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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看似柔和的冬天,躲在背后的是令人心惊的寒冷。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凛冽的空气好似刺透玻璃,让病床上的我感到一丝清明。

      我呆滞地看着,看着外面因为白而变得不再立体,好像工人把窗户错安在了墙上。

      毫无生气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连带着把我也吓了一跳,声音沙哑到自己也觉得陌生。

      “如果可以,我想死在冬天。”

      帮我换药的小护士应是瞧我落寞,又或只是基于职业道德,问我刚才想说什么——她觉得我刚才是想说什么但失败了。

      如果不是我清楚自己要说什么,那世界上就再没人知晓那句话了。

      我对小护士露出一个不太熟练的笑容,想摆摆手,但实在没有力气,最后只是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雪没有变小的迹象,而白色刺的我眼花,我索性闭上了眼,眼球中空虚的黑也被照的亮堂堂的。
      ??

      许久,又是只有一个人知晓的话。

      “我的爱人,死于12年冬天。”

      *

      好像是所有毕业的共性,毕业离别的心情总要和雨季划上等号。

      我享受了初中的最后四十分钟,与同学们走到校门口挥手道别。我撑着伞,转头看向她,还有余光里挎着我的手臂。伞不大,穿过胳膊的手似乎也有淡淡的香。

      像心脏被放在了碳酸饮料里,被气炸的酸疼,但还是能感觉到甜味儿。

      伞柄因为手汗有些脱离掌控,我不由得握紧一点。

      “夏天的雨好闷啊,要吃冰淇淋吗?”

      干净的声音撞进心里,像是饮料的气被摇没了,变成了单纯的甜饮料。

      我们走进店里,阿姨坐在椅子上摇着蒲扇,亲切地说:“要点什么小姑娘,自己挑啊!”

      “好哒!”她向来招长辈喜欢。

      “你帮我挑啊?”她半趴在冰柜上。

      我的目光从面前的冰棒转移到她的头发上,又移到她通过柜门玻璃看向我的眼睛里。

      我自认为随意的移开视线,觉得心脏从汽水里拿出来又变成了靶子,伴随着不存在的惊呼声被齐射三箭,命中靶心。

      “既然你不说话,那就桃子味儿吧?”她熟练的掰开递给我。

      冰凉的气息和桃子味儿一起贴在我的脸上。

      “看你热的,脸都红了。”

      是啊,红了,滚烫。

      ——

      “你高中志愿填的哪?”电话显得她声音闷闷的。

      “你填的哪?”我没有立即回答。

      空气安静了一会,她似乎是还在想,可今天明明是填写志愿的最后一天了。

      “市重点吧?”不确定的语气听着倒像是在问我。

      “我也是。”

      我在一分钟前还空着的志愿单上写下了重高,突然没来由的笑出声来。

      “没出息。”我笑自己。

      ——

      开学前一天她来找我,美其名曰享受最后的清闲,拉我去了湖边。

      桥是前些日子刚修好的,很美,但她好像更喜欢树荫下的木头长椅。

      “你之前不都是担心上面有虫子吗?”我把外套递给她打算让她垫着坐。

      她像是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慌忙站了起来:“不用了……先站着吧。”

      我还在思考为什么这个也会忘的时候,心跳突然没来由的快了一拍。

      接着,我听到了她差点随风飘散的声音。

      “这个氛围很适合表白哦。”

      我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手贴在她脸上。其实关于第一次接吻我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严格来说我当时也没有很特意,只是想那样做就做了。

      记得旁边还有个小孩儿看到了,她还为了让小朋友“保守秘密”给了他一块糖,也没有害羞,倒是我一直脸红。

      回家路上,她亲了亲我的脸,用假装刚发现一样的语气打趣我:“你怎么脸红了呀,是因为害羞还是……?”

      我气不过,假装狠狠地亲了她几下,准备以此证明自己,但感受到越来越烫的脸,她笑的更大声了。

      ——

      “想什么呢?”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很好闻的洗衣液味儿。

      “在想你。”我顺手把一个很完美的落叶递给她。

      一记直球打的她措手不及,拿着叶子,声音甜滋滋地说:“有进步啊小同学,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

      摁动笔在我手里发出不规律的咔哒声。

      我知道为什么要小心。

      因为我们都是女生。

      重高里恋爱已经算违纪,更遑论同性,我们都不能用未来去赌。但好在,两个关系好的女生牵牵手似乎并不引人注目。

      恍惚里,我总觉得我们会一直这样直到毕业。

      可突然一天,秘密被发现了。

      父母发现了我的恋人,但仅仅好在,他们只知道“恋人”。

      那一晚,我听到了所有我能想到和想不到的话,好像一夜之间我们变成了没有血缘的仇人。

      他们不在乎我,把这件事和他们的看法说给每一个人——甚至和她说了。

      看着她因为害怕而一直攥着的手,紧张但还要时不时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猛地站了起来,拉起她的手直接走了出去,并惊讶于自己竟有些习惯他们审讯犯人一样的语气。

      走到门口时我停了脚步,但没有回头:“等我杀了人你们再这样也不迟。”

      走出来后,我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开口,最后只是抬手整理了一下她的围巾,剩下的只有两人呼吸间的白气。

      我不喜欢看苦情剧,明明两个人互相喜欢就已经很难了。

      ——

      好在我们没有分开,对吧?

      但我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你在正需要两个人共同承担的时候推开我。

      我的瞳孔刻着你从高处落下的瞬间,血液贪婪的吸收着独属于冬季的温度。你早上握着我的手说今天好冷,是啊,好冷。

      都说17岁无所不能,可失去了软肋后,我的心脏掉在了地上。

      “小宝!今天阳光好好啊,我批准了你出来玩的请求,快快快!”

      “宝宝,我给你做了皮蛋瘦肉粥!这可是我第一次做,你有福了,一会给你带过去哦!”

      “宝宝,你觉不觉得最近好累,我好想快点长大啊……”

      长到可以不用对父母唯命是从,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道路,个人意愿和爱人。

      我紧紧贴着传声器,一边又一遍地听着语音,想把每一个音节都记住。以前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听你说话,我说喜欢你的声音。

      现在的我还是很喜欢,可你留给我的声音又有多少呢。

      我去了你的葬礼。

      葬下去的好像不止有你,还有我。

      我从小就不喜欢问为什么,大人们只会说“长大了就知道了”。于是我开始执着于长大,但长大后背负的东西甚至让我来不及明白,到底都是为什么?

      *

      可能记忆遥远,回忆的时间也长了。

      空荡的病房回答我的只有空白。

      我好像看到病床上的自己,颜色逐渐变淡,变得透明,变得伸手不可触摸。

      苍白的思念为我铺上底色,记忆如墨水一般滴在我的身上,一滴。我静静看着这一滴墨水流淌,开辟的路逐渐变宽,逐渐变快,并在瞬息间炸开变成汪洋大海。

      我溺在里面,却又可以呼吸,因为里面是我对她十几年来近乎病态的爱和思念。

      不久后,一块新的墓碑立了起来。

      约好了,下辈子要在初春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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