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长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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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师戴上墨镜，蛮有腔调哦。”
沈逝水笑嘻嘻的，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我陪周老师戴着，就不奇怪了。”
“不但不奇怪，还是有点帅气在的。”周遥川十分合时宜地接了一句，哄得沈逝水眉眼弯弯，嘴角上天。
薄云笼罩，阳光温和，不远处的街道人头攒动。沈逝水带着人穿过人少的路线，来到河边的公园漫步，旁边有一家咖啡厅。
周遥川望着夕阳隐隐，想着自己睡下的时候还是日出，睡醒了没多久就又要迎来黑夜，怅然地转过头。
沈逝水扶着围栏面向河面，视线飘忽不定，站在夕阳下的他身上披着橙色的暖光，柔风吹过他耳侧，黑曜石的耳钉仍旧蕴含了夕照的光彩。
周遥川叹口气，“我请您到旁边喝点什么吧。我也想……和您谈谈。”
“周老师既然有兴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这家咖啡厅里没什么人，因着是傍晚，喝咖啡怕是会睡不着觉，干脆点了两杯燕麦奶，在角落坐下，各自摘下墨镜。
沈逝水没客气，先喝了几口。看出来对方有点紧张，笑容便一直留在脸上。
“周老师，您边喝边说吧。”
“沈先生……抱歉。”周遥川的手心微微浸湿，双手拢着杯子，“我或许是个有些拧巴的人，做事时，对您……不太公平。”
沈逝水握着杯子的手一顿，耸肩道：“周老师真的不用对我道歉。我想我应该算是了解您的，所以我会认准了您。”
“认准……”周遥川低着头，仔细琢磨着这个词的意思。
沈逝水坐直身子，深深吸气，吐气，目光真诚。
“在您还没有成为知名旅行博主的时候，您已经是我的恩人了，这也是我成为时空猎人暗潮的契机。”
“原本只是恩人，我只是希望周老师越来越好，有钱赚，有美食吃，有风景赏。但在新疆和甘肃、内蒙的日子里，我感觉周老师对我有种吸引力，让我想把心思落在你身上，特别是……周老师信任我，哪怕只有一小会儿。我猜我心动了。
“从在重庆见到你，这些天又是独处，又是和大家共处，我越来越觉得……可能还不只是心动。我倒是该和您道歉，我思想不纯洁，在您不知道的时候……想过很冒犯的事。”
话说出口，沈逝水有点臊得慌，挠挠头，喝了口温乎的燕麦奶，赶紧继续说下去。
“总之，我不想打扰周老师的计划与节奏。我知道周老师一个人，可能已经习惯了，所以……能默默陪着您我也很满足。”
沈逝水的一大段倾诉让周遥川感到愧疚。
他是寻路集团沈家的公子，锦衣玉食，会音乐，会摄影，性格开朗，负责又靠谱，有哪里不好？
我又有哪里好呢？想要追随自己的心，可自己的心是什么样的，早已经在那些年朽烂。
仅存一息对于生命的追寻，苦苦支撑着自己去寻找前路。
虽说近些时候心态有了变化，但还不能正常地去接受别人，令人沮丧。
“我一直能感受到您的意思……是我自己拧巴，还有些事没能找到答案。”周遥川叹口气，“我觉得我不配，我还没办法和你真正站在一起。到目前为止，我怯懦，我逃避，我留在过去的，还没能找回来，我……”
说着，他摇摇头，喉咙哽住。
沈逝水定定地看着周遥川，像是愣怔住，眼中起了些许波澜。
“周老师不搭理我我都不那么伤心，至少周老师还给了我机会。”沈逝水垂眸，“但要是这么说……那才是真的让我难过。”
周遥川闭口不语，沉默地低下头，只想埋得更深，心里却是慌乱的，犯了错一般。
“哪有什么配不配，周遥川就是周遥川，无可替代，全宇宙唯一。”
沈逝水的眼睛盯着他的额头，声音微微抬高，眉头也难得地皱起，片刻后忽而舒展。
像是开始念一首情诗。
“我喜欢你的生命力，喜欢你的勇气，你的细心，你的善心，你的小心，甚至你的担心。我希望我也能变得更好，在和周老师一起走向未来的路上，能成为……环绕山川的流水，最终汇作长河，一起奔赴大海。
“我没能在你最低谷的时候陪伴你，但我愿意用后半生补足遗憾。”
周遥川微微一震，嘴唇微张。
半晌，他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沈逝水。
“沈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想……我会在明年，正式地告诉您有关于我们两个之间的答案。在此之前，我还需要走一些地方，和您分开一段时间。”
“分开没关系，只要我知道，周老师是想回来的。”沈逝水擦了擦嘴角，“周老师给了我希望，我会一如既往地认真对待，绝不含糊。”
周遥川喝了口燕麦奶，长长地出了口气。
“能和你说出这些话，我感觉……也轻松了很多。从此我走在路上，我也知道，我的身后，有人在等着我，我不再是一个人了。不是我拖累他，而是他愿意等我。我也要……安安全全地回来，履行我的承诺。”
沈逝水得到这话，禁不住双手撑着下巴，笑得眼睛快消失了。
