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天行

2、第二章

　　颜遥趁三人愣神的瞬间旋身跃入林中，灵猫般的身形在树影间晃了几晃，待三人再回头时，身后只剩一片空山幽林，哪里还有刚才那个眉宇桀骜的俊美少年。
　　颜遥在林间游荡半晌，见日已偏西，腹中已隐隐有些饥饿。他拽着山崖下一根粗藤，三两下跃上岩壁。这片刀削般的山崖奇石嶙峋，石缝间生着不少深根细叶的草木，偶尔可以看见一种结着红色珠果的小树。颜遥一手拽着藤条，一手摘下几十颗珠果，用随身带的小包装了，便要下崖。
　　颜遥在这奇险的栖凰山深处生长了十多年，像这等刀削斧凿般的山崖，他上上下下和寻常爬楼梯也不差多少。哪知这一回在他落脚之处不足三尺远的地方有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面筑了一个鹰巢，一只毛还没长全的雏鹰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入侵嫌疑者”。此刻母鹰正好还巢，见这样一个危险物体活生生悬在自己巢边，顿时尖啸一声，直冲颜遥头脸扎了过去。
　　颜遥听见脑后一阵呼啸的风声，没来得及回头，本能地左手使力一荡，以一张纸厚度的差距躲开了母鹰足以致命的攻击。气还没喘一口，抬头又迎上一双骇人的利爪。少年牙关一咬，拽着藤条的左手一松，身子竟沿着山崖滑下两丈多才止住。母鹰连续两次攻击失败，似乎意识到对方不是容易应付的对手，开始谨慎地盘旋在巢顶，一双锐眼半刻都不肯放松地盯紧崖壁上的少年，寻找着攻击的时机。颜遥此刻已是一身冷汗还犹自未觉，墨色的双眸定在母鹰身上，柔韧的身子绷紧得如同一张弓。
　　一人一鹰就这样对峙着，幽深的山谷中只有风声和鹰翅的扇动声，其间冷肃的煞气竟不输当世高手的对决。
　　一颗汗珠顺着少年的鬓角缓缓下滑，沿着线条优美的下颚滴下。
　　一瞬间，盘旋许久的母鹰闪电般俯冲下来，气势连同风势掀起一阵尖啸的长风。颜遥蓄势待发的手臂此时如拉到极限后放开的弓弦般猛地收紧，身子便向上弹跃出去。母鹰恰好冲到颜遥刚刚悬停的位置，却不料扑了个空，只半瞬的犹豫，右翼狠狠挨了一记猛踢。母鹰吃痛，长啸一声，失衡之下向下坠去。少年伸出空闲的右手猛地钳住母鹰颈部，将它拉到与眼睛平行的高度。
　　这只鹰也算得上山林一方霸主，虎豹一类的猛兽也能搏上一搏，如今却落入一介人类之手，自然免不了奋力挣扎。哪知这少年钳住的部位极为巧妙，使得母鹰难以使力，加上右翅受创，那鹰此刻真比被铁箍锁住还要难受，一身杀气只能通过晶亮的眸子如刀般投到钳住自己的人类身上。
　　颜遥毫不退让地与母鹰锐利的目光对视，纯墨般漆黑的眼眸透出不容抗拒的野性和霸道，如漩涡卷入残叶般带着灭顶的气息。
　　山林的规则是强者为王，母鹰在眼前人类少年的眼神下逐渐安静下来，动物的直觉说服它停止挣扎。然而巢中那只破壳不久的小鹰见母亲受难，不管不顾地大叫起来。雏鹰的叫声尖幼，撞击在静寂的山崖上，有着难以言喻的悲凄。
　　颜遥听到雏鹰的叫声，来回看了看这两只飞禽，眼神逐渐柔软起来，片刻后，竟展颜一笑。这一笑映着落日余晖，让这个方才还冷肃如鬼神的少年迸发出一种耀目的光华，饶是异类，也让两只鹰片刻间安静下来。他足尖点着山石掠到鹰巢旁，将母鹰放到巢中，母鹰落下踱了几步，张张翅膀，也不再攻击少年。颜遥笑眯眯地看着鹰母子，下意识摸摸鼻尖，说道：“算我不对，我道歉。不过欧巴桑你也太激动了一点，难不成鹰也会有更年期？”眯着眼想了一想，他将方才摘下的红色珠果取出几颗，飞快地一只鹰塞了一颗。“这个就当是我的赔礼，虽然你们是肉食动物，不过这个就算是鹰吃了也应该是有好处的，何况我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赔，总不能叫我割肉喂鹰不是？”又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那只好象有点呛到的雏鹰：“小弟你不错哦！又乖又勇敢，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占山为王！”
　　将手中剩下的珠果放在巢中，颜遥顺着藤条滑下山崖，嘴中颇有些怨气地喃喃道：“我才刚洗完澡啊又出一身汗，太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