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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西列弗尔的橄榄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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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异乡人。”
随着一句亲切的问候,宥诔尔从睡梦中转醒。
她睁开双眼:“早安,Wirnhier。”
宥诔尔没有起床困难症,醒了便起床,将铺在身上的风衣仔细穿好。
Wirnhier笑着垂下了伸出的右手,在褴褛的衬衣上轻轻擦拭。
然后拿下搭在肩上的包袱,悄悄说道:“我从营地拿来了三条毯子,希望昨晚的温差不会让你生病,还来得及为你保暖。”
她向Wirnhier甩去疑惑的眼神:“我并没有和你提过我住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Wirnhier翻开一圈圈绕在脖子上的围巾,指了指别在衬衣上的徽章,拍着胸脯回道:“我是这里的守夜者,任何动静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徽章上刻着德语,不等宥诔尔细看,一双皮包骨的手便将徽章整个握在手心。
Wirnhier朝她笑笑,“异乡人有困难,可以来找守夜骑士。守夜骑士的光辉将照亮异乡人的灵魂,指引异乡人找到故乡。”
此话听起来太过夸大。
还以为生活在中世纪,宥诔尔不耐地摇了摇头。偏偏只要宥诔尔微微抬头就能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Wirnhier略显失望,被无视掉的毯子给也不是收也不是。
宥诔尔环视四周,见周围哭啼声越来越多,随道:“这里还有上百个冻得发抖的儿童,你若愿意可以把毯子送给他们。我不冷,谢谢你的好意。”
在Wirnhier的无措下,宥诔尔转身走出了居民楼。
蔚蓝的天空,枯木上的乌鸦,地上随处可见却无人拾起的枪械弹药。
是射杀在长夜里的和平鸽,是任汪洋肆意冲刷的纯白天堂,是在世界表皮下生根的柽柳。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居民楼。只不过是当地人居无定所聚集在此,渐渐就成了容纳上百人蜗居的民楼。
是如贫民窟般脏乱,但也算半个小家。
Wirnhier跟着她来到阳光下,片刻开口道:“我很快就要离开了。查尔普森小姐会陪着你直到太阳落下。那时你不要担心,月亮之神会保佑我平安归来的。”
宥诔尔应和点头,余光落在他瘦骨嶙峋的四肢。她一顿,不由开口:“一帆风顺。”
Wirnhier走后,宥诔尔见到了查尔普森小姐。
说是小姐,实则是个八九岁的女孩。查尔普森笑起来很大方,也是在笑的时候宥诔尔注意到了下齿的空白。
查尔普森并不怕生,拉着宥诔尔的衣摆左右摇晃。
“查尔普森小姐,我是宥诔尔。很高兴见到你。”宥诔尔向她自我介绍着。
查尔普森“嘿嘿”笑着,露出一嘴稚牙,向宥诔尔传递热情。
于是,来到西列弗尔的第二日,宥诔尔和查尔普森小姐在沙土地上画了一日的花草天空。
一位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拍了拍手,查尔普森便立即松开宥诔尔的手,转身向少女跑去。
少女身着布衣,抱起查尔普森向内走去。这时,宥诔尔才注意到太阳已经西下。
她一天没有吃饭了,肚子早就饿的乱响。但看查尔普森像是不知温饱一样,不哭不闹,不吃不喝的专注于画画,她便也没提。
Wirnhier还没有回来。看看夕阳,再看看居民楼,宥诔尔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若是在家,她大概刚登录进某文学城网站,开始续写那属于她精神世界的篇章。
而现在的她不再是作者,而是身陷精神世界里的主人公。
刚来到这个名叫西列弗尔的地区时,她是平静的,没有太多诧色。
但当她与文中主角Wirnhier相遇后,她才意识到剧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期。
文中,她并未补充太多有关Wirnhier的身世背景,也从未交代过Wirnhier在西列弗尔生活的细节。她本以为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这里面的故事,但她错了。
除了Wirnhier外,她不认得这里的任何人。
就连查尔普森小姐,也是宥诔尔通过Wirnhier才认识的。
大街小巷空荡荡,房梁床板上到处是弹孔和炮痕,还有不知道干了多少年的血迹。
随着一队列的火光从深山亮起,石头相互碰撞的声响也在楼内响起。
一火一响,相互应和,传递着旁人不懂的信号。
终于,在火光逼近后。成群的小孩便从居民楼内冲了出来,大声喊着:“守夜骑士团,守夜骑士团!”
火光是十一位青年举起的火把,为首的正是去而复返的Wirnhier。
Wirnhier同样看到了宥诔尔,将背着的麻袋卸下后,他脚步轻盈的走到宥诔尔面前。
“月亮之神保佑我见到了你,我很高兴。”
宥诔尔微微蹙眉,回道:“回来就好。”
Wirnhier从怀里掏出一块被纸巾包裹的扁圆形,将它递给了宥诔尔。
“这是什么?”
“大概是面包。”
宥诔尔接过面包,将缠绕在面包上的纸巾拆了下来。
眼前一亮,“肉松面包?”
