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钱呢！低调点》青石似玉

41、昔年往事

　　随着车子靠近市区，站台上陆陆续续有了乘客。

　　阿扇和宋云瑶见江天清那边已经把人哄好，带着摸不清情况的杀七又回到了后排。

　　见他们回来，卫昭恢复了淡漠，江天清本来就不好意思继续聊下去，干脆把那晚的是非掀过去，专注看着手中的小老虎。

　　小老虎雕得精细，周身还经过了细致的打磨，摸上去手感光滑温绵，格外舒服。

　　卫昭静静地看着他，眼前的侧脸与当年交替在眼前……

　　*
　　“好厉害啊。”少年摸着手中活灵活现的木雕羊，笑眯眯道，“再来一只老虎、一条蛇和一条龙，你就给我凑齐十二生肖了。”

　　“师兄，什么是十二生肖？”还是孩童的卫昭仰头不解的问。

　　“额……”被称为师兄的少年摸了摸脑袋，“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凑齐一套就叫十二生肖。生肖和年岁对应，比如师兄属羊，如果以师兄如今的年岁为基准，按照师兄家乡的说法去推算，咱们二师父就是属老鼠的。”

　　“难怪师兄上次要我雕一只老鼠，放在屋子里骂……”

　　少年捂住卫昭的嘴，紧张道：“小点声，被人听见又要被二长老拉罚堂了。你小子皮糙肉厚不怕打，你师兄我可怕疼的很呢。”

　　“那按照师兄的说法，我应该属什么?”

　　“捡到你的时候，师兄在这边七岁，算你属虎吧，小老虎。”少年将木雕羊放到了身后的架子上，那里已经有了一排的木雕。他摸了摸卫昭的脑袋，笑得温和：“下次可以雕一只小老虎，跟师兄的小羊放一块，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孩童卫昭晃了晃脑袋，躲开师兄蹂躏自己脑袋的手：“可我不想雕木雕了。师兄，为什么我只能待在后山，我什么时候能像其他人一样？”

　　卫昭不懂，为什么宗门内其他人都可以修仙论道，他却只能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枯燥的心法，师父还时时叮嘱要他修身养性。

　　“修行又累又苦，待在后山不好吗？”少年江天清眼中的笑意消减了些，藏着当时的卫昭看不懂的担忧。

　　“可我不想待在后山修身养性，我想像师兄一样。”小卫昭窝在江天清的怀里。彼时他六岁江天清十三岁，从他有记忆起就跟着师兄，二人同吃同住亲密无间，师兄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最依赖的人。

　　“昭儿很想学法术吗？”少年江天清摸着摸着小卫昭的脑袋。

　　“当然！这样以后我就可以和师兄一起下山行侠，我还可以保护师兄。我要永远保护师兄！”小卫昭伸着短短的手比划着。

　　江天清笑了，过分稚嫩的面庞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点点头：“好。”

　　“荒谬！你怎么会想出这么荒谬的办法！”
　　“小师弟天赋异禀敏而好学，实在不宜蹉跎，万望师父成全。”

　　卫昭恍惚间看见师兄跪在师父面前的身影，可是随着一道浮尘，这些记忆全都模糊了。

　　年幼的卫昭只记得，在那之后没多久，他被师父允许修行。

　　他兴冲冲地去找师兄一起，师兄却懒懒的赖在床上，说自己天赋差又疲懒，不想再受修行的苦楚。

　　他不懂师兄明明是门派的佼佼者，也是师父最心爱的弟子，为何要放弃大好前途。只能懵懂的点头：“那昭儿好好修行，以后昭儿会保护师兄。”

　　“嗯，全靠昭儿了。”少年倚在床头眉眼带笑的望着他。

　　自那以后，师兄果真如他所言懒散度日。

　　宗门内对此颇有微词，但因为师兄出生高门，师父又一心袒护，纵然有人不满也没人敢找师兄麻烦。

　　而卫昭也履行着自己的承诺，刻苦修行，一日千里。修行真的很苦，苦到他再也没有时间去做小木雕。可是没关系，卫昭想，等他学成之后可以给师兄雕刻很多很多的小木雕。

　　时光荏苒，转眼卫昭十七岁，修行大有成就，是门派内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师兄还是整日窝在后山，每日逗鱼溜狗没个正行，许是因为日子太过轻松，看上去还是少年模样，仿佛整个人被岁月遗忘。

　　十七岁的卫昭已经比师兄高出半个头了，功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卫昭在面对江天清时仍旧如同小时候一样乖巧。

　　“师兄，等这次我夺得仙门比武大会魁首，你想要什么礼物？”卫昭看着院子里晒太阳的江天清，本能地蹲在他身侧，如同小时候一样仰望着师兄。

　　江天清习惯性地摸了摸卫昭的脑袋，好笑地说：“你夺得魁首，该是师兄给你礼物。怎么还送起师兄礼物来了？”

