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山》林风雀雀

4、崩塌

　　阳光多好，多少喜怒哀乐都掩盖在阳光之下，叫人看不清真假。
　　在栗山的花树下，之遥看见了在阳光之下的青溪城，在高高的山崖上，看着远处的世界，眼眸里也有了那么一点悲悯，难怪古人总说登高望远诉说天地之悠悠。不远处，小北清秀的面容瞬间引起了之遥的注意，那风尘仆仆却又整洁的衣服，是奔走山川河流的旅行者才会有的肆意，上帝如果爱一个人，就叫他去流浪，高山、溪流、大海，到哪里都可以栖息。
　　自从上次来到了花树下之后，之遥就经常来到这里，现实生活的苍凉让她深感悲伤，而在这里，可以暂时忘却，远眺青溪城就好像远离了人间的喜乐悲伤，这种抽离的感觉让人沉醉。
　　但是之遥没有勇气去直面看着对面的城市，城市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去那里?
　　之遥没有去过青城，只是影影约约在人们的风言风语里了解过一些故事，那些故事里，青城是一个美好的世界，就像广场上那些巨大的雕塑一样，宏伟而壮丽，怀揣着最美好的希望。
　　可是希望啊，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在离青城不远的九安谷的矿洞里，巨大的爆炸声宣告着大志一行人的死亡，也宣告着这场轰轰烈烈的淘金热终究是要落下他的帷幕了。
　　“咳咳咳，你说我们他口的这次会不会发大财啊。”
　　“发大财别想了，能把孩子带大就行，这破矿谁爱挖谁挖。”
　　“咳咳咳，说不准啊，那谁不就发了一笔大财吗，还开工厂了，说不准我们就下一个。”
　　“人家那是有能力，你有能力你还在这，哈哈哈。”
　　“我这是没机遇，咳咳咳。”
　　“大才子怀才不遇还来淘金啊，哈哈哈。”
　　......
　　火焰在不停地燃烧，灰扑扑的树木上停留着几只鸟儿，失去家园的他们要踏上远去的旅途了。
　　河流里黑色的木炭和青色的青苔一同流淌，从山谷到大河，在兜兜转转的一圈又一圈的旋转里流向大海，在不周世界大陆的边缘，是茫茫无边的大海，这里就像一片孤岛，而一切却都将流向不知有多远的海洋深处，归于沉寂。
　　在河谷里，排列着残骸，有亲戚的把人带走入土为安，找不到主的就和鸟兽同居，生长出新生之花。
　　年少的孩子带着他的锁链，跟着人群一同来到这里，看着人们来来往往，超度亡灵的鼓声锣声笛声，随着纸钱燃烧的灰烬一同飘散殆尽，远处千疮百孔的山还是那样的绿意盎然，就好像没有人类来过一样，但是谁又能说，这一切都是徒劳呢？
　　来年，草木会发芽，草木也会重新凋落，只是故事里的奇缘在残留的痕迹里一点点道尽其中的根源是非，即使是水中月或是镜中花，哪里又不是春去秋来里不灭的新生。
　　这场巨大的灾难，终于是引起了青溪城城主的注意，他随即下令彻查违法开采，安抚受难者。在花树下的小北，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这场灾难如今已是全城皆知，黑矿的风险其实人尽皆知，只是在巨大的财富面前，风险又算得了什么，人们从五湖四海而来，在西西河边筛出他们的未来。
　　山崖上的风还是像往常一样，呼啸着，轻抚着，阴沉沉的天空里，乌云开始聚集，从南边的山脉里一点点迫近，生存空间被一点点的挤压在这片辽阔的旷野，最后只能躲在狭窄的瓦房里，听着窗外的狂风呼啸，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从屋檐下，从房子的空隙里。
　　黑黢黢的木屋里，尹家的大女儿正在和她的姑妈置办着这场不出意外的宴席，狂风吹得这一切叮叮当当，躲在角落的小女儿抱着她的猫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之遥在家写着作业，写着写着看起了小说，小说书上说在遥远的过去，人们遭遇着奴役，残暴的孤王酒池肉林、草芥人命，最后圣明的君主推翻了孤王的统治，创造了一个新生的伟大的政权，他号称天命之人，所行所为皆为正义，然后下一个君主又把他推翻了，号称是他窃取了天命，而自己才是真正的神之子，神爱众人，自己也将爱众人。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邻居家的小孩互相推搡着躲到了一户人家的屋檐里，拿出他们的手机开始玩时下最火的游戏，比赛着谁跑的最快，谁有着最帅的皮肤，他们的父母都去了其他城市，这些留守儿童们没有人来管他们的作业，吃了饭没饿死就算是天下大吉，毕竟在这里，一代又一代的都是如此，上学读书、外出打工、娶妻生子、病死他乡，都是常见。
　　之遥看着打游戏的众人，有点羡慕他们有手机，却也深感悲哀，他们的一生是如此的一眼望到头，难道我们不该努力学习吗，至少会有所不同的吧，像其他人一样从出生结婚到死亡，多么可笑的一生？
　　“嗨，你要来玩吗？”一个小孩过来对之遥说。
　　之遥把自己的疑惑跟小孩说了“你不觉得这个场景能看到我们从出生到结婚到死亡的平凡吗？”
　　“你要和谁结婚啊，哦哦哦，我懂了，是那个谁对吧，哈哈哈。”
　　“不不不，我说的是我们的生活，一眼望到头。”
　　“生活不都这样吗，你想什么鬼呢？”
　　可是为什么啊，之遥不知道，心思敏感的她只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遭到了嘲笑，明明这是一个多好的想法，那么重要，可是你们这群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打游戏和嘲笑他人，为什么？
　　之遥把门重重的关上了，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地面泥土和水泥的混合物，在雨水的浸染下散发的霉味，木窗上的蜘蛛网在风中破了一个大洞，天花板上的老鼠跑来跑去，似乎高兴极了。
　　“我的一生，难道就如此了吗？”
　　雨落在南安铺村，也落在青溪的每个角落，在花树下的小北，也不曾去避雨，他只是一直的待在那里，让雨水冲刷着他的悲伤，期待着春暖花开的那天。
　　在遥远的凛冬，此时卡拉罗卡花已长满每个角落，巨大的城市帷幕下，霓虹灯交织着却在诉说经济的繁荣，伴随着科技革命，不周大陆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稳定时期，这使得这片寒冷的土地燃烧起来，凛冬如此，矿原如此，青溪如此，其他地方大抵也如此。
　　当阳光从河流里闪烁出波光粼粼的时候，之遥依然躲在房间里，雨过天晴，一切都如同新生，之遥依然躲在房间里，当彩虹从天边悄悄出现的时候，之遥依然躲在房间里。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掉，直到夜幕降临，蓝色的天际一点点吞噬掉阳光，雨水滴落的声音逐渐停止，一点一点，逐渐随着时间，随着夜色一点点消失不见。
　　之遥打开炉灶，点燃木柴，柴火的火星摇曳着，黄色的火焰舞动着，燃烧着湿漉漉的木柴，之遥打开电饭煲煮了两杯饭，拿起锅子，煮着昨天剩下的辣椒炒南瓜藤，青色的藤子伴着饭，加点白砂糖，加点茶水，今天的晚饭就这样吧，给父母留一点，给家里的猫猫狗狗留一点，在火光里，打开电视，听着新闻，猫猫狗狗也跑来了，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