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饮》柯新新新新新

4、故人之子

　　“花家这次回来，有的人连面上的恭维都不做了。”花季榕的语气透露着满满的疲惫与愁绪，“当初退出时便想到了这样的结局，但真正经历其中，倒叫人有些伤感啊。”
　　方清云正奇怪花季榕什么时候会因为这些事而低落，抬头间便听到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高声道：“所以，花家就该狠狠地打一打他们的脸，让他们知道有些话就该烂在肚子里面，而不是从狗嘴里吐出来！”
　　“那师父，现在是什么打算？”方清云问。
　　“我已召集你的师兄师姐，准备让这些无知小辈好好见识见识。”花季榕愤愤道，“不过这万金宝实在恶心，嘲讽花家轻功逃不出他们的机关阵就算了，竟然还让我去当他的妾，也不撒泡尿好好看看他那鬼样子！”
　　“让你当妾？”方清云和林峰异口同声。
　　林峰气得手都在颤抖，他料到花家回来会受到嘲讽，但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出言不逊。他暗自用指甲狠掐掌心，强烈的痛觉让他情绪逐渐缓了下来，他这才说到：“我知道你不想我们因此生事，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花家此时是众人关注的重点，若能爆出一些万宝山庄的隐秘，说不定能引开部分暗中的视线。只是，此事还需要沈少主帮忙。”
　　沈叶竹连忙起身回应：“林相请讲。叶竹是晚辈，林相直呼其名就是。万金宝这些年来的确狂妄，再者，家母也让我尽其所能帮助林相。若有叶竹用武之地，林相吩咐便是。”
　　见他同意，林峰细细思索了一会，才提议：“半月后万金宝会组织一次赏宝大会，遍邀江湖众人，老夫希望方少主能以听雨楼的身份去参加这次大会，替老夫好好查查这万金宝的把柄。”
　　沈叶竹点头应下。
　　“我也要去。”方清云听到有人如此羞辱自己师父，心中气愤，不愿憋屈着等待结果，“给我什么身份都好，我也要去会一会这个万金宝。”
　　花季榕深知自己徒弟心性，若是一味阻止他，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不过花家轻功天下独一份，很容易被人看破。若是不让方清云使用轻功，她担心他会受伤；可若是使用了，这番安排便功亏一篑了。花季榕长叹一口气，有些头疼，她先前便不该因一时生气说出这事。
　　方清云像是听到对方所想一般，瞬间凑到花季榕身后替其按摩，安慰道：“师父放心，我往日练剑，剑术已有成效，想来能够自保。更何况，沈叶竹不是也会去吗，有他撑着场子，没人敢动我。”
　　花季榕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嘱咐到：“戴好面具，备好毒药。若是真遇到危险，轻功和毒药该用还得用，明白吗？”
　　听到花季榕妥协，方清云这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继续安安静静地替花季榕按摩肩膀，脑海中却已经开始构思要如何羞辱、折磨万金宝了。
　　随后，花季榕和林相向两人大概介绍了他们的计划，也解释了方清云和沈叶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朝廷与江湖勾结已近两年，当今圣上却在近日才发觉。朝堂已经渗入了不少江湖势力，圣上担心祸乱将至，因此便求助于宰相林峰。毕竟多年前林峰与江湖中人有过联系。
　　林峰与花季榕乃年少同伴，后来却因一些事生了隔阂，花季榕也因此一怒之下退出江湖。但当林峰书信传到花季榕手中后，花季榕为了朝廷和江湖的安稳，依然选择助林峰一臂之力。由于江湖中人皆知林峰与花季榕有过一段过往，因此两人决定将花家直接搬到明面上来，私下再联络别的帮派相助。
　　沈叶竹是听雨楼的少主。听雨楼在江湖素来被认作正派的代表，他们惩恶扬善，言出必随，诚信待人，颇负盛名。再加上其楼主夫人与花季榕是好友，因此，林相在暗中请求了听雨楼的援助。出乎意料的是，听雨楼明面上没有做出回应，私下却派来听雨楼的少主。沈叶竹这一路前来都刻意隐藏了行踪与身份，倒没有人知道听雨楼与林相合作了。
　　而方清云，因着这些年一直待在芸县和深山之中，外人不曾见过他，因此花季榕和林峰便决定将其作为底牌，希望他能在关键时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四人聊完，已近傍晚。
　　林峰出声唤来在门外守候的小厮，让其带着三人前往膳厅就坐，而他本人则是走向了厨房。
　　方清云这些年跟着花季榕在山上隐居，少有机会能吃到大鱼大肉，因此几道硬菜才刚上桌，他便大快朵颐起来。
　　花季榕倒是没有吃饭的心思。她看着沈叶竹儒雅的动作与温润的眉眼，想起了那位故人。十多年之前，她与玉烟也如这般。
　　当时的花季榕刚成为新一任花家家主，为了向长辈证明自己的实力，她节食多日，只为让身体更加轻盈，能更加灵活地运用“清风过”。后来有一天，玉烟带着一壶好酒，将她拐到了一座新开的饭店，并把所有的肉菜都点了个遍。当时的花季榕就像方清云这般，仿佛几十年没吃过肉一样，恨不得全塞自己嘴里；玉烟则是在旁边笑着看她，再时不时替她续上一杯热酒。
　　直到后来玉烟嫁给了沈珑耀，一切都开始变了。最开始，玉烟仍是满面春风，时常与她相聚；但不知为何，不过数月之后，玉烟就逐渐疏远了她。即使是在花季榕宣布退出江湖后，玉烟也只来陪她喝了一壶酒便离开了。那时的玉烟，愁容满面。
　　想到这儿，花季榕的心中有些苦涩，不过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她只是平静地问：“你母亲可还好？”
　　听到花季榕的问话，沈叶竹放下了筷子，端坐着回答：“母亲近些年似乎有心事，平时只喜欢自己一个人练剑，私下也不太爱与父亲说话。不过先前收到林相的来信，母亲倒是很开心，让我立即启程。”
　　听到沈叶竹的回话，花季榕突然发现一个他们先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这封求助的信没有到沈珑耀手中，派沈叶竹前来相助的也是玉烟的口令。她连忙追问：“你父亲知道吗？”
　　沈叶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脸上却挂着得体的笑，他解释到：“近些年父亲忙着正事，倒是很少管我。这次我暗中出来，他估计也只以为我是历练去了吧。”
　　花季榕不再追问，她已经大概了解了目前的状况。沈叶竹的前来，目前只能代表玉烟的态度；至于能不能代表听雨楼的态度，他们还得暗中打探一番才行。
　　“行了行了，吃饭的时间就别讨论了，”林峰端着一碟绿豆糕从门外走来，见气氛略微低沉，便出声转移了话题，“快来尝尝，这可是我最擅长的绿豆糕，保准你们吃了都会爱上。”
　　听到绿豆糕，方清云习惯性地瞟了一眼花季榕，观察她的反应——花季榕这些年来，可是厌恶绿豆糕到了一个极点。
　　“我吃饱了。”花季榕看到绿豆糕上桌，静了十年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为了避免再回忆起往事，她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林峰倒是没有别的反应，他像是料到了这般结局外，仍笑着招呼方清云和沈叶竹继续用膳。只是在转过身后，他的眼中满是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