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行空于浅阳》稳重王

499、那年大雪

　　这晚过后，路行云和钟浅晴暂时在浅云山庄住了下来。湖光山色、世外清幽的自然环境让两颗历经劫难的心灵得到了治愈。浅云山庄是二人婚礼的举办地，她们要在小镇提交结婚材料、面试、拍婚纱照，也要开始着手设计和装饰木屋内外。

　　不过在那之前，她们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弥补没能去成罗马的遗憾。

　　白天，她们一个摘海棠，一个摘苹果；傍晚，一个会在窗前支起画板，一个会坐在钢琴前敲下黑白琴键。

　　她们过上了儿时那般弹琴画画的生活。

　　钟浅晴指端，轻盈的音符不似夕阳的深沉。它活泼地跳跃在路行云的耳边，继而环绕在温馨的木屋内。它调皮地嗅嗅木头的气息，飞向窗外，或是携手天鹅共舞，或是前往更远的方向，站在雪山之巅。

　　路行云笔下，温暖的金黄色不似夕阳的落寞。昔日的少女已长大成人，钢琴前是她精致的侧脸，窗外是夕阳余晖下平静的湖面。一对天鹅展翅划过天际，欢乐的音符牵手紧随其后。远方飘起雪花，是大山在唱歌。

　　晚上，她们会躺在花园里仰望星空。山谷的夜安静而美丽，她们望着浩瀚银河，小声说着悄悄话，生怕打扰到休憩的生灵和俯瞰世间的星星。偶尔，她们中的一个会率先进入梦乡，另一个不会走，而是取来毛毯与对方相拥而眠。

　　她们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浪漫。与此同时，也体会到了陌路相逢的人间温暖。

　　邻居们纷纷送来了乔迁礼物，路行云和钟浅晴也会端着亲手做的中餐拜访他们。不仅如此，钟浅晴还用红绳编了几个中国结，虽然技术粗糙，形状诡异，但没过多久，她们便在邻居家的墙上看到了挂着的中国结。

　　周五的下午，钟路二人都会去伦敦的私立小学接陈曦寒回木屋。小姑娘很高兴，每周都盼着这一天，因为不仅能见到她爱的两位姑姑，还能和邻居小朋友玩跷跷板，吃到大厨路行云亲手做的西餐。浅云山庄对她来说，就像童话世界里的森林木屋。

　　10月21日那天，路行云和钟浅晴去镇政府完成了婚前面试。路行云有绿卡，钟浅晴有长期签证，所以两人的婚前公示期只有二十几天。为了防止有心人将公示内容放到国内的网络上，路行云不得不求助冯羽，为此她还被对方嘲笑了。

　　“这会儿知道求助权力了，扔的时候那叫一个潇洒啊。”面对冯羽的玩笑话，路行云一笑了之，她只想和钟浅晴顺利平稳的完成即将到来的神圣婚礼。

　　时至十一月，湖区渐渐有了冬的影子。

　　“到家啦、到家啦。”陈曦寒背着与身体不符的大书包第一个推开家门。学校期中会放两周假，毫无疑问，这两周她将在湖区度过。

　　“去洗手，饭前先吃点水果。”钟浅晴嘱咐道，身后是拉着儿童行李箱的路行云。

　　“寒寒晚上想吃什么呀？”路行云问。

　　“烤鱼配牧场酱和小胡萝卜。”

　　“好。”路行云应了一声，扭头看向钟浅晴，“家里有酸奶油和蛋黄酱吧？”

　　“有，上次寒寒来特地买的。你再煮个西蓝花，老师说寒寒每次吃饭都不要西蓝花，一口都不吃。”

　　“又不是她一个人不吃。据我所知，这边的孩子都不爱吃西蓝花，就像咱们不爱吃胡萝卜。”

　　“那不行，西蓝花很有营养，一会儿让她多少吃两口。”

　　“能替代西蓝花的蔬菜多着呢，不用非得吃吧。”

