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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重演 ...

  •   “顾将军!京城来信——”

      小兵从马上翻身而下,半摔半跑到帐前,正巧撞上掀帘而出的顾允淮。

      “将军,璃王那边动作了!”

      小兵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另一匆匆赶来的将士抢了话。

      顾允淮抚在弓上的手一滞,侧首道:

      “京城看来是变天了罢?”

      “圣上忽然驾崩,太子殿下监国。”

      冯将军等人大吃一惊,出征前圣上虽仍沉迷丹药,身子却还算硬朗,谁知短短几日便出此变故。可他们都是太子一脉之人,太子殿下早日继位,也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这是太子殿下给您的信。”

      小兵将信交至顾允淮手中,顾允淮接过信件,却不着急拆开。

      石头眸光一闪,低下头的瞬间,似乎听到了顾允淮的轻叹。

      “璃王那边如何?”

      “璃王带着手下将士反了,说是皇室容不得不仁不孝、弑君杀父的君主,誓要为先皇讨回公道。”

      顾允淮眉头紧锁,压抑着情绪道:

      “弑君?”

      此话一出,就连帐外的风雪都似停滞了片刻。

      众人皆沉默着,此事不论是真是假,都不是他们所能议论的。对于他们来说,此事只能是假。

      好在顾允淮也并不是想要他们的回答。

      “冯将军,茶水是时候倒满了。”

      顾允淮与冯将军对视一瞬,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决绝。

      成败,都在此刻了。

      ——

      边陲的盘蛇峡内风雪蔓延,姜许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兴许是大雪使然,回信无法送来京城。

      可是再怎么哄骗自己,她却还是常常在夜里惊醒。

      她知道顾允淮的打算。

      璃王从一开始便知晓顾允淮秘密领军出城的事,人马盘踞在盘蛇峡中,璃王的人难以探测真实的兵力。璃王自以为有了石头这张底牌,要知晓兵力,也并不是问题。

      的确,前世的顾允淮便是死在了这张底牌的手中。

      不过既然底牌已明,若是不反将一军,岂非辜负璃王一番心血?

      他要借石头之手,让璃王亲自探到他们辎重颇多,让璃王自行推断出他们兵力强悍。届时璃王担忧北境变局,自然会先行领兵将他们全盘端起。

      交战后,他便会故意露出马脚,璃王一旦沉不住气追击,便是璃王丧命盘蛇峡之时。

      “阿许,你信我,他令我丧命此处,今时今日我便要他在这将命债还回来。”

      顾允淮一身戎装,马上挂着她一针一线缝制的箭囊,语如金石。

      他翻身下马,伸手从箭囊中摸出一支箭矢。箭矢搭上长弓,靶心所在便是那伏在白雪中的璃王。

      “郎君……”

      姜许想要嘱咐他多当心。

      顾允淮松弦放箭,听到她的声音,转头朝她一笑。

      少年的虎牙隐没在释怀的笑中一闪便不见了踪影,飘雪压低了他鸦黑的长睫毛,却没掩住他眸中的光彩。

      “郎君!当心!”

      视线穿过他的身体,忽然看见了背后提着长刀刺来的石头。

      旧事重演,姜许拼尽全身力气喊出那句当心,却终究迟了一步。

      长刀从身后贯穿他心口,殷红的鲜血如同散落雪地的冬梅,一点一点染红了他脚下的白雪。

      顾允淮伸手握住从心口穿出的刀剑,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却还是抬头朝她笑道:

      “别哭。”

      姜许用尽平生的力气朝他跑去,脚下一软,重重摔在雪地间。

      “郎君——”

      腹中一阵细密的刺痛,姜许猛地从床帐中惊叫着醒来。额角的碎发被汗湿,紧紧贴在额上,月光照亮她煞白的脸,那血色失了大半的唇昭示着她此刻的狼狈。

      廊外的灯忽然亮起,从窗纱外透进鹅黄的光晕。

      “二丫?”

      姜许下意识抚上小腹,即使只是梦中的危险,却也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自京城变了天,二丫便非要跟着她进东宫,亲自照看她的衣食。此刻廊下的灯,大概是她点的罢?

      廊外无人应答。

      她深呼吸一口,忍耐着小腹隐隐的疼痛,将枕下的匕首悄悄握紧。

      “吱呀——”

      紧闭的窗扇被人打开,月光被寒风侵卷入室,床帐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只纤细到几近病态的大手抓住了床帐,动作轻柔地掀开。

      精致贵重的大红嫁衣,先于他温柔而带着冷意的笑脸出现在姜许的视线中。

      “好看吗?”

      赵书澜那张俊俏近妖的脸庞上牵起一抹笑,他的声音温柔,却仿佛蟒蛇一寸寸爬过姜许的皮肤,让她头皮瞬间传来阵阵麻意。

      “云娘,这嫁衣好看吗?”

