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兔尔特工

2、第 2 章

　　08.
　　不知道为什么，苏轩看起来比此沙更害怕。
　　其实此沙也不是多害怕，只是被苏轩外形上的突然变化吓了一跳。
　　况且这位疑似妖怪的小姐姐刚才从厉鬼手中护过他，应该不是坏的。
　　很快平静下来的他正要开口，苏轩已经先一步颤颤巍巍地抬手指着他：“杨戬？”
　　此沙在内心感叹妖怪也会看电影，点头道：“啊，我是杨戬……”
　　“的扮演者”四个字还没出口，苏轩双腿一软，直接跪了。
　　“我都考三十年了你年年都挂我！每次还都是同一个理由！我赎了三千年的罪，早就是自由身了，现在就想老老实实考个仙资，至于这么刁难我吗！”
　　此沙在她的哭声里默默闭嘴。他开始怀疑自己普通话是否还应该勤加练习，为什么对面姑娘说的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合起来愣是不知道啥意思。
　　面对跪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苏轩，他有点手足无措，本能地想去先把人扶起来，却忘了自己右手里还握着三尖两刃刀。
　　看着持刀靠近的此沙，苏轩哭得更厉害了：“我错了，求你收了兵器吧，我对这刀有PTSD啊……”

　　09.
　　用此沙递过来的纸巾胡乱抹了把脸，苏轩闷闷地说了声谢谢。
　　这个乌龙闹得莫名其妙，她好歹也是数千年道行的妖，怎么连一个凡人都能认错？
　　除去那把能以假乱真的三尖两刃刀，可能还因为那双眼睛。
　　他长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抬眼时柔和，垂眼时悲悯。
　　像神的眼睛。
　　“那个考试，很难吗？”
　　苏轩没料到他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
　　她的真身，她提到的杨戬，甚至之前的厉鬼，无论哪个都足以勾起普通人的求知欲，可此沙什么也没问。
　　见她不说话，此沙不知所措地挠挠脸颊，轻声道：“我是不是问了句废话啊？不好意思，我只是看你哭得很伤心，随口问的……”
　　他眼神诚恳，带着一种让苏轩有点招架不住的纯净，内心刚压下去的不甘又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她撇着嘴回答：“是啊，好难的。每年度一次开放报名，今年挂了科，又得等明年。”
　　此沙说：“加油，你一定会考过的。”
　　苏轩笑笑：“借你吉言，我朋友……也这么说。”
　　此沙说：“我是真的这么觉得，因为你方才提到考试的时候，虽然在哭，眼神却像是在烧。有这样的眼神，做什么都能做成的。”
　　苏轩眯起狐狸眼：“你这人，真的很有意思，我倒是有点能理解他为什么给你种真君印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多，此沙不解：“他是谁？真君印又是什么？”
　　苏轩笑而不语，微微仰头张口，吐出淡淡的白雾。

　　10.
　　这回此沙看得清楚，他右手掌心有极细小的金光闪过，瞬间驱散白雾，半点都没沾身。
　　听苏轩解释，那是仙家道术，印下在身上，能保人平安的。
　　“至于是哪位真君的印，”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此沙一眼，“看你近来跟哪位真君牵扯最多咯。”
　　此沙攥起手掌，想到那位高挑漂亮反戴帽子的姑娘。
　　送完簪子，她重重握了一下他的右手。
　　她，不，也许应该是他，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种真君印？
　　苏轩仍然在尽职尽责地科普：“这个印一旦种下，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只要你自己立身持正，自然邪祟不侵。”
　　此沙想了想：“那为什么你也……”
　　“对，我也是邪祟。”苏轩释出元神虚影，“你对封神演义那么熟，我不信你猜不到我的身份。”
　　此沙说：“你就是妲己，对吗。”
　　三千年前犯下大罪，被清源妙道真君杨戬擒拿的九尾狐妖。
　　所以才会那么害怕三尖两刃刀。
　　苏轩说：“当年的妲己已经死了，我是钮祜禄妲己——啊，开个玩笑，我现在叫苏轩，器宇轩昂的轩，目前在高校任职。”
　　此沙笑道：“苏小姐你好，我叫吉乌此沙，职业你已经知道了，很高兴认识你。”
　　他右手抬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改换左手递过来。苏轩感叹于他的细心，也伸出左手和他握了握。
　　此沙的手掌宽厚，手指并不特别纤细，带着种生机勃勃的力量感，几乎可以把苏轩的手整个包住。
　　但他只象征性地握住了苏轩的指尖部分。
　　一触即分。
　　苏轩笑了：“放松一点小此沙，只是握个手，真君印伤不了我。”

　　11.
　　地府的工作人员姗姗来迟。
　　苏轩帮此沙把三尖两刃刀变回发簪大小，此沙也把目睹的情况做了详细说明。
　　有他的证词，苏轩今晚可以不用去做笔录了。
　　她很高兴，顺手跟此沙加了微信好友。
　　“今天欠你个人情，以后要是遇到麻烦，只要在你苏姐能力范围内，尽管喊我不用客气。”
　　没想到还人情的机会来得这么迅速。
　　按照常规流程，工作人员会把被影响到的航班旅客各自送达本来目的地，以抹除意外带来的所有影响。
　　但此沙的情况比较麻烦。
　　地府工作人员，也就是俗称的鬼差，即便有正规编制，本质上也还是鬼。
　　是鬼就没法在此沙身上施加法术。
　　此沙也不想给人添麻烦，主动提出自己改签航班，并保证守口如瓶，绝不会把今晚的事透露给其他人。
　　一旁的苏轩想了想，问道：“你去哪里？我捎你。”

　　12.
　　此沙觉得自己还不如改签航班。
　　小时候他在山间长大，漫山遍野疯玩的时候，父母也吓唬过他小心被野兽叼走。
　　现在他知道被野兽叼走是什么滋味了。
　　苏轩的原形硕大，尖锐的犬齿足有他小臂那么长，他整个人就卡在她两排牙齿之间。
　　打死此沙也想不到苏轩说的捎他是这么个捎法。
　　虽然他相信苏轩不会飞到中途把他当宵夜吞了，但这个姿势委实不舒服。
　　“苏姐，”此沙试图跟她打商量，“要不你把我放背上呗。”
　　苏轩用腹语威胁他：“掉下去我可不管啊。”
　　此沙说：“没事，我会骑马。”
　　苏轩被他气笑了，头往后一摆，此沙就被她甩到背上。
　　他下意识抓住她的皮毛。
　　毫无瑕疵的雪白狐毛触手柔软温热，此沙怕揪疼了她，不敢抓得太紧，只伏低身子轻轻搂住她的肩背，双腿夹住她的腰身。
　　苏轩带点情绪的声音传来：“把我当坐骑的，你还是第一个。”
　　此沙赶紧道歉：“对不起苏姐，我……”
　　高空的强风吹得他浑身发凉，手脚也有点僵，刚打了个晃，苏轩的一条狐尾已经缠了上来，像安全带似的固定住他的身子，尾巴尖搭在他肩头，像条围脖。
　　万家灯火就从他们脚下，潺潺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