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之上》王奇想容

3、第三片树叶

　　翻蛟会是方正彩灯节第二天节目的统称。
　　传说方城的彩灯节源于唐朝，那个时候，山里有一条蛟龙，马上就要修炼成仙蜕变成为真龙了，他吞吐日月精华，练习掌管风火雷电，也努力下山扶危济困。可是，唐玄宗后期荒于政事，爆发了安史之乱，大军到了马嵬坡的时候，众将以处死杨贵妃为交换，才愿意继续前行。于是，一杯毒酒，或是一条白绫，结束了一个可怜人的生命。
　　贵妃死后，腐虫蚊蝇怜惜她，不肯破坏她的身体；树木花草爱护她，不肯在她身上扎根；土地山川保护她，要送她到灵气浓郁的地方去修行。
　　这一送，就是几千里。
　　贵妃被土地山川送到了方城的山上，那里灵气浓郁，龙气也浓郁，她渐渐有了神志，她恢复神志的第一刻，就被骇到了：两个灯笼大的龙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被吓得狠了，拔起手里的金簪就向前戳去，硬生生把蛟龙的眼睛戳瞎了一个。
　　蛟龙痛得翻身，山脉因此震荡，百姓死伤无数。
　　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贵妃与蛟龙一起弥补，他们施粥赠药，帮助人们盖房子、种花种树，逐渐恢复了往期秩序。
　　于是，这一天，蛟龙终于修行圆满，蜕变成龙，护佑此地。
　　贵妃感念蛟龙恩德，与百姓一起在山上为他修建了龙庙，还亲自做了守庙人，一守就是一百多年，最终也羽化登仙。
　　这蛟龙庙甚是奇特，最开始建造的时候，工匠按照蛟龙双眼具在的时候雕刻，但是那只被贵妃戳瞎的眼睛总是会坏，导致石像迟迟交不了工，贵妃听闻此事，叹了一口气，做了一个灯笼出来。让工匠将那灯笼挂在石像右眼处，果然，石像再没有出过什么问题了。
　　从那以后，每过三年，到了阴历九月初一，也就是蛟龙成仙那几天，方城就会举办彩灯节，家家户户门右侧挂上一盏灯笼，以求事事顺心，蛟龙护佑。
　　传统彩灯节是五天，一天是开飨，城中所有人都会捧一碟菜到广场上去祭拜。
　　第二天是翻龙会，长街上会摆上六根竹排，两侧各三个帅气小伙，有节奏地震动竹排，有人从竹排上面快速经过，则顺顺利利，若是不小心被竹排敲痛了脚，就说明是蛟龙神在提醒他不要走错了路。
　　第三天是龙王入门，长长的一条舞龙队伍会从街头走到街尾，家家户户都进去瞧瞧看看，找到被镇民藏起来的九个大灯笼，并登上高塔一一点亮。
　　第四天是群仙召，将会在镇中心表演蛟龙城仙事迹，故事以天上群仙诏令龙王入天为结尾。
　　第五天是送神归庙。吃过午饭后，每家每户都会将挂在门口的灯笼拆下来。每户出一人，排着长长的队，带着灯笼到山上的龙王庙祭拜。祭拜过后，再将灯笼悬挂到沿途的灯架上。等到晚上，就能看到长长的灯笼从山脚亮到山顶，场面十分壮观。
　　“那灯笼不会灭吗？”陆盈盈问。
　　“当然会了！听说以前都是守庙人会守着一整晚给灯笼换灯芯、添灯油，后面不知道怎么了，有人说谁家灯笼最后一个灭的，谁家就是要出人头地了。有钱人都会派人守在那里添灯油的。”胖子思索了一下，说，“听说上一次灯笼会，烧的最久的灯笼烧了一个月呢！”
　　“哇！一个月！”陆盈盈惊讶极了：“这么久！”
　　她惊讶得有点浮夸，明眼人一眼就分辨的出来，她那像是哄小孩一样拙劣的演技。
　　唐瀚城看不下去了，无奈摇头：“好好好，我不想了好吧，你们不用拿这事转移我注意力。”
　　“唐哥，别说兄弟不够意思，关键是小叶真的太像个有妄想症的精神病人了。”
　　“我知道，”唐瀚城说，“我就是感觉不对劲，你知道吧，直觉。”
　　“唐哥，那个死人到底啥来头？让咱们兄弟这么奔波，他现在躺平了，让咱们在这猜，真不够意思。”
　　“这件事还是陆爷托付的。你知道的，我早就不做保价运货的生意了，攒了点小钱在海市买了楼，开了个小修车厂，勉强够活。这次是陆爷亲自来拜访的，拿了9年前海嘎的线索给我，我才愿意来的。”
　　“有消息了吗？”胖子问。
　　陆盈盈不懂海嘎是什么事，捅了捅胖子，胖子挤眉弄眼地示意回去再说。
　　唐瀚城轻笑一声，“不要紧，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海嘎是云省边境的一片山，不大，凭我爸妈的脚力，一天就能走出来了，9年前，他们去那边买玉……”他又笑笑，“说是买，其实是偷运，你也知道，缅甸那边玉出的料好，又比国内便宜。那条线他们走过五六次了，但是那次，他们消失了。”
　　陆盈盈觉得自己似乎提了不应该提的，想开口安慰他：“唐哥……”
　　唐瀚城无所谓地笑笑，“没什么的，他们做的这些事，死了也是正常的，我一点也不替他们觉得可惜。但是我妈死前给我打过电话，她很冷静地交代了后事，让我不要问，不要想，好好上学，然后就被木仓崩了。怎么可能不问不想呢？总要给我一个真相吧。”
　　他们走到路边，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旁边跳蛟排的游客笑闹着经过，一派盛世气象。
　　“所以那天陆爷找到我，让我帮他这个活儿，我一听这条件二话不说就应了。保价运货这事儿咱干过，虽然有一年没做过了，但是总归还有点手艺的，我是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还没接到货呢，货就没了。”
