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咒回]》Mireille

25、苏醒

　　夏天是咒灵激增、咒术师们的任务繁重到无法喘息的季节，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暂时不接任务这件事，给其他的咒术师带来了极大的影响；在以往绝大多数一级任务都由五条悟收拾烂摊子的情况下，如今的咒术界几乎面临瘫痪。
　　五条主宅的医疗间人来人往的同时，又反常地安静到诡异。

　　医疗室门口的几个沙发上坐满了人——今天五条悟会回来一趟，咒术界有不少事情需要他临时抽个空给个答复，七海等人即使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也还是在高层的要求下不得不前来。
　　夏油杰低着头看着地面，神情木然，家入硝子从病房里走出来时，只能看到他的发旋。
　　从夏夏出事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曾经意气风发的夏油杰好像也跟着消失了一个多月。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对急着问情况的庵歌姬摇了摇头：“和前面几次的情况区别不大，身体各个机能持续性下降，现在还能有生命体征，大概和她的术式有关。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家入硝子头疼。

　　虽然不知名的术式的确保住了她的命，却也因为这奇怪的术式，她的反转术式根本没法作用在夏夏的身上，两者似乎是相克的。
　　出事时，夏夏的情况危急，五条悟和夏油杰第一时间将她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抢救；等五条家的医疗团队赶来接走时，家入硝子已经先一步到达，并且确认了反转术式的无效。

　　医生说，因为连续两次强力撞击，她的内脏被震碎，有严重的内出血，各个器官破裂的程度不同，情况很不乐观。
　　除此之外，她身上有大量的穿透性伤口，这意味着包括她的大脑等其器官全都有致命性的伤口。正常而言，伤在大脑和心脏的贯穿伤意味着必死无疑，连医生也说不清为什么夏夏还能活着；同时也意味着，他们无能为力。

　　好没意思。
　　夏油杰听着家入硝子他们的谈话，无趣地想。
　　这一切真的好没意思。
　　救下天内理子没意思，咒术师没意思，任务没意思，变强没意思，睡觉、吃饭、社交……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意思。

　　很累。

　　有的时候，夏油杰又从心底深处升腾起连他自己都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的情绪。
　　——夏子是没长嘴吗？告诉他和悟代价是什么能怎么样？
　　她是觉得不让他们在天内理子和她之间二选一，能体现她多么地宽容善良？
　　他不信她不清楚当知道代价是什么时，这件事根本不是选择题。

　　更何况，没有人逼她去同化不是吗？
　　天内理子可以选择不同化，她自然也可以选择不去。
　　她为什么要自己去？

　　活该她疼。
　　从小到大，悟一点罪不舍得她受，她吃的最大的苦大概就是体术训练；夏油杰自认自从和夏子认识后，他同样如此对她。
　　伤成这样是她活该！

　　他这般咬牙切齿地想着想着，又不知何时转变成对自己的憎恨。
　　为什么要寻根究底？为什么不能什么都依着她？
　　他们这样的关系，是非对错还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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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入硝子还在说着夏夏的情况，并不担心夏油杰有没有走神。
　　“她的身体是彻头彻尾干枯的空壳，一碰就碎，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让这壳子里重新填满。”
　　她不忍地低头，在病历本上点了点：“一个多月了，她的灵魂可能都没了。杰，你和悟要做好心理准备。”

　　庵歌姬拉了她一下。
　　她谨慎地将夏油杰的神情收入眼底。

　　从认识夏油杰和五条悟起，他们俩和夏夏就是形影不离的。
　　听夏油杰说，当年夏油杰也一直被普通人当作是异类，不过没有什么霸凌啊那些可怜巴巴的过往，单纯是融不进去，直到认识了夏夏和五条悟，夏油杰才有了归属感。
　　这些年下来，他们都习惯了他们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

　　前不久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什么拉cp事件，他们这些身边之人都知道那是无稽之谈。
　　如果没了夏夏，五条悟还会是五条悟吗？夏油杰还会是夏油杰吗？
　　这和硬生生地扯碎他们灵魂本身的一部分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缩在角落里双手环膝、头也埋在膝盖上的天内理子木然地道歉，“都是我的错。”
　　这段时间，她从最开始的痛哭到现在，只会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坐在她身侧的黑井安抚地拍着她。
　　家入硝子等人心情沉重地不知道如何回应。