　　“嘶……”钟浅晴抬起眼皮，“学校老师知道孩子们都不爱吃西蓝花，可还是会准备，为什么？”

　　“也是，你说的有道理。”

　　路行云去做饭，钟浅晴陪寒寒吃了几颗海棠果，随后来到后院。陈曦寒喜欢天鹅，每次来都会蹲在天鹅身边和它们说话，甚至还给天鹅们起了名字。天鹅也不怕她，有的天鹅见她来了，还会主动游到岸边。

　　“这只叫‘大个子’，它是这里最强壮的一只。”陈曦寒认真地向钟浅晴介绍道，“那只叫‘小平铲’，因为它的嘴要比别的鹅扁。”

　　“哈哈哈。”

　　“嘘，小点儿声，你会吓到它们的。”

　　“哦，好哒，对不起。”钟浅晴蹲在一旁，用气音小声说，“它们好像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它们。可惜我问过老师，它们不能和咱们一起吃饭。老师说动物会自己找食物，它们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厉害。”

　　“老师说的对。”

　　“嗯呐，我好羡慕天鹅啊，它们有洁白的羽毛，真漂亮。”

　　“咯咯咯”，钟浅晴没忍住笑出声，“寒寒也很漂亮。对了，姑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呢。”

　　“什么事呀？”陈曦寒歪着脑袋问。

　　“你愿不愿意做我和路姑姑婚礼上的花童呀？”

　　“花童是什么意思？”

　　“就是穿着雪白漂亮的公主裙为新娘撒花的小女孩。”

　　什么？雪白漂亮的公主裙？陈曦寒的眼睛亮了，她能成为小公主了。

　　“愿意吗？”钟浅晴露出一个真诚的眼神。

　　“愿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拉钩。”

　　“拉钩？”

　　钟浅晴笑了笑，勾住陈曦寒的小拇指。“好啦，这是你给我的承诺，不许食言哦。”

　　“嗯呐！”

　　“啊，姑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成为花童是需要经受考验的……”

　　俩人聊什么呢？路行云将三份烤鱼摆在餐桌上，走到会客厅，透过玻璃看见花园后门开着，钟浅晴和陈曦寒正蹲在湖边说悄悄话，身边卧着一对天鹅。

　　还挺聊得来，她用手机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幕，转身回到厨房，捞出锅里的西蓝花。再次回到餐厅时，钟浅晴和陈曦寒进门了。“去洗手，饭好了。”她将西蓝花和调好的牧场酱分到三人的盘子里。桌上还放着一盘水果胡萝卜、盐罐和胡椒罐。

　　“诶？”开餐后，路行云惊讶地看向钟浅晴，“啥情况。”面前，陈曦寒眉头紧蹙，大口地吃着西蓝花。

　　“晚点儿告诉你。”钟浅晴眨着眼睛，得意地吃了一口烤鱼。

　　晚上，路行云给陈曦寒讲完睡前故事回到房间，钟浅晴正靠在床头翻酒类杂志。见路行云来了，她招了招手。“过来帮我挑挑婚礼用酒，你比较懂酒水。”

　　“不着急。”路行云盘腿坐在她的身边，一把拿走她手中的杂志，“快告诉我，寒寒怎么愿意吃西蓝花了？”

　　“哎呀，是这样的。”钟浅晴也盘腿坐好，面对路行云，“我邀请她做咱们的花童，答应给她买雪白的公主裙，让她成为漂亮的小公主。”

　　“为了一条裙子就吃西蓝花了？啧……这长大以后容易被骗啊。”

　　“听我说完嘛。”

　　“你说。”

　　“她不是为了裙子吃的西蓝花，是为了成为小公主才吃的。我跟她说，童话里的公主不仅活泼善良，还正直勇敢。她们敢于为爱挑战不可能，从而打败一个个妖魔鬼怪。”

