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 医院 ...
-
新开的川菜馆确实不错，够辣，份量也足。两个人吃两道菜就可以吃到撑。顾安然从小就嗜辣，川菜自然是爱的，一顿饭吃得格外舒畅。末了，几句好话哄得老板眉开眼笑，把水煮牛肉的做法倾囊相授。
工作了一天累得慌，冲了个澡就早早地睡下了。迷迷糊糊做梦的时候，突然被电话惊醒。
“小安安，你睡了吗？”
“当然睡了！说吧，有什么事要帮你做？”
——沈慧慧只有心虚的时候才会叫她小安安。
“红星海鲜酒楼的顾客集体食物中毒，送到二院去了，老编让我去医院蹲点等消息，但我现在在沈博这儿，过不去。”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看了一眼指针重合在12点的钟，叹了口气，“知道了，我现在就替你去。”
“耶！安然你最好了。先不说了，沈博等我呢。”
挂了电话，她唯有苦笑一下——又是因为沈博。
沈慧慧是在车展会上遇到沈博的。这样外形优质的男人对“外貌协会”的骨灰级元老沈慧慧具有致命的吸引力。本着两人三百年前是一家，“肥水不流外人田”，初出茅庐的菜鸟记者沈小姐勇敢地冲上去采访了车展主办人沈博。本以为她只是仰慕，谁知两人真的坠入爱河。
虽然都姓沈，但一个是出身普通的小记者，一个是本市首富的儿子，公司的继承人，鸿沟可不是区区几个字可以说清的。热恋后，沈博性格有些专横，出身也使他习惯了替别人做决定，他一度想让沈慧慧辞职，不要出去工作。若是以前，慧慧早就把这种男人一脚踹开了。可自从认识了沈博，她就在他面前收敛了所有的脾气。他喜欢温柔的女人，沈慧慧就刻意慢声细语的说话；他不喜欢在外面吃，她就为他下厨，就算有九次失败烫起泡来，也会把第十次的成品端到他面前；他不喜欢女朋友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跑新闻，她在他面前就从不谈工作。唯一一次和他争执起来，还是他要她放弃工作的时候，最后工作还是保住了，但她也再不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跑新闻”似乎成了他们一个心照不宣的暗疮。
曾经劝过，但沈慧慧只苦笑了一下，“安然，爱情从来都没办法用得失来衡量的，有一天你真正爱上一个人时，你就明白了。”
顾安然马上就梳洗了一下，和主编通了气，抓起包直奔医院。
这样的帮忙十个指头已经数不过来了，不是自己觉得麻烦，而是担心好友爱得太累。如此用尽力气小心翼翼维系的感情，等耗尽了力气，就只能获得满身伤痕。
出租车停在了红绿灯接口，窗外寥落的灯光射进来，在她的脸上停留，晦暗不明。
小店外竖立着陈旧破损的灯箱。顶头的一个字已经沉寂在黑夜里，只余积着厚厚的黑色油烟灰的“辣”“烫”还在固执的发光。白天虽然无人发现，但在犀利的黑夜里，试图掩盖的残缺便无处可匿。
终有一日，无法再保持伪装，只能弃之如敝。
一如感情。
下了车，冷风就呼呼地往衣服里面窜。
紧了紧衣领，“今天恐怕没法回家了。”低头冲进医院。
由于这次中毒事件人数太多，医院里早已有了许多记者守在那里，诊断结果还没有出来，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往里看。反而不显得冷清了。
看来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什么结果，找了凳子坐着，无聊的拨弄袖口的扣子。
有的人等得不耐烦，在走廊里踱步，指间的红光明明灭灭。
“干什么呀，这里是医院，不要抽烟。还有，请你们出去，不要妨碍我们的正常工作。”穿白袍的小护士几次经过忍无可忍，开始赶人。
于是只听得几句赔笑，烟头的红光就暗了下去。刚才还有些嘈杂的走道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只余偶尔几声不耐的手指敲击声在清冷的空气中响起。
头顶的白炽灯照的比白昼还亮，亮的发青。
沉寂中，睡意渐渐袭来，眼皮重的如灌了铅，一次次睁开却更快地贴近。
终于，强烈的灯光仿佛散去了。睡意模糊了一切。
她低着头，没有支点。头一点点向前倾，如小鸡啄米般。
重心前倾的结果——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直直地扑向地面。
突如其来的力量失衡让她从睡意中稍稍清醒。
眼缝中，花岗石地板越来越近。
——一个动作，需要几秒？
眼前突然多了一件整洁的白大褂。似乎在擦到她的鼻尖时，还有一点点消毒水和在阳光下晒过的味道。
以及，肩头上阻止她向前扑倒的手。带着薄茧的指尖仿佛还有暖意传来。她怔了几秒，——应该是路过的医生。
坐直后，才发现这个人很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穿在白大褂下面的薄毛衫，比宝蓝色更深一些，贴近于夜幕下的海。此时，却在灯光下，毛绒绒的，泛着温暖的感觉。
——这个人，一定有一颗温柔的心。
这个念头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别过眼去，看到他的胸牌规规矩矩的别在胸口。
“胸外科手冢国光”
仰起头，就看到了有些熟悉的面孔。
逆光，茶色的头发有些模糊。几近完美的轮廓，清冷的眉目，一副无框眼镜下深沉的双眸，微挑的凤眼使他的冷峻稍稍柔和。——以及，仍然压过一切的气质。
“啊，是你啊，真是巧了，谢谢你呀”她笑得眼如双月，心里真有几分喜悦。
然而看他有几分不解的眼光，顿时明白——人家早把自己给忘了。
摸摸鼻尖，有些懊恼，“就是上次在路边低血糖，然后.......昏倒了的那个。”这样的糗事竟然还要拿出来说一遍，“想起来了？”
终于，医生想起了数天前无意帮了的一张面孔，微微颔首。
“我一直想好好谢谢你，但又不知道你叫什么，现在真是太巧了！”
“不用客气”
“恩？”
“举手之劳而已”
说了那么多只换来寥寥数语。偷偷睨了他一眼——真是惜字如金。
于是，气氛有几分尴尬。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转过头去看看出口，眼睛顿时一亮，“你等一下。”
也不等他的反应，就快步向走廊尽头走去。找到自动贩卖机，一会又蹬蹬蹬地跑回来。
“哪，给你的，谢谢你的两次‘举手之劳’”
刚从贩卖机中取出的奶茶还带着热度，顾安然往手冢手里塞了一罐，自顾自得小口啜了起来。双手捧着易拉罐，热度就透进了掌心里。
“你不喝吗？”
“谢谢”，他握了握奶茶，其实自己不太爱甜腻的东西，不过热度却刚刚好，“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见。”
“再见。”点点头，看他礼貌地道别后离开。
——彬彬有礼，却让外人无法接近。
灯光顺着延伸过去，走廊尽头微微暗淡的黄晕照在他越来越远的身影上，竟让人暖意融融。暗自撇撇嘴，喝了一口奶茶，——今天的夜似乎不那么冷清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 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