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月》尹芷音

2、第 2 章

　　冰凉的触感。四周出奇的安静。
　　我的意识渐渐苏醒，眼前从一片黑暗到能朦朦胧胧地看见光。可我感觉不到我的四肢，我拼命地想做出一些动作证明它们的健在，但是无济于事。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的还有“沙沙”的摩挲声，像是布料在地上拖动而发出的声响。

　　“雅歆。”

　　我听到有人唤我。
　　好熟悉的声音，是……墨雲水？

　　她肯定担心死我了。我心底开始焦急起来，恨不得瞬间恢复视线和知觉，然后生龙活虎地告诉她我没事不用担心。
　　我自知是那种风风火火又有些冒失的人，计划总是雲水做，而我是个十足的行动派。我们俩就像一团热情的火焰遇到了一汪宁静的水，竟将彼此中和得很好。而此时的我动弹不得，付诸不了行动，这太让我难受了，一种无力感不禁漫上我的心头。

　　当我正烦躁时，我发现我的眼睛能够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了。

　　黑色的身影……那肯定就是墨雲水没错，她的头发是我见过世上最好看的黑长直了。

　　我看到黑影做了个像是低头的动作。

　　“我昨天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祭灵仪式太忙了。你会不会怪我？”
　　“圣女每天要做好多事，要读那些凡人们写过来的信，还要耐下性子去回复他们。那些家伙只懂得依赖圣女的神力生活，会装模作样地对圣女感恩戴德，却不会做出实际行动从根源上解决这个国家面临的问题。”
　　“我好累，雅歆。你当初是不是也一样累？”

　　“……可你就算累，也不会有我这么多怨言吧。”

　　对，是雲水的声音啊。我脑袋懵懵的——可她说的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
　　是在演什么话剧吗？我不记得学校最近有这个安排啊？

　　愈发清晰的身影继续道：“我不是个合格的圣女。雅歆，我很抱歉，我真的做不到你那样。”
　　“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会把我身上所有的神力留给这个国家，这是我给他们最后的体面。”
　　“如果，如果你要怪罪我的话，我不会逃避的。”
　　“新世界见，雅歆……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后，墨雲水低头吻了她身前的水晶棺，而后转身离去。
　　她穿着纯白的拖地长裙，裙摆行过台阶，折痕仿佛成了以她为中心荡漾出去的涟漪，背影美得像是雪中精灵，神圣而庄重。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墨雲水吗？

　　“……”我无法转头，再远就看不到了。我回想着雲水的身影，决定暂时歇一歇差点烧干的大脑CPU。

　　我看清了棺中躺着的人——实际上不用看也可以从雲水的话里知道，里面的人是我。
　　另一个世界的我，或者说，之前的我？

　　-
　　我做过这样的梦。梦里，我和雲水生活在一个孤儿院里，孤儿院生活条件不怎么样，可我和雲水只要在一起就很开心。
　　后来的某一天，来了什么人把我们带走了。我梦到自己穿上了好看的裙子，过上了自己想也不敢想的生活。
　　虽然记不太清梦中的内容，但做了这样新奇的梦，我总会分享给雲水听。

　　我没有跟她讲过这个梦，全是因为梦境的最后——也是令我印象最深的情节——

　　我疲惫地倒在了墨雲水的怀里。
　　“雅歆！”我听到她的声音，但已无力抬头。我的视线模糊起来。
　　“……不用担心我的，雲水。这是每个圣女的归宿……但你不是圣女，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
　　说到最后，我已经没了力气。

　　“不，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雅歆！！”

　　我听到她焦急的、近乎绝望的呼喊，很想去安慰安慰，却只能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我失去了意识。

　　我从梦中醒来。

　　我惶忽中开了灯，心下竟是生出一股立刻跑去墨雲水家的冲动。
　　这种不安感让我想要立刻见到墨雲水。

　　“怎么了？”妈妈睡眠浅，被我惊醒。
　　她趿着拖鞋出来，迷惑地看向我：“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了？”

　　“……”我一怔。
　　客厅的墙上贴着镜子，我转头去看。

　　明显的泪痕。

　　我用手胡乱地擦了擦，说：“没事呢妈，我做噩梦了。”

　　“嗯，赶紧睡吧，别哭了昂。”
　　我目送我妈回房，我也随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那股不安感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直到第二天见到墨雲水才消散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