　　“这样啊……”路行云点点头，打心底的佩服钟浅晴。

　　“寒寒知道西蓝花有营养，她就是不喜欢那个味道。可她又想成为厉害的小公主，所以选择尝试和挑战。人生不也一样么。在相对发达平等的社会里，要么成为快乐的普通人，要么成为能创造巨大社会价值的佼佼者。若想成为后者，自然要摆脱舒适圈，去挑战正确的但不喜欢的事情。”

　　“同意，不过这事要看自己的意愿，不能强迫。”

　　“是呀。很庆幸，寒寒选择战胜自己。”

　　“老婆，你真棒。”路行云发自内心地赞赏道，“我好爱你啊——以后孩子们的教育就交给你啦。”她赖唧唧地扎进对方的怀里，手也不老实，分秒间解开对方的睡衣扣子。

　　“少来，生了孩子别想只丢给我一个人……诶呀……别闹，还没挑酒水呢，婚礼迫在眉睫了。”

　　“最后几天在说，摆脱舒适圈，我就喜欢挑战时间紧迫的感觉。”

　　“哈哈，你这是断章取义，没有麻烦制造麻烦——嗯——”她没有机会再说出完整的句子，喘息代替呼吸，世界模糊了，感官刺激化成单音节弥漫在胶着的气息中。

　　与室内炙热的温度不同，窗外此时飘起了小雪，冬天就这样悄然到来。

　　人生总是有遗憾的。十二月如期而至，钟浅晴举办草坪婚礼的愿望在几场大雪后彻底落空。很意外，她们的婚礼将在岸边的皑皑白雪上举办。

　　淡粉色的婚庆舞台建在离码头不远的位置，两侧堆满了红色玫瑰花。雪山森林、天鹅湖泊是舞台的背景板，一条红色地毯从花园后门出发，穿过浅色玫瑰堆砌而成的花门直通舞台。地毯两侧是观礼区，几排长凳整齐地置于雪地之上，长凳旁的装饰花篮中有新人的照片，是路行云和钟浅晴幸福的笑脸。

　　“要铺满红色玫瑰花。”婚礼前夕，路行云是这么和工作人员说的。

　　她们也不知道工作人员最终放了多少玫瑰花，只知道在婚礼当天，舞台和观礼区以外的地方皆是红色玫瑰，就像是在雪山之巅激情燃烧的火焰，就像她们自始至终热烈的爱情。

　　婚礼在即，钟路二人包下了小镇上最大的酒店。说是最大的酒店，也不过只有三十几个房间。她们这么做既是为了方便招待，也是为了安全。另外，她们贴心的为远道而来的客人聘请了一位中餐厨师。

　　路知远夫妇、陈孑和秦阳是最先抵达湖区的客人，钟路二人安排他们住在湖区小镇。婚礼举办前，她们不打算让任何人参观浅云山庄，包括她们的父母。

　　“还整得挺神秘。”王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红茶。前不久，她被校领导挽留，没能如愿退休。当然了，她也放不下心爱的学生。“我还说帮你们准备准备呢。”

　　“说的就是呢。”接话的是陈孑。她从下午茶架子上取了一个金枪鱼三明治。她岁数大了，已萌生退意，将来打算和秦阳去周游世界。“婚礼这么繁琐的事，就你俩能行吗？”说着，她咬了一口三明治。

　　“是我们仨！”陈曦寒坐在路行云和钟浅晴的中间，高高举起一只手，“我可以帮姑姑们的。”

　　“哈哈哈”，房间里传来一片笑声，路知远和秦阳看向陈曦寒的目光满是怜爱。“寒寒放假啦？”路知远问。

　　期中假期过后再上一个多月，秋季学期就结束了。“嗯呐，前天回来哒。”

　　“你奶奶明天就到，想她了吗？”

　　“想！特别想。”

