况。
      女孩儿没有正式的名字,就叫邵大妞,她们四个是姐妹兄弟,父母都是以山为生的农人。两年前的一场山洪将他们冲走后,养家的重担就落到了邵大妞身上。家里的农田也毁在那场山洪里,她无法复原,就靠采、卖蘑菇为生,勉强养活弟弟妹妹。
      今天走得急,也是怕弟弟妹妹在家里会饿肚子、出意外。

      吃完晚饭,谷宜借口“有些撑”,拉上麹尘就出门散步。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觉得,她和父母在一起时的日子已经够苦了。但和这一家子比起来……她至少能有顿饱饭吃。

      看出谷宜有心事,麹尘安静陪在一旁,等着她开口。

      夏天山间的夜晚与城里不同,风一吹,凉飕飕的,激起一阵寒意。
      谷宜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终于下定决心:“姐,我想帮帮她们一家。”

      “行啊,”麹尘掏出背包里的薄外套递了过去,这件衣服对谷宜来说应该刚刚好足够抵御寒冷,“说说看,你想怎么帮?”

      谷宜确实有个小想法。
      她刚刚在餐桌上顺便也问了,在父母出事前,邵大妞刚把小学读完。她的成绩不算差,但父母供不起她,所以耽误了一年。
      等父母终于下定决心,东拼西凑地攒够钱、准备送她入学,山洪便来了,彻底毁掉一切。

      “您之前不是说,”谷宜缠住麹尘的手臂,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带着几分讨好意味开口道:“我读书的那所中学已经归我了吗?我记得,学校是有住校生的?您能不能……让大妞免费去学校读书,包吃住和一切学杂费的那种免费?”

      麹尘:“这个说法不太准确。”
      谷宜:?

      见谷宜一脸疑惑,麹尘做了解释:“因为不确定你以后到底想不想经营一所中学,你哥决定给你多备几个选项,顺便连配套的幼儿园、小学和高中也各盘下了一所。所以……你可以把她们一家子都带上。要是附近有村落,再加个几个、十几个、几十个倒霉小孩儿都不成问题。”
      谷宜:?
      回过神来后,她满脑袋的疑问都化为了兴奋。

      “真的假的?!”
      “我有必要骗你吗?”

      听到这个消息,谷宜肚子里那点没消化掉的食物瞬间不存在了。她再没了散步消食的心情,立刻冲回屋中,向那一家四口发出邀请。
      结果就被大妞当成拒绝了。

      无助的谷宜再次向麹尘求助,于是麹尘也加入了劝人的行列。在搬出“可以去找警察证明身份”后,大妞可算放下了一半戒心,表示愿意跟去看看。
      她原本就是期待的,只是作为长姐,不得不警惕一些。

      整个晚上,谷宜都处于那种兴奋的状态中不可自拔,前半夜和几个小孩儿畅聊,聊生活、聊世界、聊未来。直到后半夜,爬了一天山的疲惫感涌上来,小朋友也熬不住了,她才不得不选择了闭眼入睡。

      她们这一趟,出发时还是两个人,回去时翻了整整三倍。
      下飞机时,谷宜凑到养母身边,小声但坚定地说了一句:“姐,我想……我好像知道自己以后想做什么了。等我从大学毕业,可以参与到学校的管理吗?”

      麹尘笑笑:“当然可以。”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

      叶艳站在监狱门口,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明明恢复了自由,可她却反而觉得……不太适应,好像仍然被无形的铁丝网束缚着,往哪儿瞧都不对劲儿。
      她左右看了看,一个人都没用,瞬间感到一种难言的恐慌。

      进去之后,她所有的个人物品都被没收了,包括手机和钱包。她手中倒是有在里面攒下的几百块,可这地方偏远根本打不到车。她是在其他城市蹲大牢的,这点钱也不够她打车回家,要是丈夫和儿子不来接她,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在,就在这时,有人喊住了她。

      “夫人,先生派我来接您回家。”
      一名打着遮阳伞的西装男子从后方出现,将手中的伞移到了她的头上。在他身后的树荫之下,一辆黑车看起来等待已久。

      “你是……?”
      “我是楚先生不久前聘用的助理,他今天抽不开身,我又正好在这儿出差,他就派了我过来。我们就别一直在太阳底下站着了,请先上车吧。”

      叶艳按照他说的做了。
      车子动起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根本不认识眼前之人,万一是骗子,要把她拐去什么地方害死该怎么办?

      车子停下时,眼前果然不是熟悉的建筑。她刚想问一句“你们到底是谁?想对我做些什么?”,儿子楚嘉就从车窗前晃了过去。

      见到他,叶艳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不再怀疑自己被骗,整了整衣服和头发,收拾妥当后下了车。
      久别重逢,她得让自己看起来更整洁、精神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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