“对了，那个案子，这几天应该会给周老师一笔钱，您收着就行，也算是把这件事做个了结。”
周遥川点点头，“这件事我一直消极对待，也多亏沈先生帮忙。我能遇到您……确实是很幸运的事。”
“我能碰到周老师也是我最幸运的事，我当然要好好守住这样的美好了。”
沈逝水一口气喝掉了剩下的燕麦奶，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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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沈逝水带他去看了眉山的三苏祠，看了乐山的大佛。
车还是周遥川开，路则是沈逝水开着导航带。
回去的途中，沈逝水看他开得熟练，忍不住开了口。
“我虽然也会开车，但……我应该还没有和周老师说过，老浪倒是知道。”沈逝水拉了拉紧绷绷安全带，声音里带着些别扭。
“现在说吗，还是我们找个地方停一会儿？”
“稍微停一会儿吧，安全第一。”
周遥川就靠了边，暂时停下。
“以前开，现在的我有点不太敢开了。自从我的那位兄弟骑摩托跑山的时候，在我面前撞上了一辆卡车。”
周遥川打量着身体后仰的沈逝水，“您一定吓坏了吧。”
“是啊……我怕死怕得要命。别看我在西北那段时间和周老师换着开车，还骑过摩托，不过是勉为其难的。有几次……还惊恐发作，把大家吓得够呛。”
“是，您开车的时候很紧张，第一次换的时候我就知道，所以只在开太久了，路线通畅的时候提出换人。我以为是因为开得少才紧张。”
周遥川把手放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背。
“那现在会好一些吗？当你用你的方式去记录生命流逝的样子。”
“嗯。最开始我在成都自闭发疯，我哥报失踪都找不到我。”沈逝水淡淡说着，“好一点的时候刷刷微博，想找点东西缓缓，也是巧了，把周老师推给了我，我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在痛苦面前，恐怕没有人能够真的视若无物。
“如果确实有帮到沈先生，我很荣幸。”
沈逝水转头面向他。
“不止帮到了我，周老师，你比您想象得还要强大。
“从前的评论区也有您的学生，他们应该很喜欢您，到现在也还在支持您。大家也跟着他们叫您老师。
“别看网友们像是只看脸的狂欢，潜移默化的影响已经让他们对旅行，对生活，对生命产生了兴趣。
“您用真实的照片和发人深省的文章将见到的事物展现给大家，一直坚持走在路上，相当的了不起。”
沈逝水说着，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整个人都燃起光亮似的。
他忽然侧过身子，手摁在安全带的卡扣上。
“周老师，我可以抱一下您吗？”
鬼使神差的，周遥川说了个“好”。
咔哒。
扑面而来的雪松气息暖洋洋的，纯粹而浓烈，让周遥川一时失神，轻轻收紧手臂。
安全带勒着胸口，感觉发闷，头脑也有些发昏。
拥抱的感觉是这样的吗？力度轻时坚定，力度重时克制，让温暖不至于冰冷，也不至于滚烫。
他平时会用“温暖的拥抱”作形容，可这么多年过来，却没有真切的体会。无非是心怀鬼胎的接近，还有带来疼痛的强迫。
周遥川默默收回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拥抱似乎是件很舒服值得享受的事——如果对方是爱自己的父母亲人，还有爱自己的朋友。
“周老师……”
声音在耳边响起，近得让人耳朵发麻，后脊梁都在颤。不是恐惧，而是微微发痒。
是温柔的，毫无戒备的，毫不凶狠的。
身体丝毫不会排斥这种程度的接触，是不是意味着……和沈先生，是可以的？
周遥川轻轻闭上眼睛，在怀中的肩膀上蹭了蹭，脸颊忽而碰到那一点冰凉。
“这个耳钉……是那时才有的吗？”
沈逝水稍往后错了错。
“我出国之后打了耳洞，回来时还被我妈好生念叨。这对黑曜石是我哥给我的，就在他终于找到我之后，逼着我戴上的。说是什么开了光，佛前供奉了多少天的，也懒得摘。”
“倒是很适合你。看得出来，他也很关心你。”周遥川松开手，仔细打量着那深邃的黑。
“是啊……”沈逝水有意侧过头让他看，唇角蕴着笑意，“他支持我们。”
我们？周遥川抓住重点。
“如果后面真的在一起……你家里面会不会难办？”周遥川问。
沈逝水猛猛摇头，“家里面交给我哥，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家里对我的期盼就是快乐长大，开心就好。所以周老师不用担心，我哥要不行，我也会和家里好好争取。”
他突然坐回位置，扶着腰倒抽冷气。
“嘶……抻到了。没事没事，我坐着缓会儿……”
周遥川忍俊不禁，也不好上手给他揉，就把自己的安全带插上，“晚点再好好抱一抱。把安全带拉上，先走吧，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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