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行空于浅阳》稳重王

10、杀青礼物

　　“给，一人一张。”周桐如约将两张签名照片分别递给钟浅晴和路行云。

　　赵一百问过几位家长关于两个月后杀青宴的事，几位家长的意见很一致，不让钟浅晴参与。成年人的社交场合不适合初中生参加，钟浅晴还要上学。所以今日，钟浅晴将正式告别《于音》剧组。

　　钟浅晴接过照片满心欢喜，嘴角上扬到最大角度，活脱脱的像一只快乐的兔子。

　　小浅好像很喜欢签名照片，要不改天签100张自己的给她得了。路行云站在一旁，暗自琢磨着。

　　“你俩拿什么跟我换呢？”

　　周桐冷不丁的一问，让钟浅晴和路行云都愣住了。她们没有给周桐准备礼物，因为对方没有杀青，至少还要再拍两个月。

　　“哈哈，逗你们呢。看着一副大人的模样，果然还是小朋友呢。”周桐站到两人的身边，“我们一起拍个合影吧。”她让钟浅晴站中间。“现在的小孩个子真高啊。”她感慨了一句。

　　她说的是事实。这一年，路行云破天荒的又长了2厘米，王雪为此很是发愁，怕她以后嫁不出去。钟浅晴也长了一点，又瘦，所以显个儿。赵导曾开玩笑说，幸好开机了，不然钟浅晴的身高就快不适合出演小于音了。

　　三人一起拍了张照片。周桐笑着和她俩要了手机，分别拨了同一个号。“这是我的手机号。我晚上还有戏，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姐姐，再见！”
　　“姐姐，再见。”

　　周桐走后，路行云拉着钟浅晴来到巷子口，从兜里拿出一张叠过的A4纸，递给对方。“你看看，能明白不？不明白我给你讲。”

　　钟浅晴有些疑惑，打开白纸，竟是一张地图。

　　准确的说，是一张藏宝图。她心下了然，原来这就是小行准备了一个月的东西，多大人了，真够幼稚的。钟浅晴暗自发笑，嘴角暴露了她的笑意。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画着很多图形，比如：长方形、正方形、圆形，三角形。整张地图成四方状，图形虽多，却很整齐，右上角的部位有个叉号。

　　“不就是藏宝图吗，宝物在东北方向。”钟浅晴笑着指了指地图，自信地说，“你看，咱们在这里。先右拐再左拐……老姐可以啊，画的挺清楚的。走，出发！去寻宝！”

　　路行云站着没动，抿了下嘴，露出一副难以捉摸的表情。“祖宗，你拿反了。”

　　“……”

　　“哈哈哈”，路行云大笑着将地图翻正，重新放回对方的手里。

　　钟浅晴有点难为情，挠了挠脸，出发。她们在原地绕了三圈，走了四次反方向，到达了不计其数的死胡同。二十分钟后，钟浅晴已在发火的边缘徘徊。

　　这事不赖她。钟浅晴出生后走的路，都是路行云走过的。无论是去幼儿园还是上学，都有大2岁的姐姐在前面领着她。她不需要方向感，至少之前的人生都不需要。

　　路行云知道钟浅晴方向感不好，所以画地图时非常仔细，将很多胡同细节标在了地图上。圆形是腌菜缸，上面写了一个“酱”字；三角形是大树，同样的，写着一个“树”字；方形是房子，长方形是居委会，画着横杠的梯形是楼梯。可即使这样，钟浅晴还是迷路了。

　　眼见对方越来越着急，路行云忽然感到有点后怕。拍摄期间，有几次两人吃完午饭，她都让钟浅晴自己回剧组。还好没有走丢了，她想到那个短发小女孩，想着小女孩可能因拐卖案烙下心里阴影，她就很难受，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身边人的手。

　　“诶呀！”钟浅晴正火大，把手甩开了。“干嘛这么用力！”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怕你丢了。”

　　“我不是在这儿呢吗？”

　　“这儿出现过坏人。”