　　“她昨天激动的都没睡着觉。”路行云给陈曦寒挑了一块水果塔，“瞅瞅咱们的黑眼圈。”说这话时，她看了一眼秦阳。

　　秦阳早些时候告诉她，钟浅晴舅妈几乎不知道陈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甚至不知道陈然的秘密身份。警方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舅妈参与犯罪的证据。而且，舅妈将陈然的国内资产变卖后，一直积极配合检察院退赃退赔，履行了遗产继承人的义务，所以检方决定不予起诉。

　　“妈，我们给舅妈订的房间就在您旁边。”钟浅晴起身，给所有人满上热茶，“婚礼前，寒寒想住哪都行。若是住这边，就麻烦您帮忙照顾一下。舅妈不容易。”

　　“放心吧。”陈孑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一家人围着不大的茶桌聊着家里家常。不一会儿，钟浅晴的手机响了，是周桐和赵栩琪到了。她拉着路行云一起下到酒店门口。

　　周桐和女朋友前几天就到B国了。她们今年共同制作了一部电影。周桐是导演，女朋友是女主角，电影将在明年上映。两人先是在伦敦附近玩了一圈，然后搭赵栩琪的车来到湖区。

　　赵栩琪这一年不仅在全球各地潜水，还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家工作室，与多家环境出版社和大学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前不久，她还接受了伦敦当地电视台的采访，出现在保护海洋环境的专题栏目中。值得一提的是，她黑了不少。

　　“啧，你这肤色……很健康啊。”钟浅晴调侃道。

　　“哈哈，你怎么和周桐姐姐一样，上来就说我黑。”

　　“我们都是实话实说啦。”周桐在一旁帮腔，“但是还好，你黑的很均匀。”

　　“哈哈哈”，几人大笑着走进酒店，路行云帮着办理了入住手续。

　　在接下来的两天，客人陆续抵达湖区。先是李依依夫妇、杜小禾和小潘，他们四个是一起到的。陈孑退至幕后，李依依将成为深星传媒的新任总经理，杜小禾则全面接手钟浅晴工作室。小潘任务最重，他将成为两家公司的安保负责人。

　　紧随其后到的是方唐夫妇。路氏父女很看重方唐，不出意外的话，她明年便会被调回国内，升任集团母公司的财务总监，成为整个集团的财务一把手。

　　之后是冯羽。冯羽有了新的搭档。从明年起，她会拥有一个新的身份——老师，将与搭档共同培养两名学生，与他们从零建立信任。旧的四人小组虽然不复存在了，但新的小组即将诞生。

　　冯羽后面到的是李梦宵。女朋友于欣欣是一家三甲医院的住院医师，整日忙的四脚朝天，连这次的婚礼都不能参加。她为了爱情放弃移民和高薪工作，回国加入一家知名建筑设计事务所，目前正忙于某二线城市地标性场馆的兴建工作。

　　最后一天才入住酒店的是张扬、方洁、Spencer一家、路行云爱丁堡的同学，以及B国当地的朋友。

　　那天酒店非常的热闹。她们——不同的人生故事，拥有各自的人生力量。这些人聚在一起，脸上都洋溢着同样激动的笑容，就好像他们即将参加的不是婚礼，而是一场盛大、欢乐的派对。

　　晚上，路行云和钟浅晴没有办单身派对。在她们看来，她们早就已经步入婚姻生活了，现下只差一个形式。

　　“你紧张吗？”路行云仰面躺在床上，牵着钟浅晴的手问。

　　“有点儿，心跳很快。”

　　“我也是。”

　　“那怎么办？”钟浅晴侧身面对她，黑暗中的眼底散着明亮的光，“明天可别露怯。”

　　“哈哈。”路行云也转过身，轻轻吻了对方的额头。“就算露怯也一起，如何？”

　　“行，你大舌头了，我也大舌头；我摔倒了，你也得摔倒。”

　　“没问题。”

　　“那我可以放心的睡觉了。晚安，姐……不，钟太太。”

　　“晚安，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