　　卫昭蹭着师兄的掌心，舒服地眯起眼睛：“当年要不是师兄求情，师父才不会让我修行呢。如今我学有所成，多亏了师兄照顾，当然要答谢师兄呀。”

　　“幸好师父他老人家四海云游去了，不然听到你这话非伤心不可。当年你能修行，全靠师父他老人家费心。”

　　“那就连师父一起感谢好了。师兄啊，你还没说想要什么呢……”

　　院子里阳光正好，江天清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目光却穿透一旁的窗户，落在屋内的木架子上。架子上有一排木雕，看色泽已经有些年岁，但被保养的很好，连半点干燥的裂纹都没有。

　　“已经这么多年了啊……”江天清微微一叹，随即笑道，“雕只小老虎吧，师兄好久没收到你的手艺了”

　　卫昭乖巧点头：“好呀，听说这次魁首的奖品里有一株上好的千年灵木。等我夺魁，就拿它给师兄做木雕。”

　　江天清点了点他的脑袋，笑骂道：“败家小子，那么好的东西是给你这么糟蹋的嘛！”

　　卫昭反手握住江天清的手，他的手如今已经比师兄的大了，也不像师兄那般白皙消瘦。两只手一拢可以将师兄的手完全拢进掌心，像捧握住一块上好的白玉。

　　“能讨师兄欢心就好。”

　　江天清还是那般笑眯眯的温和模样：“你会是最好的仙门弟子，师兄祝你早日夺魁。”

　　你会是最好的仙门弟子。

　　彼时的卫昭把这句话当成督促自己前行的动力。仙门比武大会中，一战成名，成为年轻弟子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后来更是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进总决赛。

　　唯一的遗憾是师兄身体抱恙不宜远行，这次比试不能一同前来，无法看见自己擂台上的英姿。

　　好在，块了……只要比完最后一场，他就能带着千年灵木回去见师兄。

　　最后一场比试真的很难，不仅因为对手强大，更因为比试到最激烈的时刻，对手悄悄使用了禁术对他格外有压制。那个禁术像奇怪的迷雾，不仅让对手本身实力大增，更对他有着难以言说的折磨，像是会触碰到他内心最深处的魔念，令他心神恍惚。

　　好在，最后他还是赢了。

　　赢得光明正大，满堂喝彩。那是卫昭一生中最风光的一日，少年英侠前途无量。年轻的魁首带着满身荣耀和无比的喜悦赶回宗门，想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师兄，却得知师兄失踪的消息。

　　空旷的后山，师兄的小院子、躺椅和那屋内架子上的一排木雕都在，一如往昔。唯独不见他们主人的身影。

　　所有人都三缄其口，任他逼问也只是面露难堪，不肯多说。

　　卫昭疯了般寻找江天清，几乎将整个宗门翻过来。一贯严厉的二长老看不下去他这般痴巅，告诉了他宗门隐秘的缘由。

　　他才知道自己仙门夺魁那一日，师兄身上魔气溢出，被发现是魔族的卧底。

　　本就是仙门的废柴弟子，能一直留在宗门不过是看他们师父的面子。如今他们的师父早已云游仙外不知踪迹，掌门下令将江天清就地诛杀。

　　“可惜。”这是江天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没人知道江天清在可惜什么，只知道在层层包裹下这位宗门内知名废物却不翼而飞。

　　卫昭赶回时已经迟了。

　　知道一切的卫昭木着脸住进了后山的小屋，他舍了一切灵力用最笨拙的办法，用那千年灵木雕起了小老虎。

　　一刀一刻，一顿一停。

　　脑中全是师兄的画面。仿佛可以顶天立地的师兄、慵懒地躺在摇椅上的师兄、笑着说祝他夺魁的师兄……

　　师兄就是师兄，魔族卧底又如何。师兄从没伤害过任何人。

　　到最后，小老虎雕刻大半，还剩下一双眼睛。

　　卫昭想，画龙还要点睛，他要找到师兄再雕刻最后一笔，保证师兄能在木雕雕好的第一时间收到它。

　　*

　　“在想什么？”

　　江天清恋恋不舍地将小老虎收进怀里。刚一抬头就看到卫昭看着自己仿佛在追忆什么的眼神。

　　“一些往事。”卫昭垂下眼睫，收敛起其中的情绪。

　　当初他以为总有机会，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世事无常，他再没能安静陪在师兄身边雕完这只小老虎。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当年没达成的心愿如今终于做到。

　　是他陷入痴念，总想着等到时机成熟江天清记忆恢复的那一天再来弥补遗憾。如今却是想清楚了，忘记了一切没关系，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