　　路行云眼圈红了，一副快哭的样子，钟浅晴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对方后来再也不去小公园，钟浅晴作为资深妹妹是能猜出一二的。从小到大，路行云认知里的美好一旦被破坏，她就会远离，甚至逃避。

　　小行云10岁那年，学会了骑自行车。她很兴奋，载着8岁的小浅晴在家属院附近的广场兜风。她们玩的很开心。后来小行云越骑越快，没看见广场中间的砖头。她来不及躲，径直骑了上去。自行车被弹了起来，翻车了。

　　小行云牢牢地抓住了车把，无大碍，但小浅晴被惯性直接摔了出去。她吃了一嘴的土，额头也破了，当场大哭。幸运的是，她还小，伤口恢复的比较快，没有留下疤痕。

　　自那以后，路行云再也没带钟浅晴骑过车，也好几年都没去过那个广场。她讨厌那个广场，就像现在，她不喜欢那个小公园。

　　“姐姐，还是你带我去吧。”钟浅晴有些过意不去，赖叽叽地挽着路行云的胳膊，“不然咱俩可能两三个小时都到不了。”

　　“就放弃了？”

　　“嗯——好不好嘛——你带我去。”

　　路行云最受不了钟浅晴撒娇。因为这事，她不知道被坑过多少零花钱。而且，钟浅晴的方向感确实让人着急，太阳都快落山了。她“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没多久，两人到达画叉号的地方。

　　这里有一棵古树，支杈上搭着喜鹊窝，叽叽喳喳的。路边有几个供人休息的石板凳，两侧都是土灰色的平房。墙根下有好心人搭的猫窝、几个碗和吃完的罐头，三五只野猫正躺在那里晒太阳。

　　“我为你准备了惊喜，找找看。”说完这话，路行云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火腿肠，自顾自地蹲下喂猫。几只猫一点不怕她，跟她还挺亲的。

　　几分钟后，钟浅晴寻找未果。

　　“树洞没有，凳子下没有，鸟窝也够不着啊，你不会把什么东西埋土里了吧。”

　　“嘿嘿。”路行云看了看西边的方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朝钟浅晴眨了眨眼睛，“猫。”

　　钟浅晴这位少女，文静的时候是真文静，莽的时候也真莽。尤其是在路行云面前，更是无所顾忌。她想了一会儿，走到猫窝前，一把掀开猫窝的屋顶。

　　“你轻点儿，好不容易搭的，而且养了一个月的猫侍卫。”

　　果不其然，屋顶有个夹层，里面有个塑料盒子。钟浅晴又默念了一句“幼稚”，无奈地打开。到底是什么东西，拆掉第二层包装后，她愣住了。

　　路行云准备的惊喜是某饰品牌子的手机链。她没有片酬，买完后几乎倾家荡产了。

　　两条手机链，一个吊坠是篮球，刻着XY；一个吊坠是由连音线连着的两个音符，没有刻字母。

　　XY是行云的意思，钟浅晴在心里说。她翻来覆去地看音符，有些不解。“为什么音符没有刻字母？”

　　“你把音符上下对称翻过来看。”

　　“哦……”

　　“看懂了吗？”

　　“……”

　　“哈哈！恭喜菜鸟演员钟浅晴，顺利杀青！”

　　微风吹过，少女的眼睛迷了沙子。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望向一边。两侧的小平房错落有致，巷间小路向前方绵延而去，路尽头晚霞似火，正是夕阳西下。

　　二人到家已是晚上，进门发现有客人，竟是那天的中年警察。他剃了胡子，发型也变成了圆寸。因为是在屋里，对方站起来后，更显魁梧了。

　　“警察叔叔好！”
　　“警察叔叔好。”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邢小方，方块的方。小朋友们好。”

　　邢小方说自己是某刑侦大队的队长，这次是专门过来表达感谢的。路行云对拐卖案的推理没有全对，但也对了大部分。最重要的是，警方依照钟浅晴描述的人物画像很快抓到了嫌疑人。