　　天内理子有什么错？
　　最开始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决定救她，她只不过是在知道了他们的选择后，同意了他们的决定。
　　她只是想活，她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夏夏的死；她不清楚不同化的后果是否真的会影响到全人类，他们也不清楚。

　　现如今，每个人都有心力交瘁的感觉，他们甚至没力气去查网上的消息是谁爆的。
　　高层和长老们一个比一个会审时度势，更不会在这时候过来触五条悟的霉头。

　　“五条呢？”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接话，庵歌姬只好转移话题。
　　“在收集一个特级咒具。”家入硝子道。
　　这段时间，世界各地的咒术师和咒术协会送来了可能有用的咒具等物，但是部分物品并不好得到，五条悟这段时间马不停蹄地在世界各地不惜代价地收集着。
　　“他应该快……”

　　话音未落，一个胡子拉碴的人出现在了庭院中。
　　他脚步不停，连一声招呼都没打，甚至没给他们一个眼神，越过他们径直地走进了病房中。
　　与他狼狈的胡子不同，他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应是刚洗完澡。

　　隔着病房的透明玻璃窗，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不知道第几次地拿出不同的咒具对着病床上的女孩子使用。
　　又不知第几次地无功而返。
　　他像是习以为常了一般，将无用的咒具捏得粉粹。

　　五条悟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夏夏的头发，又低头亲了口她的额头。
　　等他重新起身，众人才看清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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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太妙。”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低声道。
　　几人交换视线，心情越发沉重。

　　夏油杰的状态不妙。
　　五条悟的状态也不妙。
　　这两人一旦一起发疯……

　　然而，在他们全部忧心忡忡时，一道虚弱的声音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耳边响起。
　　【宿傩……】
　　【手指……】

　　.

　　庭院中，单独出来的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向来随性的家伙难得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蒲团上，看着庭院里淅淅沥沥的小雨。
　　许久后，夏油杰问：“真的要把宿傩的手指给她？”
　　五条悟平静地回答：“我不给，你也会给。”

　　在听到夏夏那虚弱得近乎气音的心声后，五条悟一秒没有迟疑地就给高层打了电话，要求将现存的宿傩手指全部送过来。
　　高层那边只说荒唐，但是得知五条悟要手指的目的后，他们沉默了下，匆匆地说需要讨论后就挂断了电话。

　　夏油杰和五条悟很清楚，如果夏夏真的和海鸢有关系，要宿傩的手指很有可能也是他们的阴谋之一。
　　但是不得不承认，当对手是夏夏时，这盘棋他们满盘皆输。

　　“如果他们拒绝给呢？”夏油杰没有否认他的话，又问道。
　　五条悟淡声道：“别问废话，杰。”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五条悟反而升腾起一些好奇来。
　　夏夏的心声说，前世因为这件事，他和夏油杰分道扬镳。
　　——为什么会分道扬镳？如果烂橘子不给宿傩的手指，夏油杰大概率会为了夏夏选择叛变去抢，他难道就是个软柿子，就不叛变了？
　　怎么可能。

　　等夏夏那家伙醒过来，他一定要问出个结果来！
　　瞧不起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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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确认宿傩的手指可能对夏夏有用后，高层们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将手指送了过来。
　　在有海鸢和伏黑甚尔这两个明牌的外患下，高层们的确无法承受再多两个被称之为最强的诅咒师的出现，更不用提这件事一旦爆出去，全世界到底站在谁那边根本不用想。
　　除此之外，高层中也有很多人想知道六眼双生体的能力，更想知道这次同化到底带来了什么影响。
　　同化后，咒灵这边的状态实在是古怪，定然是同化的结果。

　　和其他咒具不同，当宿傩的手指出现在夏夏的一米范围内时，根本不需要五条悟动手，一阵熟悉的金色咒力自夏夏体内散发，慢慢地环绕住了手指。
　　手指上的封印迅速消退，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手指一点点地被金色咒力碾碎成了颗粒，逸散在了空中，有条不紊地进入了病床上的人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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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像是魔法般，肉眼可见地，女孩子脸上结痂的伤口迅速地自我修复，很快光滑如新。
　　即便看不到她的身体，想必也是一样的情况。

　　在众人屏息凝神中，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女孩子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两下。
　　——在他们倏然睁大的眼睛中，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道虚弱的、带着些笑意的声音，费力地从气管里被挤了出来。
　　“咳、……这……咳……哪、哪来的、流浪汉呀……好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