属于肉松的香味飘散在两人之间,Wirnhier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很多人都吃这个,所以我就拿了这个。”
见宥诔尔眉眼低垂,像是不爱吃的样子,Wirnhier立马表达歉意:“我不是有意冲撞你的信仰!请原谅我的冒犯。”
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信仰可以与灵魂交织,违背者或忤逆者则会迎来囚禁灵魂的重罪。
然而,信仰是具有唯一性的,各宗教之间不存在尊重与包容。
Wirnhier误以为宥诔尔不吃肉松面包是因为信仰的神不允许信徒吃肉松面包,所以他害怕自己的无知给宥诔尔带来信仰上的毁灭。
事实是,宥诔尔喜欢肉松面包,看到肉松面包就会移不开视线。
多说无益,饥饿感迫使宥诔尔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Wirnhier,肉松面包很好吃。”
好吃是真的,面包松软可口,内层夹着奶酪和牛肉颗粒,这让面包甜而不腻。
Wirnhier一脸惊异的看着她,宥诔尔只好耐着性子解释。
“我是真的很喜欢肉松面包。”
Wirnhier大松了一口气,眼角提笑。
吃完面包的宥诔尔回到了昨晚凑合睡的角落,趁着孩童都还在外面没有回来,她便拿出放在兜里的石片,在自己的胳膊上笔划着。
西列弗尔是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她想记录这里的一切。
她想过在衣服上结绳记录,但衣服总归是易丢的。思来想去,她只好将目标放在胳膊上。
“你在做什么?”
心虚的人被吓的一激灵,她扭过头就看到拿着瓶装水的Wirnhier。
“呃.....”宥诔尔轻咳:“我想记录我在西列弗尔的日子。”
Wirnhier不解:“为什么要记录日子?”
“为了.....回忆?”宥诔尔胡诌着。
想来也不会有人傻傻的真信。
结果Wirnhier意外的没有多问。
“你的手腕有过伤,不适合用它记录日子。”
Wirnhier从腰后取出一把军刀,“我是西列弗尔的守夜骑士,骑士没有道理让异乡人受伤。”
说着,军刀划过小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宥诔尔愕然愠声:“你这是做什么?”
她是想要记住天数,但绝不是用这样的方式记住。
Wirnhier冲她愧疚的笑了笑,“抱歉,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这样做了。”
说什么都没用了,没有纱布也没有碘酒,宥诔尔甚至无法为他包扎。
Wirnhier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不用担心,月亮已经露头了,晚睡的人会被捉进斗兽场哦。”
宥诔尔心头一团乱糟,管什么斗兽场:“睡不着。”
Wirnhier轻笑,思量须臾后,回道:“也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宥诔尔跟着Wirnhier来到居民楼外的营地,在这里住着守夜骑士团的十一位成员。
Wirnhier将最中间的帐篷打开,示意宥诔尔进去。宥诔尔爬进帐篷,探索似的四处张望。
“这里比居民楼要暖和些,帐篷也可以避雨挡风,你若是愿意,今后就住在这里吧。”
虽然宥诔尔极度信任自己笔下的主角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但她仍不解这一番行动的目的。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换个地方睡觉?”
Wirnhier解释:“这是我单独为你支起的温室。我的帐篷在你的左手边,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及时赶来。这里更暖和些,若是生病了会很麻烦的。”
宥诔尔松开了抓着拉链的手,想到西列弗尔夜晚零下的气温,宥诔尔决定不为自己惹麻烦。
Wirnhier:“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
他道:“西列弗尔的子民每日睡觉前都会听故事,听故事就像是重回母亲的怀抱。”
宥诔尔盘腿而坐,认真聆听着。
“但是我讲的故事和母亲讲的故事并不一样。母亲对我们而言是陌生的,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幸运的记住母亲的模样。如你所见,查尔普森小姐就是一个幸福的人。虽然大多数人没见过母亲,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无比向往家的温暖,都想要得到前所未有的亲情。正因为大家都失去了亲人又需要亲情维持生计,所以我们组成了一个大家族。而我是这个大家族里的首领,异乡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宥诔尔回忆着开口:“八年前,东特斯洛帝国向西列弗尔开战,西列弗尔没有正规军队,城破家毁只是时间问题。然而西列弗尔的皇室却拒绝投降,并对平民下达了死令。让年满十五的子民手拿枪械,将炮口对准东特斯洛。东特斯洛帝国见西列弗尔不降,便向这里投放□□。”
宥诔尔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令许多百姓伤亡,战事吃紧的那三年里,没有人能活过十五岁。还有很多人因战后创伤留下后遗症,不足两年,西列弗尔地区中,最大的孩子便只剩下了你。”
只剩下如今年满二十周岁的Wirnhier。
Wirnhier:“没想到你会对发生在西列弗尔的事情这么清楚,谢谢你还记得有这段历史。”
宥诔尔:“人尽皆知的正是因为东特斯洛觊觎西列弗尔的矿产和石油,历经数年金融战都无法将价钱打下来,这才正式向西列弗尔宣战。可是,仍有东特斯洛国人企图更改历史,将发动战争的原因推给西列弗尔。”
“我不懂金融战是什么,但任何原因都无法否认西列弗尔被东特斯洛帝国灭国的事实。死去的子民不会因为拥有理由就复活。”
宥诔尔缄口。
Wirnhier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我也不懂石油和矿产,但是能用三万人生命换来的,应该是很稀缺的东西吧。”
“价值连城。”
Wirnhier笑了:“有价值就好,这样我也能好受点。”
他叹了口气:“亲眼见过战争的人只剩我了,那是无法原谅无法抵消的痛苦。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战争是否真的存在,他们看着地上的弹药,以为是盛开的鲜花,或是绿草般如常。好像只有我记得从前的西列弗尔不是这个样子的。”
“从前的西列弗尔是什么样子的?”
Wirnhier从怀里掏出一张黑白色的照片,指着左上角说:“从前的西列弗尔有着世上最大的橄榄园。西列弗尔的子民都向往和平,所以家家户户都会种下橄榄。你看这里,这里就是橄榄园。橄榄园离大海很近,在东特斯洛士兵登陆后,第一个烧的就是这里。”