　　“唐哥，其实说起来这个人也挺奇怪的。”胖子说，“咱们出来前我不是打过电话给这个人吗？他男不男女不女的，嗓子贼细，就跟用了变声器似的。我当时打电话给他，他那边叮叮咚咚的好像在装修一样，可咱们客栈附近也没有哪里在装修啊！”
　　“你们不觉得，那个林覆云也挺奇怪的吗？”陆盈盈也说，“他不是方城的老大吗？干嘛把我们扣在这里给他查案子？还扣留我们的身份证和手机……”她指了指兜里那部手机，“就这个，五年前的的款式吧，我家阿姨都不用了。”
　　“哎……你们在这啊！”
　　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陆盈盈的话，说话的是那五个学生里穿红色衣服的女孩。
　　“哎……你们不记得我们啦，我叫方晓婧，平成大学的！”
　　“嗨，知道知道，这不是看到你们愣住了吗！咱们可真是又缘分啊……”胖子站起来打招呼，下午的时候胖子已经和他们交换了姓名，现在给唐瀚城和陆盈盈介绍，“这个，徐家嘉，他们登山队队长，这个方晓婧，副队长。这个戴眼镜的刘思琪，这两个一对的，男的姜博超，女孩丁薇。”他又指了指唐瀚城和陆盈盈，“我朋友，唐瀚城和陆盈盈。”他注意到方晓婧看唐瀚城的眼神，又补充一句：“他俩不是一对啊。”
　　陆盈盈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晓婧眼睛都亮了，大方笑着，“正好，咱们正想去喝点甜水，听说方城的特产甜水特别好喝！一起去尝尝吗！”
　　“这个好这个好，说了一路说的我都渴了，正好去喝点糖水。”胖子作势就要起来。
　　“好什么好，你有钱吗你？”陆盈盈皱着眉，很是生气。
　　“哎呀，我一看到美女，一高兴就忘了”胖子一拍大腿，“不好意思啊妹子，今天下午你也看见了，我们兄弟现在有点困难，身上是一分钱也没有！”
　　“不要紧的，我借你们啊”，方晓婧说：“谁还没个困难时候了，以后有机会了，你们再还我就行。”
　　旁边刘思琪拽着她袖子，小声说：“晓婧，万一他们不还怎么办？”
　　方晓婧无所谓的样子：“没事，不还就当买个教训喽。”
　　胖子听到了，笑哈哈地说，“妹子放宽心，胖哥等会儿给你写个借条，”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方晓婧，“我们店的地址，在羊城，电话是我的，不过现在在那帮孙子手里，估计关机了，以后去羊城玩，找我，胖哥罩你。”
　　“哎！”方晓婧乖巧地应了。
　　“不过呢，胖哥我现在用的是别人的微信，只能找你借现金，妹妹你看……”
　　方晓婧稍稍思索了一下，说：“这样吧，我们先去喝糖水，我看看能不能找老板换点现金，不行的话，我银行卡在客栈里，等晚上回了客栈拿了银行卡，我们再出来找ATM机。”
　　“哎好！”胖子这边听得老泪纵横，十分兴奋，站起来就要给方晓婧一个拥抱，被唐瀚城一把拉住了，“收敛点，喝糖水去。”
　　“我不去。”陆盈盈不高兴，坐在石凳上赌气说。
　　胖子只好回身劝她：“小姑奶奶，好不容易借到钱了，你别在这闹大小姐脾气好不好。”
　　“我就闹！”陆盈盈大着嗓门，发起脾气来谁也管不住，指着方晓婧骂：“挺大个小姑娘就知道往男人身边凑，她不要脸你们也跟着不要脸吗？你们愿意喝你们去！喝死才好！”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往……”方晓婧看了一眼唐瀚城，有点没底气地说，“往……男人身边凑？”
　　“还没凑呢？你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缺男人吗你？看见我们就走不动道，死乞白赖拉关系打交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想他睡你？你他妈不要脸也能不能有点底线？寡妇都没你这么殷勤的！”
　　方晓婧也是家里独生女，被气得脸发白，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说不出话来。
　　“别说了。”唐瀚城拉着陆盈盈的胳膊想拦着她，谁知道陆盈盈发起脾气来力气大得很，现在看到唐瀚城维护方晓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甩开他的胳膊，流着眼泪，也冲他骂道：“我要说，我他妈也不要脸，大老远从海城跟着你来这么个鬼地方，受苦受累就算了，你他妈的还不领情，见一个女的招一个，下午还是那个扶叶，晚上又换了这么个贱人，妈的！妈的！你他妈爱干什么干什么，爱喜欢谁喜欢谁，我他妈的不奉陪了！”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圈游客，冲他们指指点点，陆盈盈哭着跑了出去。
　　唐瀚城被陆盈盈骂了一通，脸上也不好看，但还是跟方晓婧道了歉，“不好意思，你别把她说的话听进去，她就是最近不太顺心，所以才乱发脾气，她平时不这样的，真是对不住。”
　　看唐瀚城态度这么诚恳，方晓婧连忙擦擦眼泪说没关系。
　　唐瀚城说，“现在大晚上的，她一个女孩跑出去也不安全，我得去看看，要么你们先去玩。”
　　胖子也回过神，“哎对对，唐哥先去找她，安全第一！”
　　唐瀚城和众人点点头，向着陆盈盈离开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