　　嫌疑人是惯犯，专门对胡同带娃的老人们下手。他们是一个团伙，会提前租住在胡同内。胡同内的房子条件差，比较便宜。租赁市场又不规范，租赁程序漏洞百出，所以才给他们钻了空子。

　　嫌疑人在胡同里住了两个月，成功取得了老人们的信任，于是伺机而动。当天要下雨，公园里的人四散回家。蝴蝶结小女孩本想等短发小女孩一起回家，但嫌疑人找了个理由让她们先走，说怕孩子和奶奶走岔了，自己陪孩子等就行。大家都是熟人，谁也没怀疑，最终发生了拐卖案。

　　嫌疑人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路行云。至于那天路行云为什么绕道回剧组，她在派出所录口供的时候解释过了。她走的时候感到天空变暗，可能要下雨，为此特地去看了猫窝，并用别人不要的遮雨棚破片挡住猫窝。钟浅晴杀青在即，她可不想猫窝出什么漏子。

　　不过，路行云推理中有一个地方错了。嫌疑人拐走小女孩后没有去往广城路。他们是有经验的罪犯，知道家属一旦报案，警察会立刻通知火车站，尤其是最近的火车站。所以，他们去了汽车站附近，准备等警力撤走后第一时间转移小女孩。

　　一山更比一山高，邢小方本来就不会完全听信路行云的话，他什么罪犯没见过，拿到画像以后连夜调取各大车站路口周边的摄像头。幸运的是，车站附近的摄像头还算完备。他看了一宿，尤其注意拿大件行李和麻袋的人。和画像一比对，很快锁定了目标，第二天就把人抓到了。

　　当然，邢小方不会告诉路行云和钟浅晴案件的细节，这属于保密级别的内容。他来还有一个目的，路行云有句话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好几天，挥之不去。

　　“如果我是嫌疑人……”

　　这句话让他心中有些不安。他经手过很多案件，大部分嫌疑人很容易就被抓到了，但也有少数高智商犯罪让他们绞尽脑汁，历经数年才得以破获。更有甚者，他们明明知道罪犯是谁，可就是拿不到证据，从而一筹莫展。大部分高智商罪犯有一个共同特点——数学天才。

　　数学属于原理性学科，可以解释宇宙万物的运行规律。擅长数学的人，通常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当一部分人还被事物表象迷惑的时候，数学天才们已经抽丝剥茧，去拆大厦最底端的一块积木。这算是一个天赋，他们不一定学习好，只是天生会应用，理解万物之间的联系。

　　路行云就是这样的人。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艾宾浩斯记忆法只是手段。分割组装胡同，化整为零、化零为整，她所采用的制作空间地图的基本原理是高三才会涉及的知识——微积分。

　　邢小方刚刚已经从王雪那里得知路行云的数学成绩，心中更加不踏实。公检法系统出来的人普遍有个认知，预防犯罪在先，打击犯罪在后。此时此刻，他要扮演热心大叔了解一下小朋友的心理状态和未来的志向。

　　他招招手，让路行云和钟浅晴坐到身边。“上次的事情，谢谢你们。”

　　“叔叔客气！”
　　“不客气叔叔。”

　　“你说巧不巧，和王老师聊天才知道，她认识我的一个前同事，他以前和你们两个的妈妈住在同一个胡同里。王老师还说小时候堵过他呢，最后桃园三结义了。”邢小方大笑。

　　路行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谁了，那个叔叔不都消失好多年了吗？小时候见过，后来他们家好像搬走了，再也没见过。

　　“邢队说的是你们秦阳叔叔。”王雪看向钟路二人，她们应该都认识。

　　“嗯嗯。”
　　“嗯。”

　　几人聊了一会儿，邢小方问路行云。“你妹妹是个小演员，以后不愁工作。你马上就高中了，未来打算做什么？”

　　未来做什么？干嘛问这个呀……路行云有些不满，但没表现出来。对于她来说，这样的问题家长和钟浅晴可以问，但无关紧要的人不行，和他们又没关系。

　　“想不想当警察？”邢小方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