      他的声音并不算小,外头却全然没有动静。

      看来他是把院子里的人都处理干净了。

      姜许悄悄松开抚着小腹的手,顺着他的话道:

      “好看。”

      “我就知道云娘定然喜欢,”赵书澜果然被这话哄得喜上眉梢,催促起来,“云娘快换上,我接你回家。”

      方才被噩梦惊出的一身冷汗已然半干,姜许怕他出手伤了自己,利落地穿起嫁衣。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手中那柄精致的匕首藏入袖间。

      赵书澜并不在意她的小动作,见她很快换好嫁衣,边打量边赞叹道:

      “云娘容色无双,我早知这件嫁衣衬你。”

      “换好了,我们便走吧。”

      姜许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他伸出的手,没有伸手去握,兀自翻身下床。

      不反抗是为了避免受伤,这并不代表她需要恶心自己,去握这样一双将无辜的人命玩弄于股掌的手。

      脚尖方才抵住绣鞋,赵书澜便附身在她耳边开口。

      “差点忘了。”

      “云娘妹妹,怎的没瞧见我上次赠你的那盏灯?”

      “那灯我放千结坊了,书澜兄不若跟我一同去拿一趟?”姜许不知道他为何此时提起那盏灯,不过既然他提了,便要尽力争取一番时间。

      鼻尖忽然被冰冷的指节一刮,眉心随之被赵书澜一点。

      “云娘还是那么聪慧。”

      “那灯我会派人去取,”他拽住姜许的手腕,将人从床榻上拽起来,“咱们大婚,他可不能不在。”

      姜许心中大骇,脑中忽然闪过一个颓然的身影,猛地抬头看向赵书澜。

      那猜测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很是难看。

      赵书澜看出她目光中的害怕与猜测,满意地点头道。

      “何大胆敢在我离开的时候觊觎你,便该死。”

      “不过,他好歹与咱们一同长大,如何能不让他来喝一杯喜酒呢?”

      他话中的意思令姜许骤然间被抽干了力,如同丢掉了灵魂般被他拽着手腕从屋内一路牵到了马车上。

      竟一路出入东宫后院如无人之境。

      马车摇摇晃晃离开东宫,姜许分明毫无困意,意识却不自觉地越来越模糊。

      腰间的荷包中有她随身带着的绣花针,她将指尖凑到针尖边,正打算用痛意刺激意识。指尖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赵书澜拉开。

      “我允你动了吗?”

      姜许竭力抽回手,还是忍不住失去了意识。朦胧的意识中,她最后只看见赵书澜解下她腰间的荷包,随手丢出了马车。

      “云娘,”他的语气仿佛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姑娘,“我说过。”

      “要听话。”

      ——

      更漏已尽,天色蒙蒙。

      灯油燃至半数,赵忱笔下未停,宫人便已上前加满。

      整宿批阅积压下来的奏折,赵忱搁下笔,抬手揉了揉眉心。清闲不过半刻,殿外便传来一阵喧闹声。

      少女娇蛮的威胁声夹杂着宫人的苦苦劝阻,甚至还掺杂着几声猫叫传入赵忱耳中。

      “令月这又是做什么?”

      赵忱长叹一口气,提笔朝身侧的内侍吩咐道。

      “让她回去,若有事便等大典后再说。”

      “喵——”

      内侍还未应答,殿门便忽然被推开。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从外头窜进来,直奔着高座上的赵忱而去,将众人吓了个胆寒。

      “皇兄!你为何让他们拦我!”

      赵令月今日依旧一身夺目的火红衣裙,眼下遮不住的乌青却让她张扬的美多了几分一触即破的易碎感。

      她那只让宫人们吓去了半条命的猫儿倒是悠闲,径直跳到赵忱腿上,在他怀中蹭着脑袋撒起娇来。

      这猫儿还是她去年生辰时候赵忱送给她的生辰礼。

      赵忱抚摸着猫儿柔顺的皮毛,满是无奈道:

      “皇兄未曾让他们拦你。”

      他的语气温柔,赵令月眼眶一红,带着哭腔道:“皇兄,我信你的。”

      赵忱抚着猫儿的手一顿。

      二人都没说明,但赵忱知道,她说的是眼下九州说他弑君的事。

      “是真的,”赵忱漫不经心道,“阿妹无需信我。”

      他喊的是儿时的称呼。

      这些个妹妹或是怕他或是轻看他,各家都怀着心思,恨不能置他于死地,唯有面前这个张扬不知礼的妹妹,总爱缠着他。

      他最疼的便是这个阿妹,所以他更不会让她今日要说的话说出口。

      只是赵令月到底是个骄纵的公主,听到他那句“无需信我”,少女的眼泪便在眼眶转了转,又被她咽了回去。

      “皇兄。”

      “赵令月!”赵忱显然动了怒,连名带姓地怒斥三公主。

      可赵令月的倔脾气自小便无人拗得过,她打断赵忱的怒斥,一字一句道:

      “令月愿和亲番邦,佑北境半世之好。”

      赵忱这回是真的动了怒,手中的湖笔被他摔到赵令月裙边,火红的宫裙上顿时沾染了一大块墨迹。

      “你佑北境半世之好?何时轮到你一个公主靠和亲来保我大雍的安平了?”

      笔尖的墨汁不断让宫裙上的墨迹晕得更开,赵令月却岿然不动地跪在原处。

      “皇兄。”赵令月的声音头一回冷的如同从月宫而来。

      “你何必再骗自己、骗整个大雍呢?”

      “我都知道了。”